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不离不弃”婚姻的背后

胡适“不离不弃”婚姻的背后
【香港《文汇报》文章】题：胡适“不离不弃”婚姻的背后（作者　莫复溥）
原文提要　2000年12月17日是我国已故的著名文史大师胡适先生109岁的诞辰。对他的学术生涯和短暂的政治生涯，海内外已有不少人著文介绍。但对他的婚姻和婚外情，却鲜为人知。此文根据胡适和他的婚外恋人韦莲司50年来的往来信函，以及胡适的日记，可帮助大家了解这位大师的婚姻和恋爱观。
他年轻时曾经极力抨击封建婚姻制度，鼓吹自由恋爱；可是他却顺从母命，和自己文化差异很大、志趣不相投、没有爱情的女子结成夫妻。他以和乡下的妻子不离不弃，而受世人敬重，并写诗把婚后生活描述得如何美满幸福；可是他却告诉知心挚友，这是装给母亲看的。50年来，他和一位美国女子一直保持着愈来愈浓烈的感情。这个人是谁？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我国文史界大师胡适先生。对母亲千依百顺
胡适的父亲胡传是晚清一名官吏。他的第一、第二任妻子先后去世，年过48岁，才续娶年纪还不到16岁的冯顺弟为填房。冯顺弟是个不识字的妇道人家，出嫁后丈夫才教她认字读书。她22岁零7个月时，丈夫因病去世。她作为一个年轻寡妇，要主持一个经济上日渐破产的旧式大家庭，周旋于年纪比她还大的子女之间，而她的亲生儿子胡适当年只有3岁零8个月，正如胡适在《先母行述》中所说的，“其困苦艰难有非外人所能喻者”。她忍受着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把希望寄托在亲生骨肉的学术与前程上，要求儿子用功读书，奋发上进。
而胡适则事母至孝。他虽然13岁便离家到上海求学，1910年便赴美留学，但他对母亲一直深挚思念，而且百依百顺，不违母意。
他赴美留学前，母亲便决定要胡适娶一位亲戚的女儿江冬秀为妻，并订了婚约。胡适和江冬秀虽是亲戚，但平时极少接触，没有谈过恋爱，而且双方文化和志趣差异很大。胡适到美国留学七八年之久仍未回国。当时江冬秀和家人都以为胡适在美国认识了美国女子，会另结新欢，像许多留学生那样自由恋爱，自由结合。而胡适当时也在国内一些刊物发表文章，抨击封建婚姻制度，提倡男女平等，男女要经过自由恋爱婚姻才有幸福。答应母亲守婚约
可是，当他的母亲写信追问他对和江冬秀的婚事如何处理时，胡适在美国写信给母亲时却说：“今之少年往往提倡自由结婚之说，有时竟破坏已订立之婚姻，至家庭之中龃龉不睦。有时影响所及，害及数家，此儿所不敢。自由结婚固有好处，亦有坏处，正如吾国婚制由父母媒妁而定，亦有好处也有坏处也。”
他又写道：“伉俪而兼师友，固是人生莫大之幸福，然夫妇之间，真能知识平等者，虽在此邦亦不多得，况在绝无女子教育之吾国乎？若儿悬知识平等，学问平等八字为求偶之准则，则儿终身鳏居无疑矣！”
胡适为了顺从母命，还专门写信给母亲，表明对江冬秀的婚约绝对有效，绝无另娶之意，信中写道：“儿若别娶，于法律上为罪人，于社会上为败类。儿将来之事业、名誉，岂不扫地以尽乎？此虽下愚所不及。”婚后生活的“甜蜜”
到1917年7月，胡适留美学成回国，在家乡安徽绩溪上庄住了一个多月，遵母命在同年12月30日他26周岁生日那天，和江冬秀完婚，了却母亲的心愿。
在新婚燕尔期间，胡适写了《新婚杂诗》五首，其中有三首写道：十三年没见面的相思，于今完结。／把一桩桩伤心旧事，从头细说。／你莫说你对不住我，／我也不说我对不住你，／且牢牢记取这十二月三十夜的中天明月。（其一）
记得那年，你家办了嫁妆，我家备了新房，／只不曾捉到我这个新郎！／这十年来，换了几朝帝王，看了多少世态炎凉，锈了你嫁奁中的刀剪，／改了多少嫁衣新样；———／更老了你和我人儿一双！——／只有那几十年陈的爆竹，越陈偏越响！（其四）
十几年的相思刚完结，／没满月的夫妻又匆匆分别。／昨夜灯前絮语，全不管月圆月缺。／今宵别后，便觉得这窗前明月，／格外清圆，格外亲切！／你该笑我，饱尝了作客情怀，别离滋味，／还逃不了这个时节！（其五）
这几首当时在胡适亲朋好友中广为流传的诗，表面上看，胡适虽然和江冬秀的结合是奉母之命，同时二人文化知识差异很大；但婚后生活是甜蜜和幸福的。
然而半年之后，即1918年5月2日，胡适写给他的挚友胡近仁的信中，却承认自己种种“极力表示闺房之爱者”，主要是做给母亲看的，不是他真实的感受与心声。夫妻志趣距离大
事实上，胡适和江冬秀结合后虽然不离不弃，而且死后合葬；但是婚姻生活是并不美满的。江冬秀喜欢打麻将牌，但胡适却是个极端勤奋研究问题的学者。
胡适经常手不释卷，把精力都放在钻研古籍和外国的学术专著；可是江冬秀却从来不看胡适爱看的书，有时闲极无聊，只看武侠小说。
胡适谈起他们的夫妻志趣各异时，感慨地说：“40多年，我从来没有影响我的太太。”
幸好胡、江两人虽然志趣不合，文化上差异很大，但二人各不相扰，互不干涉，我行我素，加上江对丈夫在生活上照顾无微不至，经常烧些可口的饭菜和夜宵给他吃。因此，他们之间不能结成知识伴侣，但也相安无事，同偕白首。
当时，有不少认识胡适的人认为，胡适没有抛弃糟糠之妻另觅新欢，对发妻不离不弃，表示佩服；同时认为这对当时在文化界中知名度甚高的胡适，是一大牺牲；但胡适对此有不同看法。
他在1921年8月30日的日记中写道：“他（指高梦旦）谈起我的婚事。他说许多旧人都恭维我不背旧婚约，是一件最可敬佩的事。他说他敬重我，这也是一个原因。我问他，这一件事有什么难能可贵之处？他说，这是一大牺牲。我说：我生平做的事，没有一件比这件事最讨便宜的了，有什么大牺牲？他问我何以最讨便宜？”我说：“当初我并不曾准备什么牺牲，我不过心里不忍伤几个人的心罢了。假如我那里忍心毁约，使这几个人终身痛苦，我的良心上的责备必然比什么痛苦都难受。其实我家庭并没有什么大过不去的地方，这已是占便宜了。”旧制度下的“福人”
胡适的好友唐德刚在《胡适杂谈》中谈及胡、江两人的婚姻时说：胡适在他的家庭里是“绝对的主人”，而江冬秀是“死心塌地的相夫教子，为他而生存，为他而服务，使他在学问上、事业上横冲直撞而无后顾之忧！”
因此，唐德刚认为胡适是“中国传统农业社会里‘三从四德’的婚姻制度中，最后一位‘福人’。”
在恋爱婚姻问题上，胡适一方面受到封建道德伦理观念的束缚，顺从母命，和志趣不相投以及文化差异很大的女子成家立室，但是在西方传来的自由民主的空气的影响下，特别是他到了美国留学，呼吸到恋爱婚姻自由的空气之后，他很自然便对一位志趣相投的女子产生了感情，并慢慢地发展为红颜知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