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秒钟我们就开枪了”　穿行马其顿危险区

我们新华社地拉那分社的那辆“奔驰—190”汽车已经买了10年，跑了近10万公里，有6年没进行过认真的检修了。在阿尔巴尼亚和马其顿的山路上开车，总是心里打颤。经总社批准，我们前不久前往奥地利修车。没想到，这一路，我们走得竟如此辛苦。　
黑山真黑
8月中下旬的巴尔干，天气依旧燥热难忍。为了节约路上的时间，我们决定取道南联盟黑山，直奔维也纳。
18日清晨6时，我们驱车出发，沿着地拉那—斯库台国道北行，3小时后抵达阿尔巴尼亚与黑山接壤的哈尼霍蒂海关。阿方海关人员一看我们持的是公务护照，只盖了出关章就放行了，可到了黑山海关却遇到了预想不到的麻烦。一个看上去仅20来岁的海关人员拿走了我们的护照、车证及驾驶证，还不准我们走出车门。10分钟后，他跑回来问：“你们回来时是否还经过这里？”我们回答：“不，我们回来时将经过马其顿。”他返回办公室后不到一分钟，就把所有文件退回给我们，并说：“你们没有签证，不能从这里通过，原路返回！”我们据理相争：“中南两国有协议，持公务护照者互免签证。”
“我们的头儿说了，不行。”
“我们可否给我们驻黑山领事馆打个电话？”
“不行。”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回到阿尔巴尼亚海关一边。我们琢磨：不会是要钱吧？许多偷渡者不是向他们私下塞钱后就蒙混过关了吗？黑山真黑！
我们回到被称为阿北部重镇的斯库台，当机立断，改道东行，途经库克斯，进出科索沃，过贝尔格莱德，再经匈牙利入奥地利。这样，光顾一下久违六七年的科索沃，再顺便到南联盟首都凭吊我们的好友邵云环烈士。
科索沃真怪
我们沿着崎岖险峻的土石山路在炎炎烈日下颠簸6个小时，行程仅170公里，终于到达恰发—莫里纳海关。这条路，不仅外国人，就是阿国人都感到头疼。记者在阿工作近20年也只走过3次。
阿方海关人员查验了我们的护照，盖章放行。进入科索沃境内，守卫海关的竟是北约维和部队和联合国警察部队人员。收取我们护照的是一名俄罗斯青年士兵。他很有礼貌地把护照上的照片同我们对照看了一下，连章也不盖便还给了我们，只是要我们缴纳入科索沃的汽车保险并看了一下汽车的后备箱。
汽车沿着平坦的柏油路向东北方向行驶，路上来往的大多是北约和联合国及国际红十字会的车辆。不到一刻钟时间，我们来到了科索沃第二大城市普里兹伦，只见五六十辆带有UN（联合国）标记的车辆停放在横穿市中心的河流两旁的广场上，桥头设有工事，两个德国士兵检查着来往的车辆，并友好地同我们打招呼。我们问他们来科索沃多久了，感觉怎样。其中一个回答说：“半年有余，生活换了个环境，也算是个考验，就是精神紧张。”
离开普里兹伦，醒目的UCK（马其顿阿族民族解放军）标语一掠而过，接着又看到城郊增加了许多新坟头，一面阿尔巴尼亚族的旗帜随风飘扬。据估计，这些新坟不是科索沃战争期间就是今年马其顿冲突中阵亡者的归宿。
傍晚时分，我们到达科索沃首府普里什蒂纳，下榻在几年前曾住过的旅馆。不过，该旅馆与其他许多商店一样，均改成了阿文的名字，原来用斯拉夫文和阿文同时标出的路标、街名、店名等也都只留下了阿文。晚10时，全市开始停水停电，直至次日6时。旅馆的发电机的轰鸣声吵得我们几乎一夜未眠。
翌日凌晨，我们匆匆吃过早餐，根据饭店工作人员的指点拟北上从波德耶沃出关。出了科索沃关卡，只见塞尔维亚关卡设在公路旁临时搭起的工事内，一名荷枪实弹的塞尔维亚军警查看了我们的护照后严肃地说，“你们的护照没有入境章，不能进入南斯拉夫”。我们回答说，“是科索沃海关不给盖章的，况且科索沃是南联盟和塞尔维亚领土的一部分”。另一名警察说去请示一下头儿，可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得到的回答是：“不能通过，你们必须原路回阿尔巴尼亚或经马其顿进入南斯拉夫。”我们犹如被一桶冰水浇下。
沙里山真险
打道回地拉那，实不甘心。而马其顿的两个海关，据说一个关闭，另一个要经过阿族“民族解放军”控制区。我们一商量，决定先试一下距离马其顿首都斯科普里23公里的布拉采海关。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狂奔，我们赶到了布拉采海关。不料，科方警察果然通知我们说：“马其顿海关已关闭，至今未开放，你们还是走通往泰托沃的亚金策海关吧！”
泰托沃附近的沙里山区是阿族“民族解放军”与马其顿安全部队交火最为激烈的战区。从亚金策海关到泰托沃市的唯一交通要道及附近阿族村庄均由阿“民族解放军”的112旅控制，“民解”司令部就设在沙里山上。由海关到泰托沃有30多公里，不会被出没于山林中的阿“民族解放军”截住吧？想到此，我们心里直打鼓，但又一想，我们的汽车牌照是TR（地拉那），两人又都会讲阿语，估计不会有事的。于是，我们便“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就是这样，我们也没忘了把CD（外交车）标志贴在车子的前后。
由于科索沃的路标不明确，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山区公路上东奔西撞，最后总算找到了正路。在接近海关的路上，我们再次询问路人：“这是通往泰托沃的公路吗？”“是的，但是这条路太危险，马其顿警察会打你们的，还是走别的路吧。”谢过他的好意，我们继续前行，中午时分终于抵达马其顿海关。我把护照、新华社记者证、兼驻马其顿长期记者证和战区记者证、车证和汽车保险单，统统交给了海关官员，海关官员查验了所有证件，仔细检查了车厢，十分客气地让我们过关。我们询问他路上安全情况。他诚恳地说：“你们是今天从这里过境的唯一客人。路上有无危险，我实在说不准。”
进关后，车行不过二三百米，便看到公路旁边用沙石袋堆成的工事，几个警察将我们拦住，检查证件。此后不远，我们又相继穿过两道工事，并再次受到检查，接着便进入了沙里山。公路在密林中穿行，只听见疾驰的车轮碾在路面上的沙沙声，心里想着千万别碰上山上的游击队。车行10多公里后，见到了第一个大村庄——泰阿茨村。这里是阿族武装活跃的地方，也在马炮火的射程之内。路旁一个足有1.5米直径的弹坑、拦腰折断的树木、被炮火击毁的房屋，历历在目。又走了一段，见到村里挂着阿族的双头鹰旗帜，两辆故意取掉牌照的汽车与我们的车擦肩而过。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过了几多村庄，我们又遇到了路障，先是被打断的三条电线横在路上，便大胆压了过去，只见路两旁的商亭和其他建筑成为漆黑一片的断壁残垣，前边的路面躺着一些树枝，记者下车打算拿掉树枝，但走近一看，汽车能从树枝缝隙中穿过，便回身上车。继续前行了几十米后，两名全副武装的马其顿士兵突然从隐蔽处走来，命令我们停车接受检查。其中一名用手比量着说，“就差一秒钟我们就开枪了”。原来树枝是他们设的路障，是不准搬动的，我们再三向他们道“对不起”，他们才允许我们通过。我们问：“泰托沃市还有多远？”士兵就地一指：“这就是泰托沃。”获得他们的允许后，我们再次挪掉前方的轮胎路障，迅速穿过市区，在斯科普里未作停留，便沿着65号欧洲公路，风驰电掣般向维也纳方向驶去。
泰托沃真惨
3个月前，我们曾在泰托沃采访过。当时，虽然交战双方紧张对峙，但市区主要街道上仍有不少行人，商店照常营业。
8月28日，我们修车回来，特意途经这里。漫步在泰托沃街头，只见行人稀少，一些金银首饰店怕遭抢劫而关闭，一些尚在营业的商店顾客寥寥，店主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内，饭店更是冷冷清清。夜间全市仍然实行宵禁，马其顿警车和北约军车往返巡逻。尽管如此，近日还是陆续发生了饭店、汽车检查站及教堂等地的爆炸事件。我们当天在市内看到，北约的军用直升机在上空盘旋，标有TFH字样的北约军用车辆在市内巡逻，两辆装甲车护送着前往泰托沃沙里山莱什科东正教教堂望弥撒的马其顿人的大客车车队。
在泰托沃，我们再次拜见了该市市长伊斯马伊里。市长说，这次武装冲突使泰托沃遭受了巨大损失。和平协议虽然签署，但贵在落实。如落实不了，马其顿就有爆发内战甚至分裂的危险。
泰托沃市距首都斯科普里37公里。仅在这段公路上，我们就看到由沙包堆置的六个工事，并两次受到盘查。在回地拉那的欧洲8号通道上，我们又见到全副武装的蒙面士兵乘着装甲车巡逻，道路两旁的树木正在被砍掉，以防止非法武装破坏交通要道。接着，我们途经马南部边陲的旅游胜地奥赫里德。这是8月上旬马其顿两族四党达成和平框架协议的地方。往年夏天，这里游人如织，如今却鲜见人影。奥赫里德湖中的小木船正在随风飘荡。我不禁想到，马其顿目前的命运不正像这只小船，一旦风急浪高，就有倾覆的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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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进在斯科普里—泰托沃公路上的北约多国部队（摄影　郑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