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德国《贵族报》作的追思弥撒[51]
震怒的一天,这一天, 世界将变成灰烬。 [注:这句话引自天主教的追思弥撒。——编者注] |
一天,路德拿出《新约》的原文并借助这股希腊火把中世纪的数百年,连同这数百年领主统治的无上权力和农奴的无权地位,连同这数百年的诗歌和愚昧一并化为灰烬,这一天以及随之而来的三百年终于产生了一个时代,
“在这个时代,主导地位完全属于社会舆论,关于这个时代,拿破仑——尽管在人们的心目中,特别是在德国人的心目中,他的品质有许多应受指摘的地方,他那罕见的洞察力却是不容抹煞的——曾经说过:‘新闻事业是力量’”。
我在这里引用这段话,是为了指出《贵族报》的创刊广告[52]——这段话就是从这里援引的——是多么缺乏中世纪精神,就是说,是多么愚昧。德国《贵族报》理应给社会舆论加冕并使它觉醒,因为很清楚:谷登堡发明印刷术不是为了帮助某个从事蛊惑宣传的白尔尼,或者帮助黑格尔(海涅证明他正面是奴颜婢膝的,而舒巴特[53]证明他反面是革命的),或者帮助其他某个市民把混乱思想传播于世。不,他发明印刷术仅仅是为创办《贵族报》提供可能。让它安息吧,它已经与世长辞了!它仅仅向这个可恶的、非中世纪的世界胆怯地窥视了一下,面对一片荒凉景象,面对民主主义平民的诽谤,面对那些无法进入宫廷者的令人吃惊的高傲,面对那些一在贵族城堡门口出现就会受到皮鞭欢迎的当代种种悲惨状况、相互关系和混乱现象,它那纯洁的处女灵魂,或者勿宁说,高贵处女的灵魂,就恐惧地躲开了。让它安息吧,它已经与世长辞了,再也见不到民主的空洞无物,见不到现存事物的动荡不定,见不到豪门显贵的眼泪,它已经长眠了。一位仁慈的太太骑着白纸溜蹄马,多么彬彬有礼、端庄谦逊、温文尔雅地来到这个现代世界,她的两个骑士多么勇敢地眺望着这个世界!俩人都是彻头彻尾的男爵,都是嫡传的六十四次门当户对的婚姻的结晶,俩人的每一瞥都是一次挑战!第一个是冯·阿尔文斯累本先生,从前他曾骑着他那骑士的战马,驰骋于法国长篇小说和回忆录的贫瘠草原上,如今竟敢攻打粗野的市民了。他的盾牌上写着一句格言:“以正当手段取得的权力决不会是非正义的。”他向全世界大声疾呼:“过去,贵族们可以引以为荣的是建立功勋,现在却躺在功劳簿上,或者说得清楚些,现在闲散起来了;贵族曾大力保卫了诸侯,从而也保卫了人民,所以我关心的是这些伟大的功绩不要被忘记了,而我所钟爱的《贵族报》——愿它安息——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士,谁否认这一点,谁就……”
但是这位高贵的英雄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接替他的弗里德里希·拉莫特·富凯男爵先生,摇摇晃晃地来到竞技场上。“浅棕色的”老马洛西南特,由于长期拴在马厩里,马掌都脱落了。这匹天马即使在自己的黄金时代也没上过膘,并且早已不在北方勇士的马鞍下浪漫地跳跃了,现在却突然踢蹬土地。冯·富凯先生忘记了对《柏林政治周刊》作一年一度的诗歌评论,吩咐把铠甲洗刷干净,牵出那匹瞎眼的老马,以单枪匹马的英雄气概踏上时代思想的十字军远征的征途。但是,为了让沽名钓誉的市民阶层别以为老勇士那支折断了的长矛是对准他们的,富凯便掷给他们一篇敬告读者[54]。这种体谅民情的好意倒是值得研究的。
这篇文章教导我们,世界历史的存在,并不象黑格尔极端错误地认为的那样,是为了实现自由的概念,而仅仅是为了证实三个等级的存在是必不可免的:贵族应该打仗,市民应该思考,农民应该种田。不过这不应该成为等级差别;等级之间应该互相支持,互相更新,但不是通过门第不相称的婚姻,而是通过晋升等级来进行。当然,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贵族这个由强盗山寨的高地涌出的清泉汇集而成的“澄澈如泉水的湖”,竟还需要某种清新的补充物。但是,尊贵的男爵会允许人们,不仅允许市民,而且允许“骑士的马夫”,甚至也可能允许裁缝的学徒来更新贵族阶级。不过,富凯先生没有说明其他阶层应该如何由贵族阶级来更新。也许是通过贵族队伍中没落的人来更新吧;或者,由于富凯先生大发慈悲,甘愿承认贵族的内心世界其实并不比平民美,因而对于贵族来说,晋升为市民阶层或者甚至晋升为农民阶层,也许就象贵族的证书对于市民一样光荣吧?在富凯先生的国家中,人们关心的就是不让哲学太占上风。康德及其永久和平的思想[55]在这个国度里会受到火刑,因为有了永久和平,贵族们也许就不能打仗了,顶多只有手工业帮工能干这种事。
毫无疑问,富凯先生由于认真钻研历史和国家体制,理应晋升为有思想的阶层,即市民阶层。他善于在匈奴人和阿瓦尔人中间,在巴什基里亚人和马喜坎人中间,甚至还在洪水泛滥前的人们中间,不仅发现可敬的公众,而且发现显赫的贵族。此外,他还有一个崭新的发现:在中世纪,当农民还是农奴的时候,他们便受到其他两个阶层的钟爱和厚遇,而且报之以同样的钟爱和厚遇。他的语言是无与伦比的,他把“扣人心弦的诗句”投向读者,并且“善于从最黑暗的自在现象(黑格尔——先知中的扫罗)中淘取黄金”。
已经寿终正寝的《贵族报》还有许多很妙的思想,诸如关于贵族的土地所有制的思想以及成百上千的其他思想,要对这些思想全部赞颂一番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它最妙的思想还是在创刊号的许多启事中刊登了一桩门第不相称的婚姻。它是否准备以同样的仁慈把冯·路特希尔德先生也算作德国贵族,这一点倒是没有说。愿上帝抚慰悲伤的父母,愿已故者都晋升为天国的伯爵。
让它安息吧, 直到末日审判!—— |
不过,要象正直的市民尽义务那样,我们将给它高唱追思弥撒,发表墓前演说。
号角长鸣,阵阵奇声, 遍传普世,万国故冢, 召唤众民,驱往主座。 |
难道你没有听见那使墓石倒塌、使大地欢乐地震动、因而使茔墓迸裂的号角声吗?审判的日子,再也没有黑夜相继的日子已经来临;精神,这永恒的君主已经登上了自己的宝座;他的脚下聚集着芸芸众生,都想汇报自己一生的言行。新的生活正在向全世界渗透,各族人民这棵古树正在清晨的微风中愉快地摇晃着自己繁茂的树枝,抖落枯叶任凭大风摆布;大风就把残叶卷往上帝亲自用闪电点燃的一个大火堆。对世界上几代人的审判已经结束,往日的子孙们可能会象中止遗产诉讼那样高兴地中止这种审判;但是,永恒的法官用他犀利的目光严峻地逼视着他们,人们尚未施展的才能被夺走了,而且他们被推入黑暗的深渊,那里没有一线精神的光辉使他们感到快慰。
弗·恩格斯写于1840年1—4月 载于1840年4月《德意志电讯》杂志第59和60期 署名:弗里德里希·奥斯渥特 原文是德文 |
注释:
[51]《为德国〈贵族报〉作的追思弥撒》一文,显然是由于风闻1840年1月出版的《德意志贵族报》被禁止发行而写的。其实该报一直出版到1844年。——第55页。
[52]《1840年1月1日创刊的〈德意志贵族报〉征订启事》(《Ankündigung und Einladung zur Subscription auf die mit dem 1.Januar 1840 erscheinende《Zeitung für den Deutschen Adel》》)也刊登在1839年8月28日《发言人,或莱茵—威斯特伐里亚通报》(《Sprecher oder Rheinisch-Westphälischer Anzeiger》)第69期上。——第55页。
[53]恩格斯指的是卡·舒巴特《论黑格尔国家学说与普鲁士国家的生存和发展的最高原则的对立》(《Ueber die Unvereinbarkeit der Hegel’schen Staatslehre mit dem obersten Lebens-und Entwickelungsprinzip des Preußischen Staats》)一书,1839年布勒斯劳版。——第55、499页。
[54]恩格斯指的是《德意志贵族报》的编辑富凯写的一篇社论,刊登在该报第1号(1840年1月1日)上,题为:《敬告读者》(《Vorwort an unsere Leser》)。——第58页。
[55]暗指伊·康德的《论永久和平》(《Zum ewigen Frieden》)。哲学概述,1795年科尼斯堡版。——第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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