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卡期特罗

■他的生活十分俭朴，佩戴的手表仅值20美元
■他对中国十分关注，甚至会做中式的糖醋鱼
（外交官手记）
菲德尔·卡斯特罗这个名字，在中国广为人知。只要一提起这位8月13日度过75岁生日的古巴领袖，人们便会想到他的满面络腮胡和一身戎装，想到他的传奇经历和迷人风采。1990年8月，我受命出任中国驻古巴大使，有幸与卡斯特罗
主席友好交往3年。
首次谋面
我于1990年9月1日抵古，9月6日递交国书。我原以为递交国书时能见到卡斯特罗主席，结果未能如愿。接受国书的不是他，而是国务委员会副主席卡洛斯·拉斐尔·罗德里格斯。
此后不久，我和夫人陈镇坤应南斯拉夫驻古巴大使夫妇的邀请，出席大使的离任告别招待会。何曾料到，我与卡斯特罗主席的首次见面竟是在这一场合实现的。
10月5日夜晚，南斯拉夫大使官邸花园草坪灯火通明，挤满了欢声笑语的宾客，气氛十分热烈。突然，我发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被人们围住。此人身穿军装，头戴军帽，满脸胡须，器宇轩昂。那正是卡斯特罗！
我正思索着是否立即走过去向卡斯特罗致意问候，古巴外交部礼宾总司长来到了我跟前。他得知我抵古后还未见过卡斯特罗，便友好地主动表示，他可以介绍我与主席见面，并带我进入楼内大厅，让我在那儿等候。
对卡斯特罗主席，古巴人习惯叫“总司令”，或者亲切地直呼“菲德尔”。数分钟后，见总司令朝大楼走来，礼宾总司长在前头领路。行至不远处，他忙把我引向前去并给总司令介绍。
“总司令，您好！见到您很高兴，”我抢先向他问候。
总司令用深邃而明亮的双眼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你就是新来的中国大使，欢迎欢迎！”
“我是一个月前来到哈瓦那的。在任职期间，我将为促进中古友谊而努力工作，希望能得到主席阁下的支持和帮助。”
“那是一定的。古中两国是好朋友，我经常去中国大使馆。我们以后找个时间再聚谈吧。”
我连忙表示赞同，并请总司令有时间去中国使馆做客。总司令一边点头、一边与我握手告别。
我同卡斯特罗的首次见面就这样匆匆结束了。对这一短暂的交谈，我自然感到不甚满足，但是我十分理解，在此种场合不便说得太长太多。值得高兴的是，这次不期而遇为我们以后的交往，进而建立信任和友谊拉开了序幕。
使馆常客
卡斯特罗主席对中国人民怀有特殊的感情。他同中国人的接触始于青年时代。当年，旅居古巴的许多华侨、华人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他领导的推翻巴蒂斯塔独裁统治的革命斗争。在日常生活中，他还爱吃中国饭菜。他曾告诉我，在哈瓦那大学上学期间，他经常去唐人街吃“杂碎汤”，又便宜又好吃。后来，他还学会了做中式菜肴，糖醋鱼就是其中之一。他熟悉中国人民的传统民风，常夸奖中国人“聪明”、“勤劳”、“勇敢”、“守纪律”、“承受能力强”。
我在古巴3年期间，卡斯特罗多次来中国使馆做客，有时还不请自来。每次来了，一呆就是四五个钟头，不到尽兴不罢休。每年我馆举行“十一”国庆招待会，他不是亲自出席，就是派代表参加。在中国新春佳节期间，卡斯特罗年年给使馆送来鱼翅、大龙虾等古巴特产。
我馆工作人员希望同他合影留念，他总是有求必应。记得有一次晚宴结束时，我的夫人陈镇坤手拿菜单问总司令可否签名留念，他欣然同意，并兴致勃勃地说：“饭菜吃完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随即提笔写道：“我完成了任务，这并非我的功劳，而是美味的中国佳肴的功劳，是古老和革命的中国人的热情与礼貌的功劳。”　
我馆换了公务员，卡斯特罗一见是新面孔，便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慈祥、亲切地问这问那，促膝交谈。为感谢厨师的辛勤劳动，在宴会结束前，他常把厨师请来，亲自给他敬酒致意。使馆的工作人员无不荣幸地称卡斯特罗主席是“中国使馆的好朋友”。
俭朴生活
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卡斯特罗主席的一个突出特点是为政清廉，生活俭朴，在与他的接触中就强烈地感受到这一点。
在我的印象里，卡斯特罗的穿着是很“特别”的。从1959年革命胜利至今，他除了出国访问和出席国际会议换上西服外，平时总是军装不离身。我特别仔细观察过，他手腕上戴的那只日本产的“精工”手表，机壳和表带都是塑料制的，据说市面上只值20多美元。至于卡斯特罗主席的办公室，其陈设之简单也出乎我的意料。会客室里的全部摆设只有一张三人沙发和两张单人沙发。看得出来，沙发已相当陈旧，但是主人竟无意更换。
在我们使馆餐桌上发生的与卡斯特罗有关的两件小事，更使我的心灵受到极大震动，终生难忘。那是1991年的一天，卡斯特罗主席出席使馆的友好晚宴，我们用中国最高规格的酒———茅台酒款待他。吃到一半的时候，当招待员给他斟酒时，我发现小酒杯里有一个小黑点，不知是什么，于是轻声示意招待员另换一杯。不料，此意被不懂汉语的卡斯特罗猜到了，他马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并说：“这不能倒掉，12亿中国人有多少人能喝上茅台呢？！”
另一次，也是发生在我宴请卡斯特罗主席的餐桌上。习惯用筷子的他不小心掉了一块菜在桌上。坐在他身旁的陈镇坤正准备用餐巾处理时，他眼疾手快，立即用筷子夹起来吃下去。他边吃边说：“这是劳动人民辛勤劳动的成果，不能白白浪费。”席间我们常礼貌地给他添菜，他总是说，“我吃多少我自己添，吃不完会造成浪费”。我们注意到，他从不把饭菜留在盘子里让人倒掉。
几年后，卡斯特罗主席在回答记者的提问时透露：“我的月工资同40年前大体持平，甚至还要少一些。但我饿不着，衣服也够穿。同时政府还拨给我汽油，为我做饭和提供最起码的餐具……有时人们还给我送点东西，这就足以应付了。”他还申明：“我无意要求为我增加工资，因为幸福不是建立在金钱基础之上的。”
关注中国
卡斯特罗主席对中国革命和建设进程的关注、对中国情况的了解和熟悉，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说他是当今世界上最杰出的中国问题专家之一，毫不夸张。
为了认识和研究中国，并结合古巴的国情和特点借鉴中国的经验，卡斯特罗主席派出了许多代表团赴中国考察访问。在我任职期间，上自国务委员会副主席、政府部长，下至专业技术人员，赴华访问的连年不断。
与此同时，对来自中国的各种代表团，包括企业家、经贸界人士和专家学者在内，只要有时间，他都热情会见。每次会见，对中国代表团来说，无异于接受一次考试。他的谈话不仅内容丰富，范围广泛，而且提问具体、实在，连细节也不放过，有时一谈就是几个钟头。他学识渊博，精力充沛，思维敏捷，从中国的工农业、组织管理、交通到中医、计划生育、乡镇企业、个体工商户和中外合资企业无所不问，无所不谈。就是他来使馆做客时，也都要带着一堆问题，我虽然每次都预作准备，但仍常有被他“考倒”的时候。　
卡斯特罗如此关注中国是有其历史渊源的。早在20世纪50年代，他就十分注重研究毛泽东关于游击战争和人民战争的战略、战术思想及军队建设原则，并结合实际创造性地加以运用。我清楚地记得，卡斯特罗多次谈及中国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说他看过许多有关长征的文章，深感“长征不论在中国历史上还是在世界史上都是一个伟大的创举”。他对自己未能结识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深感遗憾。
当然，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是卡斯特罗近年来关注的焦点。凡是中国党和政府的重要文件，以及邓小平的讲话和文章，他都及时阅读研究。不仅如此，他还要求古巴党政高级官员都这样做。
卡斯特罗主席一贯赞赏中国奉行的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及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他始终如一地支持中国在反对外来干涉、维护国家独立和主权的斗争中所作的努力。自中古建交之日起，卡斯特罗和古巴政府坚持奉行“一个中国”的政策，支持中国的和平统一事业，不同台湾当局进行任何形式的官方往来。
1990年以来，美国等一些西方国家以所谓“关心中国人权状况”为名，借联合国人权会议讲坛，多次炮制反华提案。中国在广大发展中国家和友好国家的支持下，一次次挫败了西方国家干涉中国内政的图谋。在这一斗争中，中国始终得到古巴的密切合作与坚决支持。卡斯特罗和古巴政府不畏强暴，顶住外来压力，主持正义，每次均投票支持中国，立场旗帜鲜明地反对西方国家干涉中国内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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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左：卡斯特罗主席在中国大使馆做客，右为本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