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国家承认的“国家”——北塞浦路斯印象记

对中国人来说，塞浦路斯北部地区十分神秘。一位从国内来的同胞说，出国前，他单位的人异口同声地嘱咐：“听说塞浦路斯很乱，土著人同政府军老打仗，你到那里要注意安全。”尽管“老打仗”的说法明显言过其实，但“土族人”变成了“土著人”，却增加了这位同胞对北塞的神秘感。
处心积虑要独立　外交车辆满街跑
对北塞的神秘感，缘于对它的不了解。长期来，北塞自命为独立国家，号称“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但偌大的世界，除土耳其外，无一国承认。而且，由于欧盟和塞浦路斯政府对其实行封锁，它与外界的交往极少。土耳其族人不易出来，人们也不易进去。
塞浦路斯是个岛国，位于地中海东部，距土耳其仅40海里。希腊族和土耳其族是岛国的主要居民。1974年，两族发生冲突，土耳其以保护土族为名出兵干预。从那时起，希土两族就分别占领着岛国南北的半壁江山。在南部，得到国际社会承认的塞浦路斯政府领导着67万人之众的希腊族，82岁的老总统克莱里季斯统揽大权。
北塞人口很少。现在，真正的土族人仅8万左右，加上从土耳其过来的移民，总共不过20万人。北塞人虽不多，“政府”建制却相当齐全。除了76岁的土族领袖登克塔什紧握“总统”权杖外，下面还设“总理”主持“内阁”事务。
两族间有一缓冲区，由联合国维和部队控制，人称“绿线”。“绿线”从东部海滨城镇法马库斯塔起，向西横穿全岛，把首都尼科西亚也分割成南北两部分。在全长约180公里的分界线上，能进入北塞的通道只有尼科西亚帕福斯门附近的一个关卡。
帕福斯门是尼科西亚老城西侧威尼斯城墙的城门。城墙高十多米，下面是塞政府控制的希族地区，上面属北塞当局管辖。有时，城墙上面会聚集一些土族青年，在那里观看希族街道上熙攘的人流。顺着城墙下的路往北不远，就到了通向北塞的关卡。关卡两边各有希土两族的警察扼守。中间地带由维和部队控制。外交车辆前往北塞，均能自由通行。只是在你进入北塞前，土族警察会查看你的护照或身份证，记下必要的资料。土族的警察小伙都挺精神，且彬彬有礼。如果给他们一小盒清凉油，他们会很高兴。
北塞处心积虑地要表明自己是个独立国家，在向南山坡上用漆了颜色的石块镶嵌成两面巨大的旗帜：土耳其国旗和北塞“国旗”。南部地区在近千平方公里的范围内，都能感觉到这两面旗帜在向你迎面扑来。关卡更是北塞当局显示“独立”的好地方，设有类似海关的办事机构。非外交人员进入北塞须办手续，交少量的手续费。如果你这样做了，就等于在事实上承认了它的独立，而这又必然会招致塞政府的不满。关卡这边常常聚集着一些希族人，向行人诉说土族人的“坏处”。所以，普通人如果想去北塞而又不愿惹麻烦，那就只能绕道，从第三国进入土耳其，再从土耳其走海路或乘飞机去北塞。这样，两族间的距离，倒真的应了中国人常说的“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了。
北塞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尽管它没有得到国际承认，道路上挂外交牌照的车辆却比比皆是。牌照上只有车辆的顺序号，没有使团的编号，因为它们都属于一个国家：土耳其。在北塞，土耳其不仅有大使馆，还有一支3.5万人的军队。
土族给人的印象是朴实热情。我们向土族人问路，自告奋勇要带路的人顿时有好几个。在饭馆里，老板听说我们是中国人，特意为我们免费加了个菜。
希土纠纷由来久　和好统一谈何易
希土两族间的纠纷可谓源远流长，但1974年是一条分界线。1974年前，分歧主要属于宪法和司法范畴，即权力分配问题。好比一个家庭里的两兄弟，都觉得分配不当，自己吃了亏，对方占了便宜，就不断地吵。1974年后，土族脱离塞政府的管理，并且不愿再回到由两族共同经营的大家庭里来。两族矛盾也就转变为国际性的政治问题，解决的难度愈来愈大。
普通土族人在统一问题上的心情相当复杂。他们羡慕希族的经济发展，羡慕塞即将加入欧盟的前景；但谈到统一，又顾虑重重。人们从土族居民的话语中可以体会到，希族的偏见给他们留下极大的精神创伤。安全感与平等感，是他们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土族人说：“我们人少，容易受欺负。”“希族总有人想跟希腊合并。要真是那样，我们就倒霉了！”“他们常说我们是少数民族。不分开，我们不能得到同希族一样的待遇。”“联邦也罢，邦联也罢，我们需要的是平等地位。”
确实，希族对土族的疑虑和轻视无处不在。希族视土族为麻烦制造者。希腊文里的“土耳其人”一词，几乎等于“野蛮人”。两人吵架，骂对方是“土耳其人”，就等于骂对方为“野蛮人”、“强盗”、“不开化”。幼儿哭闹，有人会用“土耳其人来了”这样的话来吓唬孩子。
今年4月，一土族牧民的几十只羊走失后，进入了缓冲区，然后又逐渐朝希族方向靠拢。附近的希族居民发现后，立即产生想法：这些羊肯定患有口蹄疫，是土族故意赶来破坏希族畜牧业的。于是，希族居民纷纷拿起武器，守候在羊群可能经过的地方，准备将它们就地歼灭。
在记者接触的希族居民中，约有五成对统一不热情。他们认为，像现在这样，两族间有一条分界线，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挺好。记者对一位朋友说：“现在谈判又要开始，但愿能取得进展。统一后，你们的活动范围就大了。我们这些外国人也会感到很方便。从我住的地方，散步走几分钟就进入北塞了。”但这位年近五十、受过高等教育的电脑专家说：“真要统一，麻烦也就来了。土族人又会搅得我们鸡犬不宁。”
目前，在塞岛南部，还有两个村庄仍保持着1974年前那种两族杂居的局面。即使在这里，希土两族间也泾渭分明，土族的清真寺和希族的东正教堂分据马路两边。两族还有各自的咖啡馆和酒吧。人们相互见面虽也打打招呼，但希族不会到土族咖啡馆去饮咖啡，土族也不会坐在希族酒吧里聊家常。双方都异常小心谨慎，真是老死不相往来。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明白，由于两族隔阂太深，一些在本民族内视为很平常的举动，在两族之间就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两族政治当局的立场则是很明确的。南部塞浦路斯政府主张在塞岛成立双族双区联邦共和国，重大问题决策权归中央。而北部土族当局看来是铁了心肠，坚持要搞邦联，非要争一个跟塞政府平起平坐的国际地位。多年来，双方的话愈说愈绝，几乎到了无退路的地步。
经济依赖土耳其　南北差距渐增大
8月中旬，土族领袖登克塔什的儿子、北塞“旅游部长”山道尔为吸引外国游客，提出了一句口号：“欢迎到一个不存在的国家度假！”南部的工商旅游部长罗兰迪斯称这个口号很“有趣”。他说，这表明土族人也认识到了“北塞国”的不存在！
北塞的旅游资源与南部相比，本不相上下，但旅游业的发展大大落后于南部。在许多美丽的滨海城镇，几乎看不到外国游客。北塞东部的萨拉米斯，是塞岛最重要的古迹。这里，自公元前1180年开始，在长达两千年左右的时间里，一直是塞岛最重要的城邦国家，并曾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是塞浦路斯的首都。但记者两次往访，未见到一名旅游者。
北塞东部海滨的瓦罗沙，曾是地中海沿岸最美丽的城市之一，塞岛最兴旺的旅游胜地，堪与当年被誉为东方巴黎的黎巴嫩首都贝鲁特相媲美。但1974年冲突后，瓦罗沙的居民逃个精光，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目前，该城仍由土耳其军队控制，即使土族居民也不能进入。记者曾获准驾车进城转了一圈。城内由于长期缺乏人气，加上27年风雨侵蚀，一些建筑物已经破败，显得凄凉阴森。去年，到北塞的外国游客不到40万人，其中32万来自土耳其。去年北塞的旅游收入为两亿美元，占国民生产总值的20%，而塞岛南部的外国游客近270万人，外汇收入近20亿美元。
北塞在经济上完全依赖土耳其，流行的货币是土耳其里拉，然而土族人也收希族的货币“塞镑”，我们到北塞买东西，在商店里直接付塞镑就行。一个塞镑几乎可以换100万里拉。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北两部分的经济差距不断扩大，希族居民以繁荣的旅游业为支柱将南部建成了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达1.5万美元的“发达国家”，经济增长率长期保持在5%左右。北塞由于受到国际制裁的影响和支持它的土耳其经济实力较差，多年来一直在经济衰退的泥沼中挣扎，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只有四千多美元，年通胀率却高达80%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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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行政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