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遭灾祸但又奇迹般地得救的圣经,或信仰的胜利
这是关于仙逝的神学博士布鲁诺·鲍威尔的惊心动魄的而又真实有教益的故事。他为恶魔所惑,背叛真诚的信仰,成为魔王,终被免职。
基督教的英雄叙事诗四章[198]
第一章
为了你能庄严地讴歌信仰的光荣,
飞吧,我的灵魂,飞向无边无际的苍穹!
要是无人为你的羽翼增添力量,
你岂能独自翱翔?
信教者大军啊,为我祈祷吧!
我的诗将受神的恩宠而发出铿锵之声。
萨利河畔来的雄狮[注:亨利希·莱奥。——编者注]啊,抖擞精神,怒吼吧!
亨斯滕贝格啊,伸出你所向无敌的双手吧!
博学的扎克啊,七弦琴任你弹拨,
伟大的术士啊,请把你的雷电赐给我!
天父的忠仆克鲁马赫尔啊,
请你教我用语言点燃心灵!
克纳普啊,让我用你那信仰赞美诗的火光,
把罪孽的洞穴照亮!
克洛普什托克啊,你曾用十字架猛击嘲讽者的胸膛,
请不要忘记同我作伴!
神学家约翰啊,没有你,我怎么办?
请为我的大无畏精神祝愿吧!
大卫王和以西结先知啊,
我将同你们一起把不信教的恶习涤荡。
信仰使你们无比坚强,
请对着崇高的宝座顶礼膜拜,虔诚祈祷,
好让我唱完赞美上帝的歌:
那时,我就不怕不信神者的诽谤!
快乐的赞歌为什么突然中止?
天使颂歌的甘泉为什么枯竭?
难道是狡猾的精灵钻进天堂,
它的眼睛使幸福的烛照黯淡无光?
在充满幸福和愉快的乐土上,
是谁在啜泣、悲伤?哭诉衷肠?
那是遵守教规者的灵魂的声音,
它们凄凉的呻吟搅乱了天堂:
“主啊,请听!请聆听信徒的祈祷吧,
别让他们在大灾大难中死亡!
你的忍耐到何时为止,
你何时把渎神者处死?
你让卑鄙的不信神者在尘世生活中趾高气扬到几时?
主啊!你说,哲学家该不该认为:‘我’就是‘我’?
不信教者该不该对你亵渎无礼?
请把审判人类恶习的日期提前吧!”
主答道:“吹响号角的时辰还未来临,
腐烂的死尸还未发出那么大的臭气。
而且我还得鼓足我的斗士的勇气,
免得他们在决战中见到恶魔就纷纷躲避。
寻神派已把柏林城塞满,
傲慢的思想就是他们的至尊老爷;
他们想用概念把我束缚,
使我无法从他们钢铁般的怀抱中挣脱。
一心忠于我的奴仆布鲁诺·鲍威尔
也在寻思:肉体听从,精神不振。
但是快了,他将扯去思想的束缚,
以后撒但也无法使他慑服。
真心寻找我的人,总会把我找到:
高傲的思想使他精神错乱;
他只要虔诚地把思维的网罟摆脱,
他的灵魂就会尽情地欢跳。
他相信:上帝终究是上帝,
而哲学却认为,这是阴谋诡计。”
遵守教规者的灵魂欢欣鼓舞,
用悦耳的赞歌把我主颂扬:
“你不愧是光荣的,
你这最高权力的主宰,
你这地球和苍天的创造者。
这一天已经临近:渎神者将被你的圣怒制裁,
你将嘉奖你那殷勤的奴才。”
主又说:“是啊,鲍威尔是我选中,
好率领信教者的大军作最后的冲锋。
当愤怒之杯把怒火洒在罪恶的世界上,
大地崩裂,地火喷涌;
血淋淋的长鞭抽打着海面,
乌云般的蝗虫遮蔽苍穹,
群山颤抖,惊恐的野兽逃离穴洞,——
这时,他高举‘保卫信仰和宝座’的旗帜,
犹如年轻的雄鹰,飞向战场。”
遵守教规者的灵魂更加欢欣鼓舞,
用悦耳的赞歌把我主颂扬:
“主啊!你是伟大的,你是不可战胜的。
愿你身边永远缭绕祭祀的青烟。”
庄严的赞歌还未唱完,
魔鬼蓦然出现,大喊大叫,放出臭气。
狰狞的面目燃烧着卑污的火焰,
看到遵守教规者的鲜血,
贪婪的舌头直淌馋涎。
他立即向上帝的宝座走近,
不肯垂下他那无耻的眼睛,
他轻蔑地叫着:“你要犹疑到何时?
你要把我留在家中无所作为吗?
真的,你怕了,你害怕有朝一日,
你我之间为了争夺尘世的宝座而打一场恶战,
我将把你们打个落花流水,
还要占领你的天堂。
你若不是胆小鬼,那就准备应战,
命令天使长把号角吹响。
我已命令我的强悍的大军排列成行,
急等着与你交战,
非要把你的天使统统斩尽杀光。”
主:“少安毋躁!
我们中谁是全能,揭晓的时刻已到。
俯视一下尘世吧!那里旌旗如林,
世界在剧烈地动荡:
纵火、暴乱、一仗接着一仗;
抛弃了法律,背叛了信仰;
诽谤者猖獗,信神者悲伤……
等着吧!可怕的情况即将百倍地增长。
现在,我已选定忠实的奴仆,
让他向罪人们通告天国的情况。
罪人们将嘲笑他丧失理性,
这对我却大有好处,我会把诸事料理停当。
圣钟还未敲,假若今后一切仍如既往,
圣钟很快就会敲响。”
“谁被选中?谁的名字从此成为神圣的?”
“我选了鲍威尔。”——
“哪个鲍威尔?神学博士吗?”
“是的,正是选的他。”——
“喂,他可不是那么简单:
唱诗、斋戒,他都不爱。
他向你要求特殊的瑰宝,
以便在寂静中加以研讨。
而在教义的辞藻华丽的奥秘中,
他灵魂的安宁并未得到。”
主:“他脾气乖僻,且由他去!
请相信,他脑中的一切很快就会清晰。
让他胡思狂想去吧!
你会相信:他失去理性。”
魔鬼:“我要把他从你们那里夺回,
把这美丽的钻石镶入我的花冠。
有人说,黑格尔的灵魂在他身上纠缠不休,
我却能把它紧紧揪住。”
主:“我把他交给你处理,
快去抓他虔诚的灵魂,莫迟疑!
把他打入你黑暗的地府,
把他辛辣地嘲笑!
但是,如果他能最终证明:
我的信徒无论被沼地的火光引向何处,
都不会迷失正确的道路,
那么你将感到惭愧。”
魔鬼答道:“我接受你的挑战!
你不要指望布鲁诺·鲍威尔会为天国争光!”
魔鬼说完,一阵风似地溜进黑暗的地狱,
身后留下一股难闻的臭气。
正当主的敌人大闹天空,
突然间地狱里发生骚动。
那里燃遍叛逆的火焰,
传来了阵阵呐喊:“过来,撒但!”
黑格尔亲自统率造反的群众,
伏尔泰抡动着火红的大棒,
丹东在发狂,埃德尔曼在吼叫,
拿破仑象当年一样发出命令:“冲!”
一群乌合之众
在烈焰中飞奔,
召唤地狱的主宰,怒气冲冲。
瞧!魔鬼急速从天而降,
回到他黑暗的领地。
他叫道:“吵什么?你们是发狂,
还是想逃脱我的手掌?
是我没有为你们把炉火烧旺,
还是信教者的鲜血没有让你们饱尝?”
伏尔泰气得发狂,
他大喝道:“住口!你这一事无成的魔鬼!我提出疑问,
难道是为了到处散布思辨的雾障,
为了让哲学被人视为骗人的伎俩?
甚至让法兰西来嘲笑我?
这一切你都能忍受吗?可耻!好一个撒但!”
丹东喊道:
“如果让昏庸的显贵和奸诈的僧侣重新主宰尘世,
我干什么要推崇理性?
干什么要动用数百台断头机?”
这时,一言不发的黑格尔,
突然挺身而出,口若悬河:
“我把一生献给科学,
教授无神论,呕心沥血;
我把自我意识抬上宝座,
向神发起了胜利的冲锋。
可是我却成为愚昧的牺牲品,
被人们恣意解释、修正;
他们给思辨戴上镣铐,
制造奇谈怪论,一句比一句荒唐可笑。
瞧!施特劳斯终于出来了。
当这个勇敢的人对我稍有了解,
苏黎世的权威人士
便立即命令他走开。[150]
无耻之极!我机智地发明了革命之刀——
结果又怎样呢?
现在自由的捍卫者竟无处栖身,
断头台竟无处安置!
撒但啊!你要负责,难道我的年华就这样虚度?
难道我的哲理研究就这样徒劳?
你说,那强大的、为我们复仇的人,
那消灭叛教者的人何时到达?”——
魔鬼听了,露出幸灾乐祸的甜蜜微笑,
魔鬼答道:“听我说,别唠唠叨叨,
我给你们,忠实的奴仆们,带来了好消息:
复仇的人是有的,我已经把他找到。”
大家迫不及待地喊道:“那么,这是谁,是谁?”
“他就是——布鲁诺·鲍威尔。”
听到的回答是笑声和愤怒的鼓噪。
黑格尔象头狂狮愤怒地吼叫:
“选得好呀!该死的东西,你在跟我们开玩笑!
鲍威尔使理性屈从于矜持的宗教法庭,
指令科学向信仰靠拢,还要忏悔祈祷!”
魔鬼答道:“你是瞎了吧,神奇的贤哲。
我的鲍威尔不会用天堂的佳肴
把他精神上的饥饿填饱。
一切勇敢无畏的人,他都明了。
让他戴上温顺的面罩!
请相信,不用多久,我就要把它撕掉。”
黑格尔说:“魔鬼,我算服你了!”
群情欢腾,发出惊心动魄的呼声,
把主宰送出地狱的大门。
魔鬼象只黑鸟展翅飞腾。
在虔信者家中,一间沉闷的书斋里,
我们的鲍威尔坐在书堆中苦思冥想。
他那锐利的目光正注视着摩西五经。
魔鬼从后面揪住他的一绺头发:
“这是谁写的?是不是摩西?
啊,哲学,你的回答多么含混不清。
现象学,我精通,
美学,我全明了,
我的智慧已洞察逻辑学的奥妙,
形而上学,我也知道,
就是神学,哦,我已绞尽脑汁掌握牢靠。
我现在是博士和神学博士
率领着一大批同事;
我用思辨来调和对全能上帝的信仰和绝对概念。
我用非凡的机智,
对付一切奥秘;
创世、赎罪和始祖堕落的教义,
我都熟悉;
就连纯洁的童女受孕的教义,
我也能理会。
可是,——唉!这个废物
却无法帮我驱散笼罩摩西五经的夜雾。
谁来为我作出确定无疑的解说?
我从哪里获得急需的知识养料?
这是一本充满玄妙格言的书!
我想翻一翻那菲力皮的手稿……
它将为我指出一条
走出错综复杂的疑难迷宫的大道。
正是这样!最初几页便发出灿烂的光芒,
范畴的清泉潺潺地向我流动。
它们不知疲倦地互传着金桶,
那样欢快,那样轻松。
这里幅员广阔,无边无际。
科学和信仰,亲密拥抱!
我脚下是一片大自然的美景,
多么壮观啊!却又苦难重重!
摩西五经的上空依然是浓雾低悬,
密密层层地遮掩着它的起源。
菲力皮,出来吧!”
高墙崩裂,一个怪影戴着三重花冠,
突然出现在鲍威尔面前,令人毛骨悚然。
“啊!鲍威尔,鲍威尔,你不要离开
黑格尔在《逻辑学》中为你指出的那条小路!
在那概念闪耀着灿烂光辉的地方,
你不要用理智对抗,
因为那个精灵就是自由。”
“谁是摩西五经的作者,告诉我!
哦,你回答,说啊,不要沉默!”
“同你一样的,就是你了解的那个精灵,
不是我!”[注:歌德《浮士德》第一部第一场(《夜》)。——编者注]
“不是你?别走,为我指条正确的道路。”
他跳了起来。看,魔鬼就站在他的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神学家的朋友,
你为什么惊慌失措,无言以对?
其实你并不愚笨,可是你从不知道:
人们使你在圆圈中游荡。”
鲍威尔吓得立即抓住圣经……
魔鬼哈哈大笑:“这个废物怎能为你效劳?
我们早已把它扔掉,
莫非你还被它迷住心窍?
莫非你就锁在沉闷的书斋里,
终日为掌握范畴辛劳,
你想把烈火与坚冰混合,
并用腐臭的食物滋养那企图砸开枷锁
从阴暗的牢狱中永远脱逃的精灵,
难道你就这样消除你自己的苦闷?
丢人哪!朋友,请记住黑格尔。
他是否教你把光明与黑暗、火与水、
丘陵与平原结成统一的联盟?
不,他这位傲慢的上帝之敌,
蔑视一切事实,宁要理性而抛弃传统的圣经!”
“啊!魔鬼,你的话语象音乐一样悠扬,
诱惑力确实很大。
可是,魔鬼,我不怕这种毒舌,
因为思辨早已把你投入罗网。
要知道,一切现象都为我的精灵开放,
它岂会在你面前羞怯退让?
我知道你颇为狡猾,可你的手法已经陈旧:
你使我们酣醉于艳词之酒,
你答应为我们美丽的形体找一个自由的灵魂,
然后又把我们领进片面的抽象概念的王国;
因为我知道的和思考的就是:我是——。
你那高峰上的凛冽寒气使我惊骇,
精灵却在那里把领悟的一切全部摧残。
你那凶恶的精灵堪与古代的摩洛赫相比:
他要消灭一切实证的东西。
撒但,你看,你已被我看透,
别在我面前卖弄你那无稽之谈。
瞧瞧这里的摩西五经:只要我实证地认识了它的面貌,
那我就理解了犹太教。”
魔鬼发出辛辣的讥笑:“喂,不是寻开心,对吧?
你想让锈蚀的东西变得油光锃亮?
在那上帝施法生出虱子的地方[注:《摩西二经》第8章第19节。——编者注],
在那天主描绘了房屋蓝图的地方[注:《摩西五经》第22章第8节。——编者注],
在民众觉得上帝的声音每时每刻无所不在的地方[注:《摩西五经》第25章。——编者注],
思辨是否适当?
你为这个东西大伤脑筋,真乃是白费心机,
不如去和信仰决一雌雄,
别象那可怜的蛆虫在墓穴蠕动,
去吧,到精灵充满自信的地方去;
在那里精灵已为自己建立了至高无上的王位,
信仰则向它俯首恭维。”
“魔鬼啊!我在夜深人静时暗自思忖的事,
你竟大声张扬,
你使我快乐地颤抖,胜利的预感使我心情欢畅。
但是在我内心响起一种痛苦的声音:
‘不,你的生命已白白地耗尽!’”
“不必浪费光阴。
只要你愿意,瞬间即能获得新生。”
“我该从何着手?”——
“别想在这个地方,
在虔诚的柏林,在这块沙区,
你能飞向极乐天堂,
埋葬毫无意义的信仰。
我要把你带到快乐的波恩[199],
在碧波荡漾的莱茵河里洗尽一切污浊的偏见。
在那里,与醉人的葡萄酒和醉人的歌声结成联盟,
恢复你那美好而愉快的生命。
在那里,你可以舒畅地呼吸,
在那里,一切都通向胜利,
在那里,请相信,你可以自由地舒展你的心胸。”
“带我走吧,我跟着你!”——
“在那里,各种意见可以自豪地争论,
真理将欢庆自己的诞生。
在那里,你将在精神贫乏的废墟上
高高筑起自由思想的祭坛!”
第二章
波恩啊,真可耻,你这宗教的堡垒!
从此你去披麻蒙灰,表示忏悔!
现在魔鬼已把布鲁诺·鲍威尔
安放在至尊上帝所钟爱的讲坛上!
鲍威尔开口讲演,唾沫飞溅!
身后的魔鬼把一股股毒液注入他的讲演。
他象一条疯狗狺狺狂叫。
恶魔借鲍威尔之口说道:
“不要屈服于阴险的神学家,
他们时刻要把你们哄骗欺诈。
他们喜欢歪曲普通的词汇,
好似蟊贼在黑夜里偷偷作祟。
他们象狗一样,啃着每一个字母,
彼此争斗不休。
他们的活动是造谣,他们的教义是欺骗,
是渗透着恶劣诡辩的迷雾。
村童在学校中感到无聊,
最大的欢乐便是跑出校园自由地哄闹,
教师的教鞭和怒骂也是徒劳。
可怜的神学家也是这样枉然地把经文推敲;
矛盾百出的经文好象对他嘲讽讥笑,
他紧捏着经文,把它揉、搓、挤、压,
却忘记刚才的所说所道。
他狂怒地把词汇换来换去,
直到所有的矛盾终于呼喊着纷纷逃跑。
他跟在后面冲着矛盾大声吼叫:
哪里去,哪里去?回来?你们太无礼貌!
他气得发狂,抓起信仰的权杖,
凶狠地向着矛盾左边打一下,右边打一下,
把它们重新抓回来塞进魔女之锅,
让这些可怜的东西窒息至死。
只要有基督教徒,神学家就都是如此,
福音书作者也象神学家一样。
一个福音书作者所讲的内容,
另一个福音书作者怎么也看不懂,
于是,他就对前者如此这般地曲解和修改一番,
他自己也就越陷越深地淹没于矛盾之中。
但是木已成舟:前者已经被毁……
看一看吧,谁也顶不住约翰啦!”
可是爆发了一群信教者的愤怒呼声:
“渎神者滚开!恶有恶报,
把渎神的舌头割掉。
让他走!主啊,你是至高无上的!”
可是,另一方却高喊:
“黑暗的死敌,思想自由的代表布鲁诺·鲍威尔,万岁!
伪君子们,住口!
否则,让我们较量较量,
看看你的主宰是否真的雄强。”
右面传来一阵嚎叫:“打倒谎言家,打倒!”
一群叛逆者喊道:“打倒信教者!”
“住口,无神论者,住口!”
“把嘴闭起来吧,绵羊!你们总有一天会碰到山羊的角上。”
“基督在此!”——“鲍威尔在此!”
这时棍棒突然开了腔,
大家混战一场。
激烈的殴斗,无理的嚎叫;
这里打翻长凳,那里推倒读经台;
无神论者用这些东西垒成座座工事,
埋伏在工事后边,
把一卷卷沉甸甸的圣经投向基督教徒,
霎时间把基督教徒压在一堆赞美诗集下,
笃信宗教的兄弟们徒然地发起了冲锋。
所有的冲锋,一无例外,都轻而易举地被打退,
虔信者血流成河,死伤累累。
无神论者的钢铁大军把工事排除,
对信徒们迎头痛击;
信徒的队伍经受不住,狼狈逃窜,——
推推搡搡,急急忙忙,
麕集到大门旁喘息,龟缩在廊檐下躲藏。
不久,门外出现了校长,
还有评议会的人以及一帮教士,
他们遵照上帝的旨意赶来帮忙。
他们企图用调解来扑灭敌对的火焰,
可是不久他们也卷入急速的漩涡,
一场疯狂的恶斗再次发生。
粗木棒敲打着智慧的头脑,
躬着的脊背被打得笔直,
翘得高高的鼻子也马上垂下。
书籍上的灰尘犹如乌云翻滚,
实证论者的假发飞向天空……
无神论者的攻击越来越猛。
费希特吓得面色如土:
这位伟大父亲的渺小儿子在瑟瑟抖动。
无论布兰迪斯跑向哪里,
总有人不忘从他礼服上掸去体系的灰尘。
唉!如果黑格尔的队伍对他们穷追猛打,
战胜黑格尔又有何用?
看哪,无神论者的攻势真是猛烈,
将把他们碾成齑粉。
不!天国的上帝并未打盹,
当他的奴仆处于生死存亡之际,
他派遣头发油亮的扎克下降尘世,
把橄榄油注入纷乱窘迫的心灵。
扎克离开上帝的葡萄园,
他的眼睛发亮,宛若宁静的明星,
他的鼻子是无限信仰的有力支柱,
他的嘴巴吐露出无比的爱怜的词句,
他端坐在上帝拣选的驴背上。
(这头驴的尾巴可真奇特:
上面系着经文,好吓唬敌人,逼着他们逃遁。)
他低头沉思,
圣灵为驴把道路指引。
远处传来敌人的胜利呼喊,
他想把前进的方向变更,
可是,这信神的家伙却偏偏捣蛋,
突然撒开四蹄,驮着扎克一直向前。
“爱驴啊!你碰到什么了?
你为什么生气?请你稍停。”
但是,它不听话,一屁股坐在污泥中,
扎克勃然大怒,头一次拿起棍子,
打呀,打呀,狠狠地打;
不听话的畜牲发了狂,
把骑驴人扔到地上。
突然,上帝让它开口,
巧妙地把自己的意图宣布:
“丢掉棍子!是圣灵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听从上帝的旨意,奔向争斗的地方。
想想往日的勇敢,起来搏斗,
大胆地投入上帝所喜欢的战斗!
竖起你的两耳!倾听上帝的金言。
啊!扎克,你从畜牲的口中听一听好消息;
你过去叫扎克,今后博伊特尔[注:文字游戏:扎克“Sack”——“口袋”;博伊特尔“Beutel”——“小口袋”。——编者注]就是你的名!
我派你到那里为他们排解纠纷。”
博伊特尔仰望天空,说道:
“上帝啊,谁能理解你的神机妙算?
你通过畜牲向我传达旨意;
谨遵圣命,我将投入战斗。”
他说完便向恶斗的战场奔驰。
他穿过受难者可怜的死尸堆,
高唱着赞美和平的圣诗,
为自己冲开一条道路。
双方都尴尬地站着,
激奋的博伊特尔热情地说:
“难道在这曾经响彻赞歌的地方,
现在竟是一片扰攘?
你们竟敢当着上帝的面糊里糊涂地互相斗殴?”
敬神的一方惭愧地后退,
渎神的队伍带着狂妄的目光在那里嘲笑。
博伊特尔接着说:“这里是纠纷和血战,
天国却是幸福庄严的宁静。
在那里,造物主的脚旁端坐着天使合唱队,
在那里,上帝的羔羊,天父的独子,
怜悯地俯视着罪孽的尘世。
他的周围响起天堂的赞美诗。
我仿佛看见羔羊在幸福的梦乡。
我听见他在向我讲述自己的思想:
——‘我枉然对神学家布鲁诺寄托希望!
他是恶魔的牺牲品,而今他不与我们同在。
他曾一度坐在小小的书斋里闭门修养,
现今正把上帝的言语诽谤。
他的喽啰正把我的同伴折磨,
这个不忠的奴才,
真该诅咒!
这时我把你选中。你到广阔的尘世去,
率领上帝的信徒,与敌人决战!
骑上驴,到喧哗的城市,到闭塞的村庄去,
把教父的痛苦宣讲,
把十字架上的苦难宣讲。
披上主的铠甲,
决战的一天已经不远。
拿起信仰的盾牌,它能有效地防御
地狱的锋利长矛和魔鬼的奸计。
我们的选民啊!把拯救的神奇头盔戴上,
把写有祈祷文的腰带系好,
把效忠上帝的宝剑插入忍耐的刀鞘,
行了,出发!’——
主啊!聆听了您的神旨,您的忠实奴仆
会把不信神者的大军从罪恶的道路上扫除掉。”
这时圣洁的大军涌入神殿,
而无神论者却象往常一样溜进了酒店。
虔诚的先知博伊特尔策驴小跑,
开始把最高主宰尽情赞扬;
“荣耀归于上帝,人们满怀感激之情。”
周围的人都在静听圣歌。
我们这位幸福的汉子继续兼程前进。
上帝已向驴授意,何时从何处转向何处。
这时,在莱比锡静静地坐着三条大汉,
地狱早已把他们选定。
那个是卢格,正坐在桌旁发狂,
苦思的印记还留在他的额上。
你会说,这是个性格平和的胖子,
但他的指甲比匕首还要锋利。
你也可以把他和庸俗的酒徒相比,
但他的恶习已深埋在他的心里。
卢格啊!笑吧!可是,你得留意:
最后的审判已经临近,即将撕去你的面具。
第二个是凶恶的普鲁茨,
正傲慢地凝视着自己的茶杯,
他犹如喷射着激情的火山,
怀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永远砸碎了锁链;
他的全部情感和思想都象美杜莎。
这位机灵的蹩脚诗人,
把不信神的罪恶种入无罪的心灵。
普鲁茨啊!笑吧!可是,你得留意:
最后的审判已经临近,即将撕去你的面具。
第三个是维干德,他捻着胡须,
他虚构捏造,无以复加,
他经常发行渎神者的作品,
庇护一帮作恶的歹徒。
布吕歇尔的小胡子救不了你,老弟!
最后的审判已经临近,即将把你推入地狱。
三人满肚委屈地闷坐桌边,
维干德突然开了腔:“我付出巨大的资本,我花了钱,
难道为的是《哈雷年鉴》[注:《德国科学和艺术哈雷年鉴》。——编者注]被查禁?”
卢格立即大叫:“可恶的时代啊!
为了不让书报检查官把我的杂志全部吞掉,
我好不容易收回三分之一的手稿,
不过我的杂志终将夭亡。”
普鲁茨说:“唉,我的诗稿被束之高阁!
半年了,检查官们也没有通过。
不!办不到,你们整不死普鲁茨;
活见鬼,出路是:再来写情诗。”
卢格(眼中燃烧着怒火)叫道:“我还能做什么呢!
只许我出版文艺年鉴[注:《德国缪斯年鉴》。——编者注];
小说太枯燥,把柔和婉转的诗歌编进去!
你将在年鉴里复活,只要你愿意。”
维干德说:“我准备接受
缪格的新著四卷集小说[200]。
温柔的小说家!从此后我把心贴在你们身上,
书报检查官宽恕你们,不把你们与诡辩家看成一样。
我赞颂过啤酒和爱情,
我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清醒时,
喊的想的都是你们。
伙伴们,伸出我们的双手吧!
一起把政府紧紧地拥抱。”
魔鬼突然走进房间,恶狠狠地喊道:
“喂,你们这些‘自由人’[201],
你们的勇气和胆量呢?
你们被书报检查官的决定吓掉了魂。
现在我真感到羞耻,
我竟相信了你们这些裹着狮皮的驴。
等着吧!你们只要进了地狱,
我就会给你们打上叛徒的烙印。
不,我不准你们这些胆小鬼进我的地狱,
我要把你们赶进上帝的天堂。”
维干德蓦地喊道:“别空喊了!
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你毫不了解真情!”
魔鬼恶狠狠地说:“你们愚蠢如驴:
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这帮人抛弃了《哈雷年鉴》吗?
不是,把它改名为《德国年鉴》,就会重新出版[202]。
从今后我来执行书报检查,
只求你不要鲁莽,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既和魔鬼称兄道弟,
见着无赖就不该逃之夭夭。
大胆些吧!我还要赶路,
对无神论要象以往一样竭诚拥护。”
魔鬼说完,便无影无踪。
不料博伊特尔兄弟突然出现;
神香缭绕在他的周围。
他骑着上帝拣选的驴,冉冉升天。
他目光炯炯,眼望苍穹,
愤怒地吼叫,“背叛上帝的坏蛋,
上帝说:你们是魔鬼的后代,
对我的遵守教规的孩子仇恨满怀。
我最后一次给你们派出使者,
提醒你们改掉恶习。
趁你们还未死在魔鬼脚下,
赶快向我忏悔,向我礼拜。
上帝说:我要对执拗者施加严刑,
我将在正义的愤怒中给他们以致命打击,
并交给我的奴仆们随意制裁。
可爱的亨斯滕贝格,可爱的博伊特尔,就交给你们!
让你们的肚子做这些罪人的坟墓。
这是上帝的旨意。”——他说完就气冲冲地走开。
第三章
我看见什么?大军急驰,腥臭冲天!
明亮的太阳怎能不为恶臭遮掩?
这些战士是谁?是谁率领渎神的人
从四面八方来参加激烈的战斗?
不,那不是战士!
那是来自德国各地的一堆渣滓,
他们召集会议,准备进行新的罪恶活动。
他们确已感到末日即将来临,
上帝已将他们抛弃,
魔鬼的黑手向他们高高举起,
他们准备放弃自己背神的主意,——
突然,响起一种声音:是阿尔诺德宏亮的号角
在召唤大家到博肯海姆去开魔鬼会议。
“‘自由人’阿!我们要在炉边坐等何时?
浪漫主义已把人们的心灵腐蚀,
反动的势力横行无忌,
丑恶的蜘蛛把献身科学的人捕入网罗。
鲍威尔深受威胁;你们的全部思想成果
被书报检查的风暴席卷殆尽。
朋友们,这就是我对你们发出的简短宣言
(假定书报检查官对我手下留情,让它通过):
我们这些真正的外交官,
就该聚集一堂,讨论如何同死敌斗争。
自由!这个词最使当局胆战心惊,
对当局来说,它隐藏着一切灾星,
上帝的羔羊已同宪兵取得一致,
只宠爱那象畜牲一样的东西。
因此,‘自由人’啊!我号召你们前往博肯海姆,
在那里,我们将重建新的功勋。”
宣言刚刚传到各个角落,
不信神者的心啊,充满了希望。
大家齐声高喊:“快去博肯海姆!”
首先柏林派出了最无耻的家伙。
谁一马当先?是暴躁的阿尔诺德·卢格,
他率领着剽悍的精兵。
雅各宾俱乐部算什么?比起这支讨厌的渎神的队伍,
它不过是一群儿童的聚会。
这位是科本,戴着一副大眼镜,阔步向前。
他本应向隅而坐,卢格却用无情的手
点燃他胸中邪恶的火焰。
他腰佩一柄锈蚀的长剑,
不断摇来晃去,
象小鬼拖条尾巴。
他戴着肩章,举着喇叭,
让大家,连那些在遥远地方的人们,
都能听见渴求知识的勇敢青年的呼声。
接踵而至的是梅因!他引起欧洲的注意,
——他是恶魔的希望,
他在娘肚子里就研究过伏尔泰的思想。
这个恶棍率领着一帮黄口小儿,自己的外甥。
他曾任意地把他们勾引,
现在又和他们向下飞行,
飞进好客的地狱大门。
最左边的一个,穿着胡椒色的长裤,
怀着胡椒般辛辣的心,长着两条长腿,
他是谁?是奥斯渥特[注: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笔名。——编者注]——山岳党人!
不论何时何地,他都坚决而凶狠。
他只拨弄一种乐器,这就是断头台,
他只喜欢一种曲子,这就是抒情短调,
他只有一种叠句,这就是:
Formez vos bataillons!aux armes,citoyens![注:组织起你们的队伍!拿起武器,公民们!(《马赛曲》词)——编者注]
他身边的那个人,象大力士,
这是不是生性残忍的埃德加尔·鲍威尔?
是的,是他!茸毛盖满他这个恶人的嘴脸,
虽然年纪轻轻,却老谋深算,诡计多端。
蓝色的燕尾服挡不住他丑恶的灵魂,
华丽的装束掩盖不了他是个好斗的长裤汉。
在吸血鬼身后紧跟着自己的影子,
拉德格[注:埃·鲍威尔的笔名。——编者注],这是他为自己的影子起的诨名。
施蒂纳来了,一个打破清规戒律的凶恶敌人。
今天他喝啤酒,明天就会大叫:拿血来饮!
只要有谁高喊自己的口号:à bas les rois[注:打倒国王——编者注],
他立刻就会补上:à bas aussi les lois[注:也打倒法律——编者注],
一个爱国者[注:指路·布尔——编者注]拖拖拉拉落在最后,
弯腰驼背,象条老狗,
他蓬头垢面,久未见过肥皂和水盆,
他胆小如兔,却要装成长裤汉。
无神论者就这样急速飞奔,
脚步声,夹着呐喊声,
他们必将被你这魔鬼一口鲸吞。
阿尔诺德走在最前面,他把一卷卷年鉴
当作旌旗系在长竿顶端。
当大家到达指定地点,
布鲁诺已等候在那边,
他疯狂地挥舞着一本著作,
这本著作将把圣经一举全歼。
他那瘦削的身躯穿着绿色的礼服,
表明他是复仇女神的亲属。
是谁跟在他的身后,风暴似地疾行?
是面色黝黑的特利尔之子,一个血气方刚的怪人[注:卡尔·马克思。——编者注]。
他不是在走,而是在跑,他是在风驰电掣地飞奔。
他满腔愤怒地举起双臂,
仿佛要把广阔的天幕扯到地上。
不知疲倦的力士紧握双拳,
宛若凶神附身,不停地乱跑狂奔!
紧随他的是科伦一青年[注:指格·荣克。——编者注],
无论天堂和地狱,这种人都无处藏身。
剽悍的长裤汉和达官显贵的气质,
在这个富裕的年轻绅士身上相互共存!
他的心灵上布满着杂乱的皱纹,
他的口袋里装着一个金面魔鬼。
万恶的鲁滕堡在他的身后紧跟,
攥紧着大拳头进行威胁。
他酷爱烟草,感到妙不可言,
嘴里不停地喷出丝丝香烟。
只有在咧着嘴嘲笑上帝的时候,
他才暂时拿下他的烟斗。
那个单枪匹马从南方应召来此的
威严的大汉,可怕的骑士是谁?
他本人就等于一队不信神者和无耻之辈,
他本人就是一个阴谋诡计的智囊,
他的嘴里总是喋喋不休,恶意诽谤。
主啊,饶恕我吧!他就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
他象那邪恶力量抛出的一颗惊心动魄的陨星,
无声无息地掠过尘世的上空。
现在,他一手拿着维持生命的面包,
一手高举着盛满烈酒的金樽,
端坐在圣水盘中,圣水漫到肚脐,
他教导人们怎样施行新的礼仪。
根据这位贤哲的高见,圣礼的含义,
就是擦身洗澡,大吃大喝。
他在欢呼声中受到亲切的欢迎,
被簇拥到酒店开怀畅饮。
霎时间,乱哄哄,闹嚷嚷,
你喊我叫,半句话也听不清。
他们不停地吵闹呼号,你推我搡,
会场上维持秩序,那是妄想;
安静本是他们的仇敌,决非事出无因。
科本一直坐在那儿闷声不响,
突然间火冒三丈:
“怎么,我是在荒原上?
野蛮的东西,你们大喊大叫,
忘了我们为何应召前来,岂不害臊?
啊,阿尔诺德,朋友和领袖,快辩论吧!
你说,你愿给我们指明出路吗?”
这时,奥斯渥特和埃德加尔齐声喊道:
“安静!为什么这样吵闹?”
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阿尔诺德乘机果敢地向嘴里塞进三块牛排。
他擦着嘴巴,跳上讲台,
环视大厅,然后大声说道:
“真是盛况空前的大会呀!朋友们,准备战斗吧!
‘自由人’啊!等待着你们的是光荣,
或者是为神圣的理想而献身。
听凭反动势力对我们进行卑鄙的威胁吧!
听凭他们嚎叫、发疯吧!
没有什么了不起!
他们能打垮我们团结一致的队伍吗?”
但是,奥斯渥特和埃德加尔把出色的讲演打断,
他们齐声吼叫:
“阿尔诺德,你说的漂亮话够多啦!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行动!”
人们开始骚动,“好啊!”喝彩声犹如雷轰。
四面八方响起了回声:“行动,行动!”
可是卢格嘴角上挂着讥讽的笑容,突然大喊:
“我们的行动只在口头上,从过去直至遥远的未来都是这样;
实践的硕果会自动从抽象的树上坠落。”
这时,两个空谈家采取一点微小的行动,
站在椅上,就象站在王座上一样,
把鲍威尔高高抬起。他的周围人头攒动。
天花板下,布鲁诺象雄鹰在飞翔。
看,他的双眼燃烧着疯狂的激情,
狂怒使他的脸色忧郁,象布满着乌云。
听,在他下面是一片吼声!……
——但是,——瞧!——
另一个角落是来自特利尔的怪人,
他骑在鲁滕堡身上
疯狂地吼叫。两个人在咆哮:
“喂,你要用空话把我们喂到老吗?!”
鲍威尔:“被迷惑的人啊!请留神!
虔诚的大军越来越近!”
怪 人:“万恶的人与日俱增!”
鲍威尔:“博伊特尔骑着牲口,
正在各地飘游!”
怪 人:“听说耶和华早就打算把救世主再派往人间。”
鲍威尔:“现在用毒药毒害我们生命的不是一只羔羊,
迫害我们的是整整一群。”
怪 人:“要知道,圣灵千变万化,在世上旅行。”
合:“三位一体把我们折磨,警察和信仰的联盟
也不让我们安宁!”
怪 人:“如果他们不松懈!我们怎能麻痹大意?”
鲍威尔:“如果他们拿起武器,我们怎能瞠目结舌?”
另一个人大叫:“我们要反击他们!”
但是,费尔巴哈又把纠纷的烈火点燃。
他叫嚷道:“难道你们争论得还不厌烦?
谁要行动,就让他行动!
自由人只是独自行动,
不论他做了什么,他只是独自行动!”
科本突然起立,眼镜上闪耀着两个亮点,
“自由人”面对着他威严的面孔,一声不响。
他说:“费尔巴哈,你为什么反对这个团体?
只有它会为我们的队伍建立秩序;
那时进步的洪流才能静静地流向远方。
更重要的是:我们要不流血地赢得胜利!”
奥斯渥特和埃德加尔失常地喊道:“你算什么无神论者?
你是个卑贱的吉伦特派!”
施蒂纳也怒气冲冲地说:“这是用暴力压制意志!
难道他们想用喊叫把法律强加给我们?
然后再把你们称为‘自由人’!
不,你们的血液渗透着卑鄙的奴性,
一切法律滚蛋吧!”——
一片慌乱笼罩着魔鬼会议,——
忽然间一声巨响,
一条纸龙穿过屋脊,飞进厅堂。
啊,真丢人!
那是维干德乘着他的纸龙降临。
他向他们喊道:“你们的行为实在可耻!
你们看见我能驾驶着《年鉴》[注:《德国科学和艺术年鉴》。——编者注]飞驰,
难道还不满意。
是我亲自把它粘糊,
弟兄们,是我,你们的布吕歇尔,
亲自把它加固。
我就在你们的上空飞翔!
坚定信心,不要头垂气丧!
要知道,在法兰克福附近,
有着一群驯服的人,
那里和谐而宁静。
那里的人讲话低声下气,
那里的人做事恭顺小心。
你们就不愿向他们学习?
是不是有一股邪恶的联盟风,
从那里凶猛地吹到你们当中?
或者是这里的严寒,
使‘自由人’的呼吸,
感到越来越困难?
且随我去莱比锡,我在那里造了一座永远攻不破的堡垒;
当年我贩卖黑格尔主义的那座房子,
而今已被我改造成坚不可摧的堡垒。
就这样吧,我邀请你们全体去莱比锡!
那里现在是出版界的中心,将来是全国的中心。”
与会者兴奋地高喊:“对,去莱比锡!
我们在那里进行最后的决战!”
维干德乘着纸龙扶摇直上,所有的人都尾随其后,
只有费尔巴哈留下不走。
还是离开这些地方吧!可爱的远方吸引着我,
——萨利河畔的哈雷城在向我招手。
好一座幸福城!上帝没有把你忘记,
魔鬼也不能把你的儿女制服,
无论卢格怎样把毒液喷吐,
你仍然捍卫了自己的光荣,使它不受玷污。
因此卢格气愤地离开了你的领地。
你要为自己的幸运赞美上帝!
是啊,为了赞美上帝,
上帝的选民今天正欢聚一堂。
多么出色的一群啊!
那边有个小皮匠,
他那久病孱弱的身躯促使他对上帝信仰。
旁边有个精明的酒铺老板,
月亮般的圆脸蛋焕发着虔诚温顺的光焰,
他斟给你水酒一杯,为的是赚钱;
能说你不伟大吗,啊,你这信仰的源泉?!
这是个老妪,
她罪孽深重,弯腰驼背,
信仰的光芒把她衰朽的躯体照透。
她象在天堂里一样幸福,用沙哑的声音唱着赞美诗,
她不停地在干瘪的胸前划着十字。
瞧,这是来自萨利河高岸的雄狮,
他对宗教的虔诚,
天使长们也是一致承认;
他怀着信仰去讨伐黑格尔门徒[48],
他怀着信仰捍卫过宝座,也捍卫过教会,
他怀着信仰修正了无神的世界史,
给它增添了永恒的神圣的光辉。
进来吧,忠诚的人们,请进入这间舒适简朴的房子,
对上帝唱一首感恩戴德的赞美诗。
你听!他们的歌声多么甜蜜,
如同神香一样,飘向上帝的宝座:
“主啊,我们是你座前的一堆腐尸。
我们的肉体散发着臭气,
在我们的灵魂中埋藏着地狱的种子。
我们生来就注定
为了取悦撒但而犯罪。
把我们踹碎吧!这是我们的报应!
但你仍用你善良的手掌医治我们的创伤;
你放我们进入天堂;
主啊,在天堂中天使们为你把赞歌高唱!
你驱逐了残酷地压迫我们的魔鬼,
主啊,消灭这可诅咒的东西吧!
让他为自己的罪孽得到应有的处罚!”
这时,皮匠手划十字,站上椅子,
讲述地狱的火池:
“看啊,一个无底的大坑向我们张开大口,
地狱的大火在坑中熊熊燃烧,呼啸翻腾。
末日已经临近——火海的旋风将盘旋上升,
把我们这些忠实的基督教徒统统噬吞。
看,魔鬼们的恶念正在与日俱增!
伟大的主啊,世界的末日就要来临!阿门!”
雄狮喊道:“弟兄们,真的,真的!
恬不知耻的鬼蜮在尘世游荡。
巴比伦派来理性女神这个大荡妇,
吓得祭坛和宝座哆嗦颤动。
卢格哪点儿不象丹东?
我们把鲍威尔看成是第二个罗伯斯比尔!
该死的费尔巴哈胜似暴徒马拉!
你们口念祷文等着末日的来临!”
他刚说完,博伊特尔兄弟突然出现,
安息香在他周围冒着青烟,
他骑着一匹上帝拣选的驴
(他将骑驴升天)。
他目光闪耀着异彩,仰望蓝天,
大声地说:
“但愿道路没有白白地把我引到你们这里;
上帝说:这个男子是我的选民,
他正率领我的队伍进入最后的决战。
你们现在要服从博伊特尔的命令。
在他面前,我的敌人将象杂草一样被铲除干净。
上帝对我这样讲了,我双膝下跪,
顺从地领受了他的命令。
我英勇无畏地踏上征途,
用信仰之火去普照那罪恶的巢穴。
我进过王侯的宫殿,
到过贵族的厅堂和财主的庭院;
但他们都醉心于尘世浮华,
我受到的只是嘲笑与轻蔑。
饕餮者坐在席上尽情享受佳肴美酒。
我气冲冲远走高飞,永不回头。
但到夜里,我主上帝在我梦中出现,
主说:‘骆驼穿过针眼,比财主进天国还容易。
你到穷人中去吧!贫民和乞丐
在大路上渴望着你的到来。
你集合起围墙边的瘸子、盲人和残废者,
把他们带进我的神圣的葡萄园。
他们都是教徒大军的中坚。
去吧!他们会对你高喊:“善哉!”’——
这就是上帝托梦对我说的话,
忠诚的人啊,我遵从他的教诲来到你们身边。
上帝在召唤你们,祈祷吧!
准备迎接严酷的最后搏斗的来临。
‘自由人’的大军正向莱比锡挺进,
维干德的家就是他们的堡垒和要塞,
他们将在书堆和纸捆后面把我们等待。
忠实的人们啊,鼓起勇气!
我们要把反对上帝的罪恶队伍打垮,
我们要把他们的堡垒攻下。
朋友们,坚定你们的爱情、希望和信仰!
我看见,天国的大门已向我开放,
获取一切宝藏的钥匙乃是神圣的信仰。
虔诚的哈雷啊,你因信仰而无比的坚强;
圣子在童女怀里受孕,靠的是信仰,
约拿为大鱼吐出,靠的也是信仰;
上帝向我们宣告福音,靠的是信仰,
上帝借助驴嘴对我把话讲,靠的也是信仰;
瞎子重见光明,靠的是信仰,
我抬头看,天国的大门在望,靠的仍是信仰;
我大声说:credo ut intelligam[注:我信仰,为的是能领悟。——编者注],靠的是信仰,
我举起十字架故意刺激敌人,靠的仍是信仰;
我一切言行的依据,靠的是信仰,
我抬头看,天国的大门在望,靠的还是信仰。
上帝对我说:让雄狮,我的奴仆,
去统率哈雷城里的伙伴,
让那里成为他的总部。
你去吧!你要走遍城市和村镇,
不辞劳顿,为我招兵买马,
只要虔诚的大军没有集结,
博伊特尔,我的先知,你就不要安心休息。
主这样说了,我坚定了伟大的信仰。
朋友们,再见吧!天国的大门在望。”——
第四章
我看见什么?圣约翰,
请用你先知的力量给予我灵感!
你圣洁的眼睛看见天使长与神龙搏斗。
请除去我眼上虚幻的雾障!
我看见什么?我看见最后杀戮的日子,
最后审判的日子,世界末日已经临头!
我看见什么?我看见乌云遮蔽天空,
庞大的云团在扩展、上升,——
突然象狮子一样扑向苍穹。
一群地狱的妖魔挣脱雷公电母的怀抱,吱吱鬼叫,
有的用火尾巴狂怒地鞭打长空,
有的象恶狼一样狂奔乱跑,
它们全都在发狂咆哮,
好象在沸腾的魔锅中备受煎熬。
该死的东西,莫非你控制了天国?
莫非你斗胆踏上神灵的大道?
莫非闪电和霹雳已被你窃盗?
可悲啊!波恩的魔鬼训练你们去作战。
但神恩的源泉不会枯竭,
太阳的光辉定将扫除魔鬼的黑暗。
野蛮的大军把“自由人”推入自己的城堡,
但上帝很快很快就会惩罚他们的骄傲。
维干德率领他们在空中向前飞翔,
一群无耻的乌合之众尾随其后,大叫大嚷。
道路通向莱比锡;
在那里,维干德把“谷登堡”变成不信神的大军的可靠基地。
在那里,书籍垒成座座塔楼,
堑壕纵横,壁垒森严,这是对突袭的防备。
鲍威尔的著作覆盖了四个三棱堡,
武器林立,捍卫着连结棱堡的壁障。
在那里,科本的《弗里德里希》[203]排列成行,
去年的年鉴也在那里安放。
《号声》[160]和费尔巴哈,俨然是庞然大物,
在要塞左右站立,形成巨大的屏障。
卢格啊,你的《小说家》是座不可逾越的工事;
为了擦拭脸上的汗水,
把《虔诚主义者》[204]揉成一团。
主人准备退却,
忙把自己的鬼房子当作工事。
狡猾的敌人堵上门窗,
把大批武器运上阁楼。
如果教徒冲破围墙,
“自由人”就居高临下,让他们饮弹身亡。
“自由人”喧哗、嚎叫着进入战斗准备,
分散到堑壕和炮楼。
教徒的大军从哈雷赶来厮杀,
雅各的梯子是他们进攻的器具。
前方,火光熊熊,犹如一面巨大的战旗,
一路上,燃烧着的灌木,象篝火堆堆。
神圣的灵感降临到我的身上来吧!
好让我尽情地描绘他们这支虔诚的队伍。
勇猛的雄狮率领第一梯队,
毫不畏惧,大步向前,
手里只拿着五卷世界通史[205],
仿佛置身在和平的环境里,
他赤手空拳,信仰使他强大无比。
第二梯队紧跟尤利乌斯·苑·德尔·辛德先生[206]投入战斗,
这个男子嫉恶如仇;
他随身不带一件武器:
只要他亲临战场,敌人就魂飞胆丧。
看,战士们跟着他出征,
他们只用圣诗和祷文武装。
敌人听到他们唱诗,就会望风披靡。
波恩也出了兵,
尼希茨[注:文字游戏:尼希茨,“Nichts”——“一无所有,虚无”,这里指卡尔·伊曼努尔·尼茨施。尼茨施的德文为“Nitzsch”。——编者注]兄弟就是这支虔信大军的勇敢将领。
一支分队象海燕一样从士瓦本飞来,
他们的《基督教信使》[注:《基督教信使。教会星期日报》。——编者注]就是一面战旗。
亨斯滕贝格率领柏林人参加最后的决战,
马莱特啊,不来梅人跟随你前进。
传教士希策尔也上阵参战,
他率领着辱骂过施特劳斯的苏黎世的一伙。
还有巴塞尔人也接踵跟上。
克鲁马赫尔啊,你这乌培河谷的术士也来打仗,
神圣的大军开莱比锡广场,
美妙的赞歌声,象天堂的乐曲响彻四方。
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这令人感动得流泪的赞歌声来自何方?”
突然,博伊特尔兄弟骑着驴意外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在他周围缭绕着安息香的青烟。
他唱道:“我们握有上帝和基甸的宝剑!
我们将在最残酷的厮杀中获胜;
虽然恶人们筑起森严的壁垒,——
请相信,我们一定会砸碎地狱的大门!”
看,驴向着高傲的要塞飞奔,
教徒的大军唱着赞歌匆匆紧跟。
啊,势如破竹的攻击!
上帝的敌人啊,
你把地狱的魔鬼喊来救援吧!
博伊特尔刚飞上去占领要塞,
亨斯滕贝格又率领神圣的大军发起攻击。
可是,魔鬼这时急忙赶到不信神者的营地,
以便给乱作一团的乌合之众撑腰打气。
看,维干德和梅因登上三棱堡,
用成千发致命的子弹向下横扫;
施蒂纳用力扔下一捆书籍,
把许多虔诚的教徒砸成齑粉;
阿尔诺德及时赶到前沿,
他向每个进攻要塞的人扔出一卷卷年鉴;
布鲁诺从书墙上挥舞着沉重的《号声》,
就象挥舞着雷神的锤子。
爱国者暗中埋伏,(谁能发现他呢?)
把小册子扔向敌人的背后;
科本严峻地紧锁双眉投入战斗,
但是,鲜血,他却力求少流。
埃德加尔作战,剽悍英勇;
奥斯渥特,你胡椒色的上衣已被鲜血染红。
科伦的战士们!鲁滕堡的烟斗已在激烈的战斗中熄灭,
但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仍是那么从容,
他用这熄灭的烟斗把不幸的基督教徒的肚子乱捅。
小伙子不停地撒出金币;
特利尔的怪人激怒了,他准备战斗,摩拳擦掌,
但是,神圣卫队的赞歌越来越清晰、嘹亮,
他们的反击越来越勇猛顽强。
看,亨斯滕贝格向维干德发起进攻,
揪住他的大胡子,震撼着要塞,
拖出了这个不信神者,——他已经喘不过气,
那淡褐色的胡须,被扯得精光。
阿尔诺德危在旦夕,埃德加尔束手待毙;
科本逃进屋子,爱国者跟他躲在一起。
高傲的书墙已受到压力,摇摇晃晃,
只有布鲁诺一人仍在负隅顽抗。
他把一捆书向博伊特尔兄弟扔去,
博伊特尔的圣容立即变得苍白惨淡。
可怕的打击威胁着尤利乌斯·范·德尔·辛德先生。
但是,哈雷的雄狮斗志昂扬,
象参孙一样,推倒坚固的书墙,
书墙倒在他的脚下,鲍威尔也摔倒在一旁。
这个恶棍摔伤了身体,全身沾满了泥浆,
圣徒们口唱赞歌急着要把他击毙,
这时,博伊特尔竭力站了起来,
他揪住鲍威尔的耳朵:
“主让我们伟大的信仰取得胜利!
他是我们坚强的后盾!
我看见了天国之门!
前进,忠实的人们!把敌人的触角打断!
让我来对付鲍威尔。”
卫队捆好鲍威尔,向前飞驰……
雅各的梯子已经架上维干德的房子,
门框出现裂缝,
阁楼上的武器告罄。
可怜的爱国者束手就擒,
受伤的阿尔诺德在痛苦地呻吟,
梅因的口鼻淌着鲜血,——
而魔鬼则在慌乱中飞进地狱的大门。
他惨叫着,飞回自己的洞穴,
一群恶人纷纷跑来,恐惧地聚在这里,
他们不断地责问、咒骂、威胁。
他红着脸嚎叫:
“真可耻!这场战斗,‘自由人’已经输掉!
我白白地放了臭气,我徒然进行了嘲笑:
敌人用赞歌就把我们击溃,
我们的维干德失去了大胡子,鲍威尔已被囚禁。
高傲的书墙已被残暴者轰倒。”
地狱上空响起了可怕的嚎叫。
黑格尔也因羞愧难当而绝望地哀号。
但在卑鄙的乌合之众的心中只留下恐惧,
粗暴的威胁如急流向恶鬼涌去。
叛乱者聒噪不已,黑格尔惘然若失。
他喊道:“你想成为撒但?真可耻!
你的硫磺烟在哪里?你毁灭性的火弹又在何方?
胆小鬼!你一听到‘阿门’就意乱心慌!
太晚了!我看你已经不能同先辈并驾齐驱,
而只能尾随孩童老妪。
现在需要的不是聒噪,而是行动!
伏尔泰,丹东和罗伯斯比尔,救救我们吧,请到这里来!
你们曾在尘世生活,你们都是世俗之人!
让魔鬼去见上帝吧!我们自己要做地狱的主宰。
神话般的会议毫无作用,
焚烧一千年,也不会把胆小鬼烧红。
振作起来,马拉!我们也曾经是人;
我们要把自己的兄弟选作领袖!
魔鬼过去、现在、将来都是神话中的角色。
它,正如天国的一切子孙,
是我们凶恶的敌人。
前进,去夺取胜利!”
一群渎神的鬼蜮野蛮地嚎叫着,飞出地狱。
黑格尔亲自统率叛乱的群众,
伏尔泰高举大棒,在头顶挥动,
丹东在发狂,
埃德尔曼在吼叫,
拿破仑象当年一样发出命令:“冲!”
马拉一手一个,抓住地狱的子孙,
咬牙切齿,渴望杀人。
罗伯斯比尔飞速向前,两眼闪耀着光芒,——
真糟糕!地狱已把这群怪物释放。
这群野蛮的东西呼啸着向下飞行,
飞往博伊特尔兄弟看管鲍威尔的地方。
博伊特尔兄弟十分惊慌,
那头驴泪水直淌:
“主啊,我们完了!我们的丧钟已经敲响!”
这时,野蛮的马拉一箭射中博伊特尔的胸膛,
博伊特尔栽倒在地,两眼向着天国的大门瞻望。
黑格尔亲吻着鲍威尔,说:
“是的,你是知我者!
我的孩子,我没有白活一场!”
他为鲍威尔松了绑;
恶人大声叫嚷:
“鲍威尔,请做我们的领袖!
率领我们浴血奋战!
撒但已被罢免,你代他来做我们的领袖!”
说罢,他们呐喊着向虔诚的教徒进攻,
唉!圣徒们的队伍损失越来越重,
博伊特尔象往常一样,眼望着天国的大门。
驴载着这神圣的肉体冉冉升天,
主啊,你创造了何等的奇迹!
你引渡他活活升天,就象引渡先知以利亚一样,
而且你把一切恶念永远消净除光。
上帝的队伍都跟着博伊特尔,
怡然自得地飞往天堂。
唉!即使在天堂,神圣的大军也得不到喘息。
“自由人”正在跟踪追击,
恐惧代替了幸福和欢乐;
地狱里的怪物喊叫着闯进天堂。
这时,地狱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它失去了自己最忠实的仆役,
恶魔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窥探门外,只见叛乱者的队伍,
狂怒地疾驰而过,霎时无影无踪。
可是,刚一清醒,恶魔就大叫大嚷:
“我这是活该!我被卑鄙地出卖;
我这个傻瓜,是我亲手把不信神的火种
播在这些出卖者的身上!
我在这些‘自由人’的胸中激起自由的热情,
给他们指出了背离我的道路。
我同这些人的交往真是徒劳一场,
他们无止境地追求自由,十分狂妄。
‘自由人’不承认任何神圣的东西,
到头来连我也完蛋。
我违背己愿同最高主宰斗争,
而他们不过把我当成神话人物,认为我纯属多余。
快升天吧!我要飞到上帝那里,
同他把永久的神圣同盟签订。”
他腾空而起,飞到上帝的宝座前,
他哀告说:“啊,不要过分严厉地惩罚我!
从今后我是你的朋友。”
仁慈的上帝说:“魔鬼啊,我暂不审判你!
去吧,到恶人的血泊中把你的罪恶洗涤,
等你回来,我们再谈个仔细。”
魔鬼乐滋滋地立即飞走,
正遇上一场空前激烈的战斗。
唉!教徒们虽有天国的援助,
却仍被诽谤上帝的家伙们团团围住。
鲍威尔在星球间疾飞,
挥舞着《号声》,就象挥舞着锤子。
迎面开来一队福音派教徒,
但他们镇不住无神论者的诸侯。
啊!路加公牛的触角,马可狮子的吼叫,
算得了什么?他将用《号声》把你们打倒。
黑格尔随后发起疯狂进攻,
要火烧天使们的翅膀;
伏尔泰呲牙咧嘴,挥舞大棒;
渎神的卢格攻打圣父们的教堂,
鲍威尔则飞上去抓住一颗星星,
使劲地扔向仓皇逃窜的敌人。
看!撒但被《号声》打倒,
天使长米迦勒准备吹号收兵;
黑格尔勇敢地抓住天狼星,
朝着亨斯滕贝格的后脑勺打去。
天使合唱队乱成一团,恐惧地尖叫,
在天空的乌云间来回奔逃。
上帝的天使举着十字架迎战特利尔的怪人,
他紧攥拳头,犹如石斗,
马利亚亲自出马,号召天使执行战斗任务:
“向鲍威尔进击!
这丑恶的不信神者竟想了解我的底细,
我要对他报复。”
她徒然哀求,枉送秋波,——
不信神者的大军紧迫。
他们已逼近神圣的门坎,
忠实的信徒越来越难以阻拦。
驴的额头和星星相撞,
博伊特尔大惊失色,向下飞逃。
鲍威尔扑过去,要用《号声》永远扑灭
这位神人的生命之光;
狂妄的卢格揪住雄狮的衣领,
往他嘴里塞年鉴,——
啊,真是奇迹!突然间,
一张闪着光圈的纸片从天而降,
鲍威尔看着这张纸片,被突如其来的灾祸吓瘫,
这万恶的无神论者看着、看着,浑身打颤。
那张神圣的纸片越飞越低,
鲍威尔额上渗出汗珠,
看!他拿起纸片一读,惘然若失,
嘟嘟哝哝地说:“免职!”
罪恶的大军一听,
也疯狂地嚎啕,哀叫:“免职!”
然后在空中推推搡搡,拼命向下奔跑。
圣徒们欢庆这胜利中的胜利,
“自由人”狼狈逃窜,天使们跟踪追击。
恶棍们摔在地球上,呜呼哀哉……
真是恶有恶报!
弗·恩格斯写于1842年6—7月 1842年12月以单行本形式在苏黎世近郊的诺伊闵斯特尔出版 原文是德文 |
注释:
[48]“黑格尔门徒”一词是在反动的历史学家和政论家亨·莱奥的著作《黑格尔门徒。所谓指控永恒真理的文献和论据》(《Die Hegelingen.Actenstücke und Belege zu der s.g.Denunciation der ewigen Wahrheit》)于1838年在哈雷出版以后才被使用的。该书是针对施特劳斯、卢格、米希勒和其他青年黑格尔派的,莱奥鄙薄他们,称他们为“黑格尔门徒”。——第53、212、301、313、370、498、545、591页。
[150]指1839年瑞士苏黎世州激进派政府聘请大·施特劳斯担任苏黎世大学教授一事。此事引起政府同保守派和反动宗教界之间的激烈的政治冲突。1839年9月6日,以来自普费菲康乡村的传教士伯恩哈德·希策尔为首的反对聘请施特劳斯的人(恩格斯嘲讽地称他们为锡安的卫士,即正统信仰的维护者)在苏黎世组织了武装示威。由于这些事件的发生,在示威之前政府就被迫撤销对施特劳斯的聘请,以后又被迫辞职。——第185、341、509页。
[160]指布·鲍威尔匿名出版的著作《对黑格尔、无神论者和反基督教者的末日审判的号声。最后通牒》(《Die Posaune des jüngsten Gerichts über Hegel den Atheisten und Antichristen.Ein Ultimatum》)1841年莱比锡版。——第213、376页。
[198]讽刺叙事诗《横遭灾祸但又奇迹般地得救的圣经,或信仰的胜利》,旨在反对宗教黑暗势力,该诗用讽刺的形式描绘了青年黑格尔派和神学哲学反动势力的代表的斗争。这首诗是对波恩大学于1842年3月底解聘布鲁诺·鲍威尔一事的抗议,由恩格斯于1842年年中同布鲁诺的弟弟埃德加尔·鲍威尔合写而成。——第332页。
[199]暗指1839年布鲁诺·鲍威尔作为讲师从柏林调往波恩大学。——第347页。
[200]显然指1840年在斯图加特出版的德国作家和政论家泰奥多尔·缪格的四卷集小说《杜氏文法》(《Toussaint》)。——第358页。
[201]“自由人”是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上半期由柏林著作家组成的青年黑格尔派小组的名称,该小组的核心是布·鲍威尔、埃·鲍威尔、爱·梅因、路·布尔、麦·施蒂纳等人。马克思在1842年对“自由人”的批评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27卷第429—430、435—436页。“自由人”脱离现实生活,醉心于抽象的哲学争论,在1843—1844年便背弃了激进主义,陷入庸俗的主观唯心主义——鼓吹这样一种理论,认为只有杰出人物,即“精神的”体现者、“纯粹的批判”的体现者,才是历史的创造者,而群众、人民似乎只是毫无生气的东西,是历史发展的障碍。马克思和恩格斯合写的第一部著作《神圣家族,或对批判的批判所作的批判》(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2卷第3—268页)就是揭露把自己的观点叫作“批判的批判”的青年黑格尔派的这种有害的反动思想的。——第358、390页。
[202]《德国科学和艺术哈雷年鉴》自1841年7月起以《德国科学和艺术年鉴》的名称出版。——第358页。
[203]指卡·弗·科本《弗里德里希大帝和他的敌人。纪念文集》(《Friedrich der Groβe und seine Widersacher.Eine Jubelschrift》),献给来自特利尔的我的朋友卡尔·亨利希·马克思,1840年莱比锡版。——第376页。
[204]恩格斯指的是阿·卢格《小说家,一个英雄的札记记载的九十六个故事》(《Der Novellist.Eine Geschichte in acht Dutzend Denkzetteln aus dem Taschenbuche des Helden》)1839年莱比锡版;爱·梅因《亨利希·莱奥,一个具有哈勒精神的虔诚主义者。文学通讯。献给黑格尔的所有信徒》(《Heinrich Leo,der verhallerte Pietist.Ein Literaturbrief.Allen Schülern Hegel’s gewidmet》)1839年莱比锡版。——第376页。
[205]指亨·莱奥《高等学校通史教科书》(《Lehrbuch der Universalgeschichte,zum Gebrauche in höheren Unterrichtsanstalten》)1835—1844年哈雷版第1—6卷。在恩格斯写作《横遭灾祸但又奇迹般地得救的圣经,或信仰的胜利》之前,莱奥的书出版了五卷。——第377页。
[206]尤利乌斯·范·德尔·辛德是恩格斯对尤利乌斯·弥勒的戏称。尤·弥勒是1839年在布勒斯劳出版的《基督教论罪恶的教义》(《Die christliche Lehre von der Sünde》)一书的作者。范·德尔·辛德这一称呼来自书名中的“von der Sünde”——“论罪恶”。——第3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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