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菲力浦·贝克尔
死亡又一次在为无产阶级革命而奋斗的先进战士的行列中打开了一个缺口。12月7日,约翰·菲力浦·贝克尔在日内瓦逝世了。
1809年,贝克尔生于福兰肯塔尔(在巴伐利亚的普法尔茨),早在二十年代,刚刚脱离童年他就参加了自己故乡的政治运动。七月革命之后,三十年代初期,这个运动具有了共和主义性质,贝克尔就成了这个运动最积极最坚决的参加者之一。他曾多次被捕,被交付法庭审讯,被宣告无罪,但是最后不得不从得胜了的反动派那里逃出来。他来到瑞士,定居在俾尔,取得了瑞士公民权。在这里他并不是无所作为的;一方面他关心各德国工人联合会的事务,关心德国、意大利及其他欧洲流亡者的革命尝试,另一方面他也关心瑞士民主派夺取各别州的政权的斗争。大家知道,这个斗争,特别是在四十年代初,汇成了对贵族州和教权派州的一系列武装进攻。贝克尔跟大多数这种“叛乱”都或多或少有些牵连,所以他终于被判处逐出他的新家乡伯尔尼州十年。这些小型的战斗的使命终于在1847年由对宗得崩德的战争[353]完成了;贝克尔当时是瑞士军队的军官,他忠于自己的职守,在向琉森进军中,他带领了他所在的那个师的前卫部队。
1848年的二月革命爆发了,随后在志愿队的支持下在巴登作了实行共和制的尝试。在黑克尔进军[354]时,贝克尔组织了一个流亡者军团,但只是在黑克尔已经再次被打退以后他才赶到边界。这个后来大部分被拘留在法国的军团,在1849年成了普法尔茨军和巴登军某些优秀部队的核心。
1849年春在罗马宣布成立共和国的时候,贝克尔想用这个军团为罗马组成一支辅助部队。他到马赛去组织骨干,着手招兵。但是,大家知道,法国政府当时准备扼杀罗马共和国,让教皇[注:庇护九世。——编者注]回去。自然它要阻挠调军队去援助它的罗马的敌人。贝克尔已经雇好了船,但却接到一个坚决的声明说,船只如果有丝毫离港的企图,就将被击沉。
正在这时爆发了德国的革命。[355]贝克尔立即赶到卡尔斯卢厄;军团也跟着他去了,后来在伯宁指挥下加入了战斗,而由维利希在伯桑松组成的1848年旧军团的另一部分,成了维利希的志愿队的核心。贝克尔被任命为全巴登人民自卫团长官,也就是除常备军外所有部队的长官,于是他立即着手组织人民自卫团。一开始他就遭到受反动资产阶级支配的政府及其首脑布伦坦诺的反抗。贝克尔的命令遇到了相反的命令,他对武器和军用装具的要求被忽视,或者干脆被拒绝。6月6日开始以革命武装力量恐吓政府,贝克尔非常积极参与行动,这次尝试没有发生决定性的效果[356],但是贝克尔及其部队此时却被匆忙地从卡尔斯卢厄调到尼喀河去对付敌人。
在这里战事渐渐展开,而结局也快见分晓了。贝克尔带领他的志愿队和人民自卫团占领了奥登林山。他既没有炮兵,也没有骑兵,不得不把自己人数不多的部队分散占领广阔的、不利的地点,这样一来他也就没有足够力量转入进攻。然而,他在6月15日打了一次漂亮仗,把他那些被波伊克尔的帝国军队围困在希尔施霍恩城堡中的哈瑙体操家们[357]解救了出来。
当梅洛斯拉夫斯基担任革命军最高统帅的时候,贝克尔是第五师(全是人民自卫团,而且只有步兵)师长,任务是抗击在人数上至少六倍于他的波伊克尔军。但是后来不久就发生一些事件:普鲁士第一军越过莱茵河到了盖尔曼尔斯海姆,梅洛斯拉夫斯基迎着这个军运动,6月21日瓦格霍伊泽尔战败。贝克尔这时占领着海得尔堡,从北面来进攻的是冯·格勒本的普鲁士第二军,从东北进攻的是波伊克尔军,各有两万多人;在西南是希尔什菲尔德的普鲁士人,人数也在两万以上。从瓦格霍伊泽尔逃出来的人,即大批巴登军、常备军和人民自卫团,都拥向海得尔堡,以便绕过平原上对他们封锁了的道路翻山走长途前往卡尔斯卢厄和拉施塔特。
这次退却要由贝克尔率领他那些刚刚招募来的、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来掩护,而且像往常一样,没有骑兵和炮兵。他让退却者得以退却到相当距离以后,在22日晚8时从海得尔堡出动到讷卡格芒德,在那里休息了几个小时,在23日到达辛斯海姆,在这里虽然同敌人极其接近,但他还是让部队休息了几小时,同时保持战斗队形,在当晚到达艾宾根,而在24日晚8时越过布列顿到达杜尔拉赫,在这里又被卷入此时已经联合起来的普法尔茨—巴登部队无秩序的退却。贝克尔在这里接收了残余的普法尔茨部队归自己指挥,这时不仅要掩护梅洛斯拉夫斯基退却,而且要守住杜尔拉赫,直到完全里出卡尔斯卢厄为止。像往常一样,他现在还是没有炮兵,因为配属给他的炮兵已经离开了。
贝克尔尽可能加紧挖战壕以加强杜尔拉赫,第二天(6月25日)早晨两个普鲁士师和波伊克尔的帝国军队就从三方面发起进攻。他不仅打退了一切进攻,而且尽管只能用步骑枪射击去对付敌人的火炮射击,他还是不止一次地转为进攻;经过四小时的战斗以后,他率领部队秩序井然地退却了,没有遇到被派出来迂回的队伍的阻挠;而且他只是在得知卡尔斯卢厄已经撤退,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之后,才实行退却。
这无疑是整个巴登—普法尔茨战役中最光辉的一段。贝克尔率领的人大多数不过是两三个星期以前才招募来的,而且都是些毫无经验的新兵,由临时客串的军官和军士勉强训练了一下,差不多不知道纪律是什么东西,——他率领这样的人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走了八十公里以上或者说十一德里以上的路程,而且还是作为被击溃的、被消灭了一半的军队的后卫部队在退却。他在夜间开始了这次转移,带领他们通过敌人的战线到达杜尔拉赫,秩序井然,所以第二天一早他们能对普鲁士人进行这次战役中为数不多的战斗之一,在这次战斗中革命军完全达到了目的。这次战绩即使对老部队说也是很荣誉的,而对这样一些年轻的兵士说来则是极罕见极光荣的事情。
到达牟尔克河以后,贝克尔就带着他那一师占领了拉施塔特以东的阵地,并光荣地参加了6月29日和30日的战斗。其结果是人所共知的:比他多五倍以上的大批敌人越过维尔腾堡的地界迂回了这个阵地,并从右翼向这个阵地进攻。此时战局的命运表面上也已经决定了:战局是以革命军被迫转移到瑞士境内而告终的。
到这时为止贝克尔主要是一个普通的民主共和主义者;以后他大大前进了一步。对德国特别是南德的“纯粹的共和派”再进一步的认识和1849年革命时所取得的经验,都向他证明,今后必须用另一种方式来行动。贝克尔从青年时代起对无产阶级就有深切的同情,现在这种同情有了更加具体的形式;他明白,资产阶级到处都是反动政党的核心,而真正革命力量的核心则只能是无产阶级。一个凭感性的共产主义者成为一个自觉的共产主义者了。
他还有一次曾经试图组织志愿队;这是在1860年,加里波第胜利进军西西里岛之后的事情。贝克尔从日内瓦出发前往热那亚,以便和加里波第协同进行准备工作。但是加里波第的迅速胜利以及为君主制的利益而利用胜利果实的意大利军队的干预,使运动终止了。同时到处都在预料,来年会爆发对奥地利的新战争。大家都知道,俄国想利用路易-拿破仑和意大利向奥地利实行报复,并完成它在1859年的未竟之业。意大利政府派了一个总参谋部的高级官员到热那亚去见贝克尔,向他表示:如果他同意在德国进行有利于意大利的反奥宣传,就可以得到意大利军队的一个上校军衔,拿优厚的薪金和出差费,还可以指挥由他自己在即将爆发的战争中编组的军团。但无产者贝克尔断然拒绝了;他决不想为君主们效劳。
这是他组织志愿队的最后一次尝试。不久国际工人协会成立了,贝克尔就是它的创立者之一。他出席了为国际奠基的有名的圣马丁堂群众大会。[358]他组织了瑞士罗曼语区的德国工人和当地工人,创办了该团体的机关刊物“先驱”[359],他出席国际的历次代表大会,并站在对《Alliance de la Démocratie socialiste》[360]和瑞士汝拉地区的巴枯宁派无政府主义者进行斗争的最前列。
国际解体以后,贝克尔公开出面的机会就比较少了。但尽管这样,他总是深入工人运动,并且利用广泛的通信和许许多多到日内瓦来拜访他的客人,不断地影响运动的进程。1882年马克思曾在他那里度过一天,今年9月间七十七岁的贝克尔还经过普法尔茨和比利时旅行到伦敦和巴黎,在这个期间我很幸运地把他接到我这里住了两个星期,同他在一起谈古论今。但是过了不到两个月,电报竟传来了他逝世的消息!
贝克尔是一个少有的人。完全可以用强健这样一个词来形容他。直到他生命结束前他的身心还是很健全的。他像个巨人,很有力气,而且仪表堂堂,由于难能可贵的禀赋和健康有益的活动,他像他的身体那样和谐地发挥了他那虽没有上过学但决不是没有受过教育的才智。他是少数全凭天性来选择正确道路的人中的一个。因此他才这样容易同革命运动的发展步调一致,在第七十八年的时候也像在十八岁那样精神抖擞地站在最前列。1814年他还是一个同过往的哥萨克玩耍的小孩子,1820年看到了刺杀科采布的桑得被处死,二十年代时还是一个不明确的反对派,但一直在不断发展,到1886年就完全达到运动的高水平。同时他并不像1848年大多数“严肃的”共和派那样,是一个抑郁寡欢而不明事理的人,——他是欢乐的普法尔茨的真正乐观的儿子,对酒、女人和歌曲的喜爱并不亚于其他任何人。他生长在“尼贝龙根之歌”[361]的故乡,伏尔姆斯附近,甚至在晚年也还像我国古代英雄史诗中的人物那样,在击剑的间隙快活而诙谐地向敌人呼喊,在没有人可砍杀的时候就编写民歌:提琴手福耳克尔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而且只能是这个样子。
但他最出色的才能无疑是军事才能。在巴登他所做的比其他任何人都多得多。别的从常备军学校中训练出来的军官觉得在这里的是一些和自己完全格格不入的,几乎不服管教的还不成其为兵士的人,而贝克尔却在瑞士民兵这所简陋的学校里学会了他自己一整套组织艺术、战术和战略,所以国民军对他说来并不是什么格格不入的东西,其不可避免的缺点也不是什么怪事。在其他人精神沮丧或非常激动的场合下,贝克尔却仍然从容不迫,寻找一个又一个出路;他知道如何对待自己的人,善于用开玩笑来给他们鼓劲,终于控制了他们。1870年的普鲁士将军中,妒忌他带着一师新兵从海得尔堡转移到杜尔拉赫这件事的岂止一人而已,那时他率领的新兵几乎完全没有受过训练,但是却保持着立即投入战斗并顺利地进行战斗的能力。也正是在这次战役中,他竟能使配属给他的、任何人对之都无法可想的普法尔茨兵士投入战斗,甚至迫使他们在开阔地上转入进攻。贝克尔的逝世,使我们丧失了我们有过的唯一一位德国革命将领。
这是一个光荣地参加过三代人的解放斗争的人。
工人们将把他作为自己最优秀的代表之一铭记在心里。
1886年12月9日于伦敦 载于1886年12月17日“社会民主党人报”第51号 署名:费里德里希·恩格斯 原文是德文 俄文译自“社会民主党人报” |
注释:
[353]宗得崩德是瑞士经济落后的七个天主教州在1843年缔结的单独联盟,目的是要反抗在瑞士实行进步的资产阶级改革,维护教会和耶稣会教徒的特权。宗得崩德的反动企图遭到了四十年代中在大部分的州和瑞士代表会议里取得优势的资产阶级激进派和自由派的反对。1847年7月瑞士联邦代表会议关于解散宗得崩德的决议成了宗得崩德11月初向其他的州开始采取军事行动的导火线。1847年11月23日宗得崩德的军队被联邦政府的军队击溃。——第365页。
[354]指1848年4月由小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者弗·黑克尔和古·司徒卢威领导在巴登举行的共和派起义;到4月底,这一准备不足和组织拙劣的起义被镇压下去了。——第365页。
[355]指维护帝国宪法的起义。帝国宪法于1849年3月27日由法兰克福国民议会通过,但以普鲁士为首的许多德意志邦拒绝承认。1849年5月在萨克森和莱茵省,1849年5—7月在巴伐利亚的普法尔茨和巴登等地都曾发生起义。人民群众认为帝国宪法是唯一还没有被取消的革命成果。但是主要由小资产阶级民主派领袖们所领导的这次起义具有孤立和自发的性质,因而于1849年7月中被镇压下去了。关于恩格斯曾亲自参加的这些起义的性质和经过,见恩格斯的著作“德国维护帝国宪法的运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7卷第127—235页)。——第366页。
[356]对布伦坦诺政府采取投降政策和在政府中加强右派分子感到不满的巴登的左派民主主义者,于1849年6月5日建议布伦坦诺把革命扩展到巴登和普法尔茨境外,在政府中增加激进派活动家。建议遭到拒绝后,他们于6月6日试图以武装示威游行来威胁政府。但是政府得到了资产阶级的市民自卫团和其他武装部队的援助,迫使他们投降。——第366页。
[357]指参加过1849年巴登—普法尔茨起义的哈瑙市(在美因河畔法兰克福附近)体操团体的志愿队。——第367页。
[358]1864年9月28日在伦敦圣马丁堂举行了工人的盛大的国际性会议,大会是伦敦各工联的领导人和一个由巴黎来的蒲鲁东派工人代表团筹备的,当时居住在伦敦的德国工人、意大利工人和其他国家工人中的代表,以及欧洲一些小资产阶级革命民主主义流亡者也参加了筹备工作。大会通过成立国际工人协会(后来通称为第一国际)的决议。——第369页。
[359]“先驱”(《Der Vorbote》)月刊是瑞士的第一国际德国人支部的正式机关刊物;1866年至1871年在日内瓦以德文出版;主编是约·菲·贝克尔。该杂志总的说来执行马克思和总委员会的路线,有系统地发表国际的文件,报道协会各国支部的活动情况。——第369页。
[360]《Alliance de la Démocratie socialiste》(“社会主义民主同盟”)是米·巴枯宁于1868年10月在日内瓦创立的无政府主义者的国际性组织,其中包括他早先创建的阴谋家的秘密联盟;同盟在意大利、西班牙、瑞士等国家的工业不发达的地区和法国南部都有自己的支部。1869年同盟向总委员会申请加入第一国际。总委员会同意在解散同盟这个独立组织的条件下接受同盟支部。巴枯宁加入国际后,实际上并未服从这个决定,而是打着国际的日内瓦支部的幌子使同盟混入国际,实则仍保留了同盟的名称。巴枯宁派进行了公开的和秘密的分裂活动反对国际,力图把总委员会掌握在自己手里,从而使国际工人运动听从自己的指挥;无政府主义者否认无产阶级专政和建立群众性的独立的工人政党的必要性,导致工人运动直接听命于资产阶级。马克思、恩格斯和国际总委员会坚决地对同盟进行了斗争,揭露它是力图分裂工人运动并使其离开独立发展道路的敌视工人运动的宗派。在第一国际海牙代表大会(1872)上,给予巴枯宁派以致命的打击,巴枯宁被开除出国际,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以前的小资产阶级宗派主义的社会主义形式取得了思想上和组织上的胜利。——第369页。
[361]“尼贝龙根之歌”——见注47。——第3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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