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郁金香从郁金香到纳斯达克泡沫悲喜剧

经济史学家说，人类的"金融记忆"是短暂的。也许是为了再一次印证这个说法，在20世纪的最后一个"黑色十月"，曾经势不可挡的美国纳斯达克股指在坐了一年的"过山车"后，转回到了去年10月的位置——从今年3月10日创下的5048.62点的历史巅峰，跌到目前的3200点，缩水近40％。
让我们在世纪末股市最后的跌声中，在金融史上多灾多难的10月里，回顾一下人类的金融投机史，看形形色色的"泡沫＂都是怎样膨发和破灭的：
历史上第一次著名的投机狂热发生在17世纪30年代的荷兰，投机对象不是股票、房地产，也不是荷兰油画，而是一种花卉——郁金香。1562年，当第一车郁金香从君士坦丁堡运抵安特卫普时，这种阔叶的多年生球茎草本植物被认为具有重要的"传播知识和观赏艺术"的价值。欣赏和栽培郁金香不久成为时尚，并演变为投资风潮。稀有品种的花价没完没了地攀升。一枝以前一文不值的郁金香花茎可换得一辆崭新的马车、两匹骏马和一套马鞍。后来的事情就更离谱、更可笑了。据《布莱恩维尔游记》记载，一个年轻的水手因为通报船讯被一位商人奖赏一顿早餐。这个郁金香投机商后来发现，货物中少了一枝价值3000弗罗林（约合5万美元）、名为"永远的奥古斯都"的花茎。当他急匆匆地找到那个水手时，小伙子正津津有味地就着咸鱼大口咀嚼"那个被他当作洋葱的东西"。1636年，阿姆斯特丹、鹿特丹等地的股票交易所全部开设了郁金香交易。花价的涨落造就了一大批富翁，而花价的每一次高涨都使更多的人坚信，这条发财之路能永远延伸下去，世界各地的富人都会跑到荷兰不问价格地收购所有的郁金香。一枝花还没露出地面，就以节节上涨的价钱几易其手。没钱的人抵押房产借贷投资，巨额贷款不断堆积到小小的花茎上。
不知从哪一天，不知为何缘故，一些更聪明或更胆小的人开始退场。这个迹象被人察觉后，抛售即刻变为恐慌，花价从悬崖上向下俯冲。巨富沦为乞丐，抵押房产者无家可归。"密西西比骗局"
1716年，正当法国经济混乱、债台高筑、财政濒临崩溃之际，从苏格兰来了一个"财神"和"金融奇才"。法国皇室十分欣赏他以纸币辅助金属货币的计划。这位约翰·劳先生被授权以600万里弗赫的资本建立了"劳氏公司"银行。这家银行发行的纸币用以支付国债，并根据特权可以随意购买和兑换，发行后价值也保持不变。这便使"劳氏纸币＂被认为比经常因政府干预而贬值的金银更能保值。由于纸币要有硬通货支持，1717年劳又获取在北美密西西比河流域和路易斯安那州的垄断开发特权，他声称那里"遍地黄金"。出售密西西比公司不断增发的股票所获取的资金并没有用以开采从来没人见过的黄金，而是被皇室用来还债。但公众为密西西比公司丰厚的利润前景所诱惑，申购新股的人要昼夜排队，甚至等上几个星期。公司股票的价格扶摇直上，有时几个小时就能涨上20％。收购国债的钞票流入股市，股价暴涨又刺激了新股的发行。雪团越滚越大，整个法兰西沉浸在致富的狂热中，经济似乎也真的繁荣起来。
又有人带了不好的头。1720年初，孔蒂亲王未能以满意的价格买到新股，把装满三辆马车的纸币拉到劳氏银行兑换硬币。更多的人开始觉得，黄金或许比纸币更好。几乎同时，精明一些的投资者预感到股价的涨势不可能永不调头。由于银行缺乏足够的硬币，劳氏纸币在挤兑风潮中被宣布不可兑换，密西西比股票在恐慌抛售中一落千丈。成千上万的百万富翁变得一贫如洗。南海上的泡沫
1711年，英国牛津的一个伯爵哈利创建了南海公司。作为承接英国政府债务的回报，这个公司除了获得政府6％的"安全利率"之外，还赢得南海贸易垄断权和南美金银矿藏开采权。但这个宏伟计划似乎有意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即当时仍称雄海上的西班牙声称对这些地区拥有垄断权。在人们渴望发财的狂热气氛下，南海公司垄断贸易徒有虚名这一事实没人关心。公司股票价格从1720年1月的128英镑，上涨到3月的330英镑、5月的550英镑、6月的890英镑、7月的1000英镑。从来没有这么多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得这么的富有！受"南海效应"启发，许多公司也纷纷推出各自据称可以带来"滚滚财源"的"新发明"，如永动机、新式肥皂以及"一个具有巨大优势但一时还没人能说清楚的项目"。这些股票也身价倍增。
1720年7月，政府感到这种倾向需要制止，于是颁布了"泡沫法案"，禁止其他公司推广其"革新"。一些史学家认为，此举不是为了保护无知的股民，而是为了维护南海公司的特权。但泥沙俱下，南海公司的股票未能逃脱厄运。到年底，股价跌到了124英镑。1929：第一次现代股崩
以股崩为结局、蔓延20年代美国的经济热浪，最初并不是在纽约而是在佛罗里达显现泡沫的。与其说是佛罗里达宜人的气候，不如说是贷款"杠杆效应"把房地产热推向高潮。购置房产首付只要10％，余者使用按揭。一波又一波买房浪潮导致房价的一波又一波升浪。到1924年，房价能在几周内翻一番。人们确信，完全不必担心能否还得起贷款，贷款买房成为致富捷径。到1926年，历次投机狂热中不可避免的结局终于发生——没人接"烫手山芋"了，房价自然不进则退。在佛罗里达房地产最热的迈阿密，房价结算总额从1925年的10.7亿美元萎缩到1928年1.4亿美元。
1928年，投机战场从迈阿密转移到曼哈顿。作为新兴世界金融中心的纽约证券交易所，从1925年1月到1929年10月，上市股票从44344.9万股增加到10亿股以上，投机热潮不断升温。据史学家记载，"当时股票价格比面值高出近20倍。成千上万的人们无心正业，日夜想着股市投机，股票交易成为人们生活的主要话题。"人们的黄金梦正酣时，"晴天一声霹雳"。1929年10月28日，纽约股市爆发著名的"黑色星期二"，股票指数创下当日下跌12.82％的历史纪录，从而拉开长达5年的资本主义世界特大经济危机的序幕。从1929年9月到1933年1月，道-琼斯30种工业股票平均价格从每股364.9美元跌到62.7美元，跌幅达82.8％。危机中，几千家银行倒闭，数以万计企业关门1987："十月大屠杀"
华尔街"黑色星期二"的单日跌幅纪录直到58年后才被又一个"黑色十月"的"黑色星期一"打破。
在"里根经济学"的作用下，80年代的美国经济强调减税和扩大供给，逐渐形成巨额贸易逆差和巨额财政赤字的"孪生赤字"。股市随着经济升温而高涨。道-琼斯股指从1982年8月12日的776.2点，攀升到了1987年8月25日的2722.42点，5年增幅达250％。股价相当于企业利润的22倍，同期美国国民生产总值累计增长仅为21.5％。股票价格严重超值，大量游资入市投机，虚假繁荣下潜伏的危机一触即发。1987年10月19日，纽约股市开盘3小时内，道-琼斯股指倾泻508.32点，跌幅达22.62％。相当于美国全年国民生产总值八分之一的5000亿美元市值化为乌有。报界惊呼："血溅华尔街"、"10月大屠杀"、"黑色星期一"、"道-琼斯大崩溃"。1990：日本"气泡"破裂
差不多前后脚，类似的悲喜剧在太平洋另一端上演。这便是由于股票和房地产等虚拟资产价格超常上涨而导致的日本虚拟经济繁荣的形成与破灭。二战后的几十年，日本人艰苦创业，实现了经济的腾飞和国民的富有。80年代中期，不少没耐性的日本人发现，炒股票和房地产来钱更快，"气泡"迅速弥漫。从1985年到1989年，日本国民生产总值年均增长5.7％，而日经股票平均价格却年均上涨31.3％。在地价暴涨高峰，国土面积仅为美国二十五分之一的日本，地价总额竟为美国的4倍。按单位面积算，日本是美国的100倍。从1985年到1989年，股价和地价占国民生产总值比重，分别从0.75倍和3.62倍增至2.24倍和5.47倍。
虽然"泡沫经济"在短期内刺激了消费的增长，对经济发展起到了"强心剂"的作用，但由于严重背离实体经济运行，随着利率等情况的变化，经济开始不景气，"泡沫"很快破灭。1990年，股价迅速滑落。到1992年8月，日经平均股价从其高点损去65％，跌至14823点，并从此一蹶不振——日经指数迄今仍在15000点左右。同时，房地产价格下跌了70％。　"这一次真的不一样"　在最近的金融史上，无论是1994年的墨西哥金融危机还是1997年的东南亚金融危机，都可以追溯到类似的"泡沫"。为什么像古罗马人说的那样，"历史总是不断重复自身"？著名美国经济学家帕累托说："可以肯定地说，历史是绝不会真正重复的。但同样可以肯定地说，历史的某些主要部分总是经常重复。"另一位美国经济学家莱斯特·瑟罗说："经济崩溃是资本主义内在的现象。历史上曾多次发生真正的大崩溃……但过去发病并不意味着将来就具有免疫力。"
事实上，人们对郁金香之类的"泡沫"及其后果并非没有记忆。问题是，在下一次狂热出现时，人们总会找到充分的理由用金融界那句惯用语说服自己："这一次真的不一样。"所以，尽管今日世界的金融素质和经济环境与过去完全不同了，因特网和郁金香绝不是一回事，目前的新经济和20年代人们曾确信出现的"新经济时代"也不是一回事，纳斯达克在完成"蹦极之旅"后挤掉了"泡沫"还可以轻装上阵，但人类的"泡沫史"恐怕还是可以不断地写下去。
  '泡沫'法则
●所有投机狂热均始于发现了某种看上去能够带来丰厚投资回报的新花样。"泡沫"的发迹必须以大众逃避现实、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之本质不假思索为前提。
●所有投机都涉及这样或那样、基于充足或匮乏的真实资产之上的债务，所有危机均发于某种严重而危险地背离根本支付手段的借贷。
●"金融智慧"与金钱的数量成正比，因此"人贵言重"，但"金融天才"仅存在于灾难降临之前。
●当人们实际在重蹈覆辙时，年轻并且更加自信的新一代往往为自己创新的伟大发现而欢欣鼓舞，历史经验被视为无法领略当代奇观的原始的枷锁而遭到唾弃。
●人在最快乐时最乐于轻信，恐慌时也同样疯狂。当幻想毁灭时，"群羊心理"逆转，无法避免的结局便以灾难的面貌出现。
——编译自美国金融学家约翰·加尔布雷思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