“白宫，条条弯路通中国”

从整整30年前尼克松的破冰之旅，到今天布什的北京之行……
【美国《华盛顿邮报》2月17日文章】题：从白宫，条条弯路通中国（作者　乔治·华盛顿大学埃利奥特国际学院对华政策专业教授兼主任、布鲁金斯学会高级研究员戴维·香博）
周四，布什总统抵达北京对中国进行历史性访问，与尼克松总统在北京的停机坪上走下空军一号专机恰好相隔30年。斗转星移，总统出访的理由却是一样的：华盛顿同中国接触、让中国融入世界大家庭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并能促进国际事务的稳定。
现在，布什的对华政策毅然走上了尼克松、福特、卡特、里根、（老）布什和克林顿这几位前任的老路。所有这些前任无论起点如何，最终都倾向于拉拢中国而不是遏制它或与之对抗。
欣然接受这套道理足以说明布什政府所绕的弯子。总统竞选期间，布什的论调曾比较强硬，声称中国是“战略竞争对手”，不是克林顿政府所展望的战略伙伴。
总统在这种时候访华不是没有经过内心的斗争和政府各派的争论。他入主白宫时所任命的国家安全班子对中国及其意图怀有浓厚的疑心。以国务院为核心的一派不太引人注目，他们暗中主张更加广泛地接触。从许多方面来讲，“鹰派”与接触派反映了共和党内在如何同中国打交道的问题上长期意见不一。
两派的严重分歧在布什执政的头几个月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方面，国务卿科林·鲍威尔表示要继续遵守两国关系中的“基础性”指导文件即三个联合公报和《与台湾关系法》，美国贸易代表罗伯特·佐利克力促结束关于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会谈。另一方面，政府的言论日渐强硬，并减少了与北京的交往。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中断了一切双边军事活动，他的副手们则提醒大家注意中国加强军备的举动。
政府从一开始就明确宣称无意与北京“照常接触”，同时表现得更加支持台湾。3月，政府批准了一大笔对台军售交易。虽然这笔交易不包括争议颇多的“宙斯盾”驱逐舰，却包括了以前美国一直不肯卖给台北的武器。五角大楼悄悄加强了与台湾武装部队的军事联系（始于克林顿的第二个任期）。总统本人在电视采访中宣布，他的政府将“尽其所能”保卫台湾。这显然背离了30年来众所周知的“战略模糊”政策。政府还打破以往惯例，准许台湾领导人偶尔“过境”美国主要城市。
布什新班子对中国的疑心在去年4月得到证实。当时，一架EP—3海军侦察机和一架中国歼击机相撞，中国飞行员丧生，导致两国僵持不下，11天后，中国才释放了美国机组人员。
在那之前，布什已经开始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中国。他的父亲及共和党外交政策机构的骨干成员在私下里建议他同中国交好。总统挑选耶鲁大学同窗好友雷德出任驻华大使，缓冲了政府中其他成员向他提出的强硬意见。
EP—3机组人员获释后，政府马上转变了对华论调和政策。尽管中国政府处理撞机事件的方式给人留下苦涩的回忆，总统仍然知会北京———以及他自己的政府官员———他希望改善关系。去年4月在玫瑰园就机组人员获释发表讲话时，布什使用了“建设性”和“富有成效的”关系等字眼，没有重复“战略竞争对手”的一贯说法。中国政府非常清楚布什政府在中国问题上存在不同看法而总统以前一直在两派之间保持中立，于是抓住机会改善关系。
贯彻执行比较积极的新政策的责任落到国务院肩上，它发起一系列交往，促成鲍威尔于去年7月亲自访问了北京。因此，在“9·11”之前，美中关系的改善是显而易见的，其根本原因与六位前总统对华政策的逻辑如出一辙：与世界相互交融而不囿于民族主义的中国有利于稳定和安全。
这种策略在反恐战争中带来好处，中国迅速对美国提供了支持。“9·11”后，北京协助起草并投票赞成联合国安理会关于支持美国打击恐怖主义的两项决议；派遣资深外交官出访伊斯兰堡，帮助争取巴基斯坦的合作；关闭了与阿富汗的边界，向难民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同华盛顿开展反恐和情报官员代表团互访；答应铲除中国境内一切与“基地”有关的团伙，冻结“基地”在香港的帐户；总体上支持美国在阿富汗采取军事行动。布什总统和江主席还开通热线，不止一次交换意见。北京前不久表示要协助重建阿富汗，并考虑向阿富汗派出援助工作人员、文职警察和维和部队。
中美之间的这些合作为布什10月底访问上海铺平了道路。随后，两国政府加快了互访的步伐。三个月来，高层代表团往来频繁，议题涉及导弹防御、防止大规模毁灭性武器扩散、人权、台湾、贸易、反恐、毒品和跨国犯罪等。就连对中国持怀疑态度的五角大楼前不久也批准零零星星派出军事教育代表团，尽管，拉姆斯菲尔德及其高级助手们仍然反对全面恢复互访。
此外，中国国家副主席胡锦涛受副总统切尼的邀请可能今年春天访美，江泽民将于秋天到访。
这一新的势头能持久吗？历史告诉我们：要慎重。反恐合作未必会演变成其它领域的合作，双方在许多具体问题上依然存在分歧。
美国深感忧虑的是，中国没有执行和遵守2000年11月签署的一项双边协议，该协议规定中国停止扩散有可能用于研制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的导弹零部件及技术。中国军事现代化的速度和方向、尤其是在台湾对岸不断增加部署导弹的动向也是美国的关注焦点。
北京则对美国为巩固台湾的安全而做出的努力大为恼火。美国退出《反弹道导弹条约》、谋求建立导弹防御系统，有损中国薄弱的核威慑力量，也许会迫使中国把更多的人力物力用于维持可靠的报复能力。最后，布什政府对北朝鲜的政策变得强硬起来，令北京———也令汉城和东京———感到忧虑。
尽管如此，中美关系的独特之处在于，两者都需要对方。布什的六位前任最终都认识到了这一点。克林顿在竞选中称北京为“刽子手”，后来却转而与之接触。布什的父亲设法修复天安门事件所造成的裂痕。里根上台时扬言要恢复与台湾的官方联系，在任期间却改弦易辙，与北京建立了牢固的关系。卡特使中美关系实现了正常化。正如尼克松1967年———当时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而他还是一个普通公民———在《外交》杂志发表文章所说的：“我们根本不敢永远把中国排斥在国际大家庭之外。”如今，布什也认清了现实和与北京接触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