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耶稣诞生的地方……
在耶稣诞生的地方……
本报驻耶路撒冷记者 钟翠花
圣诞节前夕,作为耶稣基督的诞生地,伯利恒再次成为全世界基督徒瞩目的焦点;而持续15个月以巴流血冲突的大背景,又给耶稣诞生地的节日庆祝活动蒙上了浓重的政治色彩。12月24日中午,我专程前往伯利恒,踏访了这个基督教和犹太教的圣地。
伯利恒冷清且萧条,好似一个贫血的、缺乏生机的肌体,苍白而虚弱
伯利恒位于耶路撒冷以南8公里处犹太山地的顶端,海拔680米。驱车一路向南驶出耶路撒冷,将密集的城市建筑抛在身后,眼前便出现了空旷的郊外。视线来不及得到舒张,汽车便被第一道路障拦住。从这里向东西两方延伸的公路均是通往巴勒斯坦被占领土上的犹太人定居点的,冲突以来,那里成了外人不敢轻易涉足的危险之地。
耶路撒冷和伯利恒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过渡地带。以军在伯利恒入口处设置的检查站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值勤的年轻士兵见到外国记者一向痛快地放行,他们还热情地告诉我:“去吧,伯利恒很安全!”
进入伯利恒,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冷清和萧条。蜿蜒曲折的街巷里行人稀少,整个城市好像处在阳光照不到的背阴角落。环顾四周,不难发现古老的山城里有很多雅致的新建筑,城市建筑错落有致,但整个城市给人的感觉却好像一个缺乏生机的贫血肌体,苍白而虚弱。在一些关键路口,身着蓝黑色制服的巴勒斯坦警察正在指挥交通,他们提醒我把车辆停到停车场里,想必是担心我们这些挂有以色列黄色牌照的汽车可能遭到袭击吧。
一路上看不到太多的节日气氛。一些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的儿童热情地与我打招呼,堵车时,七八个孩子干脆拥上来,把手伸进车窗与我握手,他们黑黑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辗转来到庆祝活动的举办场所———圣诞教堂外的马槽广场,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很多人失业在家,还有那么多人被以军打死了,哪有什么心情过节?”
在我的印象里,大部分巴勒斯坦人是热情开朗的。果真,在广场的东南口,我很容易地就与两名中年男子攀谈上了。
身材敦实、上身穿黑色外套的约翰说,他是一名基督徒,有很多犹太和穆斯林朋友。他发红的眼圈、参差不齐的胡须和饱经风霜的皮肤都似乎在诉说着生活的不易。约翰说,伯利恒的基督徒人口和穆斯林人口相当,但冲突爆发后,离开这里的人不少。他说,他有一家旅游商品店,但由于没有游客,已关张很久了。一旁的哈希姆围着红白方格子阿拉伯围巾,毫无疑问是一名穆斯林。他上身穿着一件淡青色羽绒服,面庞瘦削,脸色发黄,嗓音低沉。他说:“很多人失业在家,无所事事,经济困难,还有那么多人被以军打死了,哪有什么心情过节?”
约翰说,今天来这里的人多,他要去把店铺打开,并请我一起去看看。他的商店就在马槽广场西北侧的一条胡同里。和其它一些商店一样,他的店门口也贴着在冲突中被以军打死的巴勒斯坦“烈士”的照片。店里大都是用橄榄木雕刻的各种纪念品。没有生意,约翰搬来了几把塑料凳,我们三人便在商店门口坐着继续聊。
约翰不相信以色列希望与巴勒斯坦实现真正的和平,他认为以色列只希望拥有巴勒斯坦廉价优质的劳动力。
哈希姆说他今年44岁,但看上去要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他说,他多年来一直在耶路撒冷搞建筑,结识了很多犹太朋友,耶路撒冷那边有什么活儿,他们就打个电话过来,即使晚上八九点钟,他也是随叫随到,养着一家7口人从来没有为生计犯难,但这半年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卡在伯利恒脖子上的检查站便是“罪魁祸首”。
他说:“以色列总理沙龙上台以来,对巴勒斯坦人实施了空前的封锁,没有工作,只有封锁。要养活家人,我每天必须弄回100谢克尔,否则就揭不开锅。”“那你现在怎么办?”“还不是东挪西借,靠朋友接济。斋月期间我只干了5天活。”他说,伯利恒和耶路撒冷两边的人有很多交情不错,过去犹太人也总到伯利恒来购物,但冲突爆发后,他们也不来了。“是因为危险?”我问。哈希姆说,普通的犹太人来伯利恒没有问题,危险只是对于以色列士兵而言。
“你认为谁能实现和平?”我问。哈希姆说:“只有人民能实现和平,但必须为和平付出努力。”他同时承认,没有实力,很难实现和平。
哈希姆说,他5岁的女儿患先天性心脏病,因手头拮据,根本无法给孩子做手术
哈希姆说,过去一年,让他最留恋的是去年弟弟从加拿大来看望他,他自己驾车到特拉维夫的本—古里安机场去迎接,后来又自己开车送弟弟到机场。现在,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伯利恒,动弹不得。他开始怀念起前总理巴拉克时代。他说,那时候,虽然也爆发了冲突,但很多巴勒斯坦人仍可以到以色列境内打工。哈希姆不愿多回忆两个月前以军夹击伯利恒的情景,只是说:“日子太难了。”不过,他认为明年自己的境况就会好起来。
在我的追问下,哈希姆又与我谈了他孩子的情况。他说,5岁的女儿患先天性心脏病,因为手头拮据,根本无法给孩子做手术。他托我打听一下耶路撒冷那边是否有慈善机构或者富人愿意帮助。他讲这一切时口气是那样的平和、淡然,而我的心却莫名地不安起来。
该聊的好像都聊了,与他告别的时候,我从兜里掏出20谢克尔,说就算给他孩子买一件圣诞礼物。他说什么也不要。他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向你要钱。”
“请收下吧,替我给你孩子买份圣诞礼物。”在我的坚持下,他收下钱说:“就算是朋友对朋友一样?”我说:“是。”
嘴上这样说着,我的心里却已经流泪了。我对巴勒斯坦人的接触虽然不像和犹太人那样多,但我知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非常有尊严的人,他们不屑于别人的施舍,只是渴望能够在自己的土地上自由而堂堂正正地做人,用辛勤和汗水挣得自己的生活。
在出伯利恒的以军检查站时,年轻的以军士兵热情地与我打招呼,我说:“你们知道巴勒斯坦人恨你们吗?”其中的一位士兵说:“他们不恨我们,他们理解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我想他的话外音是:“我们自己也不愿意呆在这里……”(摄影 马晓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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