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4月6日参考消息第2版

    【本刊讯】美国《新闻周刊》二月二十七日刊载前尼克松政府的白宫办公厅主任霍尔德曼最近写的题为《权力的终结》的回忆录，现将有关美国对华、对苏政策部分摘要如下：一场核危机
    我在白宫工作的第一个月就意识到，我作为尼克松最亲近的人，将在历史性事件中扮演一个小小的角色，因此我把某些特殊事件作了记录。
    记录的第二十六项，标题是“在华沙的中国人”。这里扼要记载着可能是这个国家曾经遇到过的最危险的一次对抗，即中国和苏联之间的对抗。事情的真实情况十分可怕，基辛格和尼克松至今一直未予透露。这件事不仅涉及到基辛格在最后一刻所进行的出色的外交活动，而且也涉及到一位空军情报军官的一个个人计谋。这两者结合起来，避免了一场难以置信的大灾难，即苏联对中国的原子工厂进行一次“外科手术”式打击的灾难。仅这次打击本身所产生的放射性尘埃就会造成不是几百万人就是几十万人的死亡。要是中国予以回击，就会导致一场全面的核破坏，其放射性尘埃将会散落到世界各地。
    这是发疯行为。但是苏联人当时正准备这样干。实际上，他们曾坚持要我们同他们一起干。
    这就是我记录的内容，开头有一段关于美中关系第一次突破的记载：
    “十二月十日，基辛格极其激动地冲进我的办公室，对我说，我们刚刚获悉，‘在华沙的中国人’到我们大使馆去了，表示他们想跟我们见面。更有意义的是，他们想使用‘前门，。这后面一点是重要的，因为在此以前，我们同中国人的任何会晤都是在极端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而使用前门将表明，中国人准备让人‘知道”他们正在同我们会晤。
    “同时，基辛格个人认为，苏中之间的局势十分严重，他估计，俄国人有极大的可能至迟在四月十五日进攻中国。”
    全世界都知道，它们两国一九六九年在满洲的黑龙江省和苏联远东沿海省份之间的乌苏里江沿线发生了多次边境武装冲突。但全世界都不知道，据情报人员的报告，苏联人已把一些用核武器装备的师调到距边界不到两英里的地方。
    有人告诉我，美国从空中拍摄的照片展示了一幅可怕的景象：数以百计的苏联核弹头成堆地叠在一起，供武装部队用的一万八千个帐篷一夜之间就在九英尺深的雪地上架设了起来。
    好些年以来，苏联人一直在向美国的外交官和军事领导人进行说教。内容总是中国，中国，中国；不能让中国人建立起自己的核力量。
    早在一九六二年，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就已经相当认真地考虑到这个问题。他曾要求空军就对中国的原子工厂实施外科手术式打击的可能性进行研究。这项研究在极端秘密的情况下完成了。美国指挥官们发现，那时候在他们贮存的所有核武器中，没有一种是“干净”得足以进行一次外科手术式打击的。连我们最小的核武器，其放射性尘埃也会造成上百万人的伤亡。
    使美国领导人极度紧张的是，就我们所知，苏联人也没有“动手术”的能力——可是这一事实显然阻止不了他们。他们没有一种核弹头已小型化到我们的程度；相反，它们都是些巨型炸弹，其放射性尘埃将会多得无法想象。
    在一九六九年，苏联人曾几次向美国提议，联合采取外科手术式打击的冒险行动。尼克松拒绝了。但是他后来惊愕地获悉，苏联人想自己单独干。
    尼克松多年来一直是共产党中国在这个国家的头号敌人。但是到他担任总统时，他已作出决定，共产党中国是生活的现实。他优先考虑的问题中，有一个就是重新打开同中国的关系。他的外交顾问基辛格在最初六个月中同他意见颇不一致。基辛格没有处理中国事务方面的经历。他感兴趣的是美国同欧洲和苏联的关系。
    一九六九年夏末，尼克松出国访问期间，我在“空军一号”飞机上总统的专用坐仓内会见了总统。我们就许多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但是他讲的有一件事确实使我感到吃惊。
    当我回到工作人员坐仓时，基辛格桌子旁边的坐位正空着。我坐了下去，紧挨着基辛格对他说，“要知道，他确实认真地希望在第二任期满以前访问中国。”
    亨利摘下眼镜，擦了擦，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转过身来对我说，“可能性极小。”
    接着就发生了苏中边境冲突，这使世界其他国家惊得目瞪口呆。这些国家过去一直是把这两个共产党国家看成是铁板一块的。最后，苏联人说，他们不能再等待美国参加这次进攻了。如果他们得不到我们的信息，他们就自己干了。
    基辛格原先认为，苏联会对中国发动核进攻完全是胡扯。但随着边境冲突的升级，亨利现在认识到战争的可能性严重存在。他这样告诉了我。
    他和尼克松举行了秘密磋商。他们决定向苏联发出一个信号：美国决心做中国的一个朋友。
    怎样把这个信号发出去？美国和中国一度曾在华沙举行过一系列谈判，但是这些谈判当时已经中断。基辛格同美国驻波兰大使小斯托塞尔进行了联系。他命令斯托塞尔：在一次社交集会上找到中国驻波兰的最高使节，告诉他，美国想恢复华沙谈判。
    当时的情况是，中国是美国的一个死敌，两国的外交人员彼此间从来不交谈一句话。这种在公开场合的接触将是一种令人震惊的事件。结果成了一出绝妙的喜剧：中国大使馆代办雷阳在出席南斯拉夫人的一个招待会时，发现斯托塞尔想同他接近，心中大吃一惊，转过身便向门外走去。斯托塞尔赶紧奔下楼去追他。后来，周恩来对在中国访问的基辛格说：“如果你想使我们的外交人员心脏病发作，那就在社交场合接近他们，并且建议进行认真的会谈。”
    正如我在记录中所写的，十二月十日，基辛格的越出常规的美中接近的做法开始实行了。要求恢复华沙谈判一事包含着两个信息。一个是给北京的，表示我们正准备改变我们敌视中国的政策并重新打开两国关系。第二个信息是给莫斯科的，表示美国和中国具有共同的利益，苏联的袭击可能会使俄国人同美国发生对抗。
    与此同时，空军情报机关研究了中苏边境沿线的俄国导弹和核弹头的照片，没有人能够说苏联是否会不顾美国的态度而发动进攻。而对放射性尘埃所作的研究则显示了世界所面临的巨大灾难。例如，如果没有早期警报和预防性措施，日本所有的男人、妇女和小孩可能统统都会死亡。
    除日本外，放射性尘埃还将横扫朝鲜和太平洋岛屿，在这一地区正驻扎着二十五万多美国部队。空军情报部部长基根少将当时正在檀香山研究这一局势。
    他记得，在一九六二年古巴导弹危机期间，他的空军总司令鲍尔曾经说过，“可以犯一个小错误，用明码发一封电报。”基根走进密码室，告诉值班人员，他有一封极其机密的电报要发，要他们离开这个房间。他接着就“用明码”——未译成密码——给国防部长拍了一封电报，好象是出于偶然似的。电报说，美国的轰炸机已经携带着一千三百个原子弹离开地面——电报中还列了作为这些武器打击目标的苏联城市的名字。
    基根说，电报发出后几个小时，赫鲁晓夫就在他那个坐落在黑海之滨的别墅里收到了电报的全文。当时一位中东国家的军官正好在别墅里拜访他。这位军官说，赫鲁晓夫一下子就吓得面无人色。他的写字台上有四架电话机，他恨不得一下子全抓在手里跟莫斯科讲话。那一天，连俄国的船只都掉头返航了。
    不管那封明码电报是否象这位军官所说的那样重要，基根决定再试发一封一定会被苏联人截住的“明码”电报。
    这次的目的是要保证让苏联清楚地了解，由于苏联进攻中国所产生的放射性尘埃，居住在西伯利亚的千千万万俄国公民也将死去。
    同时，美国情报人员在阅读世界所有大使馆有关苏联和中国的电文时发现，在华沙开始的尼克松—基辛格同中国和解的做法已使克里姆林宫产生强烈的反应。
    正是时候，苏联当时正处在战争的边缘。他们相信，一旦中国的核工厂被毁，中国在几十年内就不会再对他们构成军事威胁。他们犹豫了一些日子，眼看着中国人愈来愈进入美国的安全伞下。最后苏联人认识到，他们不能再冒险了。情报机关的照片表明，他们的核装备师正在撤离中国边界。
    由于基辛格和尼克松及时采取了主动的外交行动，而且也可能由于一位空军将领的好记忆力，基辛格在一九六九年认为有可能爆发的一场苏中之间的核战争，没有能变成一场全球性的灾难。就在尼克松一九七二年重新竞选总统以前，中国领导人邀请他们的宿敌访问了他们的国家。这次访问产生了有利于尼克松的最大的政治影响。俄国人在古巴
    一九七○年九月，基辛格挟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子冲进了我的办公室。
    他打开文件夹，把八到十张照片摊在我的桌上。我立即看出这些都是空中侦察拍摄的照片。亨利看着我：“这些都是空中拍摄的照片。你能看得出来，是吗？”
    “是的。”
    “这地方是古巴的西恩富戈斯，是不是？”
    他弯着腰忿怒地注视着这些照片。“霍尔德曼，这是一个古巴海港，这些照片说明古巴人正在修建足球场。”他挺起身来。“现在我必须去见总统。”
    亨利把那些照片塞进了文件夹，耐着性子说，“那些足球场可能意味着战争，鲍勃。”
    “为什么？”
    “古巴人打棒球。俄国人才踢足球。”
    我懂了。苏联人已重返古巴。西恩富戈斯附近的足球场说明了一件事：苏联人正在古巴建造自己的海军基地。今后的照片将会显示出正在建造中的通讯塔、防空设施和军营。当一艘苏联潜艇供应船带着备有处理放射性废物设备的驳船抵达西恩富戈斯时，我们知道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苏联人正在古巴装备一个海军核基地。
    俄国人鉴于本身技术上的缺陷，希望就近设置导弹。美国当时在利用电子学达到目标的技术方面已远远超过俄国。我们可以使洲际弹道导弹在半个地球以外的地点精确地着陆。为了对付这一着，苏联人主要依靠不需要命中率很高的巨型核弹头。但是舰艇离苏联本土很远，需要有一个供给基地，而古巴，一个共产党的卫星国，就是这样的一个基地。
    怎么办？基辛格和尼克松同国家安全委员会、国务院以及一些军事首脑进行了秘密磋商。第一个选择是，按照肯尼迪总统过去在导弹危机中的做法：在电视上发表一个戏剧性的公告，使苏联人面临一场战争与和平的危机。
    可是尼克松决定采取另一种做法，同苏联人一起走向和平。他感兴趣的是建立一个长期的、巩固的和平结构，而不仅仅是一次迅速的闪电式的胜利。他和基辛格需要缓和，而不需要冲突。因此亨利就去会见苏联大使多勃雷宁，平心静气地通知他，潜艇基地不但会破坏缓和，而且会触发一次现代的导弹危机。
    一个星期过去了。俄国人方面没有信息。基辛格作了一次含蓄的公开表态，他知道苏联人是会理解的。然后他再私下传话给他们，强硬地表明，总统认为在古巴建造一个核潜艇基地是一种“敌对行动”。
    这种暗中压力起了作用。十月二十二日，葛罗米柯告诉尼克松：一九六二年的谅解将会得到遵守。到了十一月份，潜艇基地的建设就完全停止了。 V9N品论天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