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说,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扬眉吐气——题记
这个世界上,唯有伟大的精神品格不朽。左崇棠不朽,也是在于他的精神品格。一个民族能不能行稳致远,在于这个民族能不能接受英雄品格的洗礼。所谓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落脚点和出发点就在这里。
“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左宗棠无疑是是中国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建立非常之功的非常之人,他的丰功伟绩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仅收复新疆160平方公里的国土一项,就令古今豪杰难以望其项背。关于左宗棠泽被华夏的千秋功业,本文不作过多的阐述,本文更多的是讨论支撑左宗棠建立千秋功业的精神品格。
那么,左宗棠有什么样的精神品格呢?纵观左宗棠一生,写满了不唯书,不唯上,一心只为天下安的人生大格局。这一精神品格,对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地位特别重要。
历史上,在政权体制里能够成大事业之历史勋贤,但凡都离不开国家政治的支持。霍去病,卫青破匈奴,平西域,离不开汉武帝不拘一格招募和重用人才;马瑗率军南征平南越,得益于光武帝刘秀慧眼识人;戚继光大败倭寇,平定东南沿海,郑成功收复台湾,都与国家政治的保障密不可分。
左宗棠却不是。他处的是一个国家政治特别“奇葩”的时期。奇葩到什么程度呢?老祖宗留下的千年基业——新疆1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从中国的实际版图上消失十年之久,朝廷竟然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直到左宗棠进入国家决策层后多次上疏,才被朝廷提起讨论,而且讨论的内容竟然是要不要收回新疆的问题。
关于新疆的由来,我们也有必要作些说明。新疆就是西域,早在西汉时期就是中国的疆土。乾隆因平定了新疆的几处叛乱,为了显示自己的功绩,便把西域改名为新疆。这片辽阔的国土对于中国来说,哪是什么新疆。乾隆为了一己之私改西域为新疆,不但名不符实,而且遗祸很大,至今也没有完全消除。
清同治六年(1867年),遗祸首次发作,阿古柏以新疆一名蒙骗维吾尔族人、哈萨克族人、回族人、柯尔克孜族人等西域族群,说新疆是被清政府强行占领的,从来就不是中国的属地,要不然怎么叫新疆?煽动国家分裂,在俄、英列强的支持下,自立为王,国号哲德沙尔汗国,宣布脱离清廷。而清廷却好象没事一般。俄国人见清政府没有一点动静,乘机占据了伊犁,英国也蠢蠢欲动,准备瓜分西北。
新疆及西北,要不是左宗棠拼死收复和保卫,就不再是中国的领土了。
新疆及西北,是中国发展的能源基地,没有这一能源基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就是痴人说梦。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不能忘记左宗棠。
经过左宗棠多年的奏请,朝廷才勉强开始讨论新疆问题。也算是给左宗棠一个面子吧。
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因为,没有左宗棠,清廷早就完了。与其说是骆秉章打败了石达开,不如说是左宗棠指挥有方,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至于回军、捻军的剿灭,这就全是左宗棠的功劳了。这一个个劲敌,都是清廷的掘墓人,不是左宗棠骁勇善战,出生入死,从两湖到两广,从淮南到淮北,把这些反贼一一平定,哪还有庙堂的荣华富贵。
就这样,清廷开始了新疆问题的讨论。
既然是给左宗棠面子,那就给足吧。两宫太后亲自主持,朝廷大员全都参加。之所以摆出这种阵势,两宫太后还有一个目的:看看朝廷的党争情况,以便日后有的放矢地驾驭和制衡。利用党争,稳定权力,这是清廷最高统治者的不传之密。
但这次讨论情形也是让人大跌眼镜:竟然很多朝廷大员主张放弃新疆!三朝重臣李鸿章抢先发言:“新疆乃化外之地,茫茫沙漠,地薄人稀。当年先帝乾隆倾全国之力才平定新疆,得不偿失。依臣看,新疆不复,与肢体之元气无伤,收回伊犁,更是不如不收回为好。”李鸿章的发言,得到了普遍认同。清廷之顶层,竟是这么一大批苟且偷安的卑劣之徒占据!
这种局面,既在左宗棠意料之中,也在左宗棠的意料之外。左宗棠想到过有人会主张放弃新疆,但他没有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主张放弃新疆!庙堂之上,竟是这样一派鼠目寸光!“世人皆醉我独醒”,这就是当时左宗棠的处境,左宗棠是多么希望能听到为天下计的声音。
左宗棠是孤独的,但他没有因此放弃,血管里流淌的热血,使他深深懂得国家领土完整的重要和自己肩上的使命。他不能容忍李鸿章等人的信口雌黄而使中华民族在自己这辈人手里留下千古遗恨。
左宗棠反驳道“天山绝对是富饶之地,粮产丰富,瓜果累累,牛羊遍野,牧马成群。煤、铁、金、银、玉石藏量极为丰富。所谓千里荒漠,实为聚宝之盆。”一席话,驳得李鸿章等哑口无言。
左宗棠当然知道这些事实并不能打动安于苟且偷生的朝廷,于是,他接着又晓以生死攸关之厉害:“我朝定鼎燕都,蒙部环卫北方,百数十年无烽燧之警……是故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若新疆不固,则蒙部不安,匪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轶,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将无晏眠之日。而况今之与昔,事势攸殊。俄人拓境日广,由西向东万余里,与我北境相连,仅中段有 蒙部为之遮阂。徙薪宜远,曲突宜先,尤不可不豫为绸缪者也”。左宗棠与其说是在辨析,不如说是在唤醒。朝廷这才勉强同意收复新疆,因为,新疆关乎自己的生死,命都保不了,哪还能苟且偷生?
左宗棠出征新疆时年已60多岁的人了,而且是抬着棺材出征的。他如果没有天下观念,何必在这么大的年纪还誓死出征?何况他已经是朝廷大员,不做什么事也可以荣华富贵渡过余生了,或者像李鸿章一样在自己享乐的同时,还利用权力为子孙后代捞一大笔钱财。正是因为左宗棠胸怀天下,才没有与李鸿章之流同流合污,也没有在“上意”面前放弃自己的主张,敢于冲破“唯上、服从”这一亘古不变的为官之道,冒死捍卫老祖宗数千年留下来的洪基伟业,也给暮气西沉的晚清增添了一道耀目的霞光。
不唯上,一心只为天下安,这是一种大格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封建时代尤其如此。左宗棠一生为此历经凶险,还差点丢掉了性命。
左宗棠还在做巡抚幕僚的时候,永州镇总兵樊燮到巡抚衙门办事,这是个平庸无能的家伙。左宗棠看不起他的颐指气使瞎指挥,给他冷板凳,还用言语反驳他。樊燮便一纸诉状把左宗棠告到皇帝,说左宗棠是“劣幕”,应诛之以儆效尤。咸丰帝当时还真着湖广总督官文处理此事,若属实则将左宗棠就地正法。幸好有陶澍、林则徐、胡林翼、贺长龄、郭嵩焘力保左宗棠,左宗棠才免于一死。他们历数左宗棠平定太平天国的功绩和安邦治世的才能,告诉皇帝,如果杀了左宗棠,湖南就会垮台,东南大局也就完了。这才让咸丰赦免了左宗棠。
至于差点革职丢官的事对于左宗棠来说,就更是家常便饭了。曾国藩在处理“天津教案”时滥杀无辜。左宗棠拍案而起:“中国有萧墙之忧,各国岂独无池鱼之类!”为此与曾国藩失和,差点罢官夺爵。直到左宗棠生命的最后一个月,他还在病床上痛斥李鸿章在天津与法国签订《中法会订越南条约》:“对中国而言,十个法国将军,也比不上一个李鸿章坏事”,还说:“李鸿章误尽苍生,将落个千古骂名”。左宗棠骂李鸿章,其实也是在骂朝廷。不唯上,一心只为天下安,左宗棠一生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信仰。
庙堂之上,不唯上,一心只为天下安的人,虽然历朝历代总是稀少,却又尤为珍贵,是他们鹤立鸡群,撑起了华夏的天。这些人瞧不起奉行阿谀拍马的平庸之辈,也一定会成为平庸之辈的眼中钉,因为,这种人一定会触犯他们的利益。但对志同道合的人,则会惺惺相惜。
最先赏识左宗棠的是陶澍。陶澍是两江总督,1837年春,陶澍回老家湖南探亲,途经湖南醴陵时,县公馆的一副对联让他怦然心动:“春殿语从容,廿载家山印心石在;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字里行里,尽是对陶澍的敬仰和欢迎之情,还道出了对陶澍的深刻了解。当陶澍走进公馆,看到迎面的这幅山水画和上面的两行小诗:“一县好山为公立,两度绿水俟君清”后,这位60多岁的封疆大吏,当即提出要见见这诗文作者。
左宗棠来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陶澍决定推迟归期,与素昧平生的左宗棠彻夜长谈,共议时政。并把左宗棠聘为幕僚,还将自己五岁的唯一儿子陶桄,许配给左宗棠为婿。左宗棠正是从这里开始接触军国大事,开始了他顶天立地的政治生涯。
翰林院侍读学士潘祖荫来长沙时,与左宗棠有过一次谋面。那是咸丰九年腊月,当时左宗棠接受湖南巡抚张亮基的邀请出山辅政,入巡抚衙门主幕戎机。经此一晤,潘祖荫立即给咸丰帝写了一道奏疏,其中说:“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即湖南不可一日无宗棠也。”
林则徐途经长沙时,指名要见左宗棠。左宗棠也十分敬仰这位伟大的民族英雄,闻讯后当晚便立即赶了过去。由于心情激动,加上天刚下过一场雨,左宗棠一脚踏空,落入水里。然而,林则徐见到泥猴似的左宗棠时,混沌的眼睛却是为之一亮,深感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大事的人。他将自己在新疆几十年整理的资料和绘制的地图全部郑重地交给左宗棠,并说:“吾老矣,空有御俄之志,终无成就之日。数年来留心人才,欲将此重任托付!”他断定,将来能西定新疆者,舍君莫属。临别,林则徐还写了一副对联相赠:“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回福建后,身染重病,知道来日不多的林则徐,还命次子聪彝代写遗书,向咸丰皇帝一再推荐左宗棠为“绝世奇才”、“非凡之才”。左宗棠收复新疆,用的就是林则徐交给他的新疆地图。
左宗棠也继承的前辈的唯才是举的品格,张之洞就是他晚年发现并力荐的。这是后话,在此不作多述。
当然,一个人要为国家为民族建奇功伟业,光有大格局是不够的,还必须有卓越的个人才能。不唯上又正是左宗棠个人才能的重要来源。除此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不唯书。事实上,这也是古今中外一切大事业之大作为者的共性。也使这些人在他们所处的时代里,特别与众不同。
左宗棠出生于清嘉庆十七年(1812年),字季高,号朴存,笔者的这个湖南老乡前辈,四岁时,便随祖父在家中梧塘书塾读书,六岁开始攻读“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九岁开始学作八股文。道光六年(1826),15岁的左宗棠参加湘阴县试,名列第一。次年应长沙府试,取中第二名;18岁时开始读顾社禹的《读史方舆纪要》、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和齐南的《水道提纲》……可谓是满腹经纶。尽管博览群书,但他却不唯书,因此也使他三次赴京会试,均未考中。后来李鸿章还经常把此事翻出来说事。直到左宗棠当上陕甘总督时还在说左宗棠三试不第,这种人入阁拜相简直就是个玩笑。弄得左宗棠在同治十三年向皇帝写奏章,要赴京参加殿试。两宫皇太后闻讯马上专门下谕旨:特升东阁拜为东阁大学士。李鸿章闻讯丧气,无奈之下还要写信祝贺。就此而言,进士出身的李鸿章与落魄举人出身的左宗棠的才能相比,就输了一大截。
左宗棠之所以三次赴京会试不中,不是左宗棠文才不行,而是左宗棠的试卷与朝廷的标准答案不一,是左宗棠经世治国的思想要高出标准答案很多。我们可以设想,左宗棠如果真的中举了,那倒是一个时代的悲哀。那样的话,那个时代顶多只是多了一个“左鸿章”而已,那就不会有左宗棠泽被华夏的千秋功业了。
正是因为左宗棠不唯书,才没有被书本左右,而是让书本成为丰富自身才能的工具和渠道。左宗棠说,“读书当为经世之学,科名特进身阶耳。”“五风十雨岁则熟,左图右史身其康。”这便是左宗棠与众不同的读书态度和处世之道。晚他七十一年生于湖南的另一位伟人也不唯书,并说:“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也就是说,人的知识从人的格局、人的实践和人向书本学习中来,这三个方面缺一不可,相得益彰,也因如此,这个人的才能普通天下,无人能及。这个人就是新中国的开国领袖毛泽东主席。不唯书的左宗棠,三试不中后,再不把生命年华在考试路上消耗了,而是在广阔的社会实践中寻找报国的路,并从中获得了越来越多的真知灼见,成就了他雄冠时代的军事家、政治家的卓越才能。
左宗棠指挥部队把不可一世的翼王石达开逼入了大渡河绝境,谈笑间平回军、灭捻军,多次为摇摇欲坠的晚清化险为夷。晚清大词人况周颐亲眼目睹了左宗棠收复新疆的全过程,称左宗棠的军事才能冠绝古今。新疆收复后,左宗棠立即展开了对新疆的重新治理,也是成绩斐然。在左宗棠的治下,新疆面貌焕然一新,牛羊遍地,瓜果飘香,百业兴旺,景象万千,浙江巡抚、左宗棠的老友杨昌睿见之当即吟出一首《恭诵左公西行甘棠》: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渡玉关。与唐代诗人王之涣慷慨悲凉的“春风不度玉门关”形成鲜明对比。
光绪十一年(1885年)7月27日清晨,74岁的左宗棠停止了最后的呼吸。26年后,清王朝覆灭。
左宗棠走了,历史的长风却经常鼓起他那白雪皑皑下的耀世大纛,分外醒目,引人眺望和呼唤。137年后的今天,我们猛然发现左宗棠之魂对于当下的中华民族是何等重要!在我们面临世界遭遇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候,在西方列强再次对我居心叵测的时候,在我们必须冲破围剿的时候,在国家需要我们担当的时候,在面对中华民族前途命运需要我们作出选择的时候……我们不能没有左宗棠不唯书,不唯上,一心只为天下安的精神品格。
【文/佛兰次小区,本文为作者投稿红歌会网的原创稿件,首发“卫茂华”公众号】
【查看完整讨论话题】 | 【用户登录】 | 【用户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