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
“攻击”这一术语,就其总的战略意义来说,是指在任何一次大小战斗或决战中夺取主动权的行动;而且,在任何场合,开始时总是一方进攻而另一方防御。一般认为,进攻能获得更大胜利。因此,采取守势即进行完全防御性的战争的军队,常常发起进攻战局,甚至在防御战局中也进行进攻战。在前一种场合,防御军队的任务是:改变态势和战区,打乱敌人的计划,引诱敌人远离其作战基地,并迫使敌人在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没有准备的、而且肯定会对他不利的时机和地点进行会战。
在完全防御性的战局中进行进攻战和不断攻击的最出色的例子,是拿破仑的两个卓越的战局——1814年战局和1815年战局,虽然前者以拿破仑被流放到厄尔巴岛而告终,后者以滑铁卢的失败和巴黎的陷落而结束。在这两个著名的战局中,这位完全为了保卫遭到敌人侵犯的国家而战的统帅,在一切地点一有机会就向敌人进行攻击;虽然整个说来兵力始终比入侵的敌人少得多,但是他每次在攻击地点都能够造成优势,而且通常都获得了胜利。这两个战局的不利结局丝毫也不贬低它们在总的意图方面的优点或其中局部行动的意义。这两个战局之所以失败,完全不是计划本身或计划执行上的原因,而是政治方面和战略方面的原因;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同盟国方面在兵力上占有巨大优势,一个在四分之一的世纪内连年战争因而力量消耗殆尽的国家,已不可能单独抵抗整个武装起来的世界对它的进攻。
有一种观点,认为两军在战场上相遇时,谁先夺得主动权,或者换句话说,谁先攻击,谁就取得决定性的优势。不过,持有这种观点的人,看来是受了几个伟大统帅和一两个军事强国取得的光辉成就的强烈影响,因为这些统帅和强国都把自己的胜利归功于大规模的攻击。这种看法显然需要大大地修正。埃帕米农达斯、亚历山大、汉尼拔、凯撒,最后(按年代先后,而不是按作用大小)还有拿破仑第一,都是特别喜爱攻击的统帅;他们所有的重大胜利都是在自己掌握主动权的军事行动中取得的,而所有的巨大挫折也大多是在自己掌握主动权的军事行动中遭到的。法国人把自己的一切胜利都归功于几乎是锐不可当的勇猛攻势,归功于迅速判断情况、扩大战果和彻底粉碎敌人的才能。可是,在防御时法国人就远非如此强大。在我们看来,世界上各次大会战的历史都证明,在下列情况下,即被攻击的军队具有坚定沉着的精神,足以进行不断的抵抗,直到攻击者的火力开始减弱、兵力行将耗尽,然后转为进攻,进行攻击,防御的战法才是最可靠的。但是,善于这样作战的军队以至民族为数不多。就以罗马人来说,他们虽然出色地防守过城堡和在野战条件下卓越地进行过进攻战,但是从来没有在防御战中显过身手。在他们的历史上找不到任何一次会战是在不利的条件下进行了整日的防御战以后再最后转为攻击而赢得胜利的。至于法国军队及其统帅,在总的方面也可以说是如此。相反地,希腊人进行的许多最成功的会战,例如马拉松会战、温泉关会战、普拉迪会战等,特别是普拉迪会战,则是按照下述方法进行的:他们先抗击敌人的猛攻,直到敌人力量削弱,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攻击敌人的消耗了一半的部队。这样的战法,英国人曾采用了许多世纪,瑞士人和德国人也曾广泛地采用过;它通常都给这些民族的军队带来了胜利,而在较后的时期它也被美国人成功地运用了。克雷西会战、普瓦提埃会战、阿津库尔会战、滑铁卢会战、阿斯佩恩和埃斯林会战[注:关于这次会战,见本卷第64—70页。——编者注],以及不胜枚举的其他许多会战,都是准确地按照这种战法进行的。这里还可以补充一点,即在1812—1814年的战争[56]中,美国人成功地使用了英国人的战法来对付英国人,这种战法曾为英国人极其有效地用来对付过法国人,而且不久以前还在对俄战争中得到了检验,而英国人几乎始终不变地攻击美国人,并且还违背他们自己的惯例成纵队攻击。
在战争中当两军对峙并准备会战时,通常使用下列几种攻击方法:第一、全正面攻击,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即攻击者在从这一侧到另一侧的整个正面上同时进行攻击,并只以硬攻来解决会战。第二、翼侧攻击,即以两翼同时攻击,或先以一翼,后以另一翼攻击,而将中央的兵力控制在稍后的地方。这是拿破仑喜用的战术。他往往迫使敌人减弱中央的兵力去加强两翼,而自己却把中央的兵力挪后,以庞大的骑兵预备队来加强它,最后,迅速冲入在敌人中央形成的缺口,以歼灭性的突击解决会战。第三、中央攻击,这时两翼挪后作为预备队。在这三种攻击方法中,最后一种缺点最多;它很少被采用,而且正如大家所认为的,它从来没有成功过。假如军队被迫摆成这种阵势,通常会被包围以至消灭,在坎讷进行攻击的罗马军队就是这样[注:见本卷第303—305页。——编者注]。相反,这种阵势用于防御却极为适宜。第四种方法——斜形攻击,这是埃帕米农达斯的创造,他在列夫克特累和曼提涅亚会战中采用这种战法而取得了辉煌胜利。这种战法就是攻击敌人的一翼,并秘密地逐渐加强自己的一翼兵力,而中央和另一翼这时稍向后移,但随时机动,使对方经常受到攻击的威胁并且无法及时加强其薄弱地点,以致防御终被突破。这就是奥地利人克累尔费和弗里德里希大帝喜用的战法。克累尔费运用这种战法经常击溃土耳其人;弗里德里希大帝在谈到自己最辉煌的胜利时常说,“他只不过是重演埃帕米农达斯的战法而已”。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事实是,希腊人、法国人,同样还有俄国人和奥地利人,在他们所有出色的会战中,通常都是采用纵队攻击而赢得胜利的。这种纵队只要不遇到真正的障碍并不为敌人所阻,就可以突破敌人中央而长驱直入。罗马人、英国人和美国人过去不论在进攻或防御中都几乎始终不变地成横队作战,而英国人和美国人现在也仍然如此;他们常常成这种队形以中央兵力去抗击敌人纵队的猛攻,阻止住敌人,直到自己的两翼前出,包围敌人的两翼,粉碎敌人为止。必须指出,每当英国人放弃这种可以说是民族的两列横队攻击方法,而像在丰特努瓦会战和契珀瓦会战[57]那样用纵队攻击时,他们就遭到了失败。对于坚定沉着的敌军,用纵队攻击中央的战法是根本错误的,这几乎已成了定论,虽然对于体质和纪律都较差的敌军,特别是士气沮丧的敌军,用这种方法仍有把握取得胜利。
对于只有步兵防守的多面堡——野战工事,可以立即攻击;如果多面堡还有炮兵防守,攻击者就必须首先用火炮压制住防御者的火炮。炮兵火力应破坏防栅,击毁敌人的火炮,摧毁胸墙,从而迫使防御者把火炮撤到工事内部去。在炮兵完成任务后,轻步兵,主要是猎兵,绕过工事的一部分,向胸墙顶进行射击,使防御者完全不敢露头或不得不仓促射击。猎兵逐渐接近多面堡,在预定的地点集中,这时组成强攻纵队,由携带板斧和云梯的兵士走在纵队的前面。纵队的第一列可能还携带束柴,把束柴当作盾牌使用,同时也把它用来填护堡壕。这时,多面堡的加农炮会退而对付强攻纵队;而参加攻击的猎兵应加强火力,以射击防御地点的炮手为主,因为他们可能企图给自己的火炮重新装填炮弹。如果攻击者能进到护堡壕,那末很重要的是,在进攻时协调一致地行动和从四面八方同时冲向多面堡。因此,攻击者应在护堡壕边停留一下,等待规定的信号。当他们攀登胸墙时,防御者会用榴弹炮的爆炸弹和滚木礌石迎击他们,而在胸墙顶上,将用刺刀和枪托来对付他们。虽然阵地的有利条件仍在防御者方面,但是进攻的锐气使攻击者在精神上具有很大的优势。如果多面堡两侧没有其他工事掩护,那末,通常正是在这个时候击退敌人坚决的进攻是困难的,虽然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某些战例就证明了这一点。对于非永久性的工事,可以进行突然攻击或者进行硬攻,在这两种场合,指挥官首要的职责,就是通过间谍或侦察获得尽可能完整的关于工事的性质、它的守军、防御兵器和各种物资的情报。在攻击时步兵时常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器材,这时兵士需要发挥自己的创造性:用干柴烧毁鹿砦,用草捆填平不大的壕沟,在猎兵掩护下使用云梯攀越防栅,以及用火药包爆破堵塞的门窗等。步兵只要坚决大胆地使用这些器材,通常就能够克服任何一种普通障碍物。
弗·恩格斯写于1857年7月14日和8月10日之间 载于“美国新百科全书”1858年版第2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美国新百科全书” |
注释:
[56]1812年开始的英美战争是由于英国统治阶级力图恢复它在十八世纪美国资产阶级革命后丧失的在北美的统治地位而引起的。美国武装力量在对英国的斗争中,得到了人民群众的支持。人民群众认为英国人的行动有使殖民制度复辟的危险,并把这次斗争看做是第二次独立战争。可是,美国资产阶级的某些集团却把向邻国扩张领土的计划同这个战争联系起来。1812年,战争的形势有利于英军,但是,1813年美军终于肃清了同加拿大接壤的密歇根州的英军。1814年,英国虽然暂时还占领着华盛顿,但是由于在对拿破仑的战争中力量消耗殆尽,并由于美国海军的顺利行动而遭到重大损失,被迫于1814年12月在承认战前地位的基础上在根特缔结和约。军事行动在1815年1月停止。——第73页。
[57]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见注42)时期,法国军队在萨克森的摩里茨的指挥下,于1745年5月11日在丰特努瓦(比利时)会战中击溃了英国—汉诺威、荷兰和奥地利联军。
在英美战争期间,英美军队于1814年7月5日在契珀瓦(在加拿大与美国的边境)进行会战,结果美军获胜。——第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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