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很怕一个人晚上走夜路,怕什么呢?怕鬼。成年后,胆量慢慢变大了点,知识也日渐丰富了点,知道鬼是不存在的。然而,心里是否就真不怕鬼了呢?也不是。年将半百,夜走坟场,仍然有漂落不尽的鸡皮疙瘩,说一点都不害怕好象是说假话。
信鬼是个很难听又丢人的事情,它不象信神那么有品味,你信神,人家说你有信仰,是个有修养的人,你信鬼,鬼都不承认你是信仰。从现实科学的认知水平看,我想鬼和神都是没有的东西,信神无非是对生活及未来表达一种良好愿望,信鬼则是对现实流露出某种恐惧心理,尽管信鬼的人其实比信神的人更多,终因其意愿上的不积极而没有被定义为信仰。
事实上,在我看来,信鬼也可算是信仰,信鬼的结果也不见得比信神坏到哪里去,信鬼的人警惕性往往很高,防着鬼的同时也防着坏人,坏人在他心中就好比是鬼,因而遭算计的机率相对较低。信神的人往往相反,总盼着神灵保佑,难免降低了安全意识,经常就有些人敬神归来的路上便成了鬼魂。某年,麦加朝圣的人光踩踏就死了362人,这些人肯定不是去麦加专门找死的,神没保住他们,反倒是收了他们。我们还经常用“疑神疑鬼”来表达一个人的心神不定或高度不互信,本质上讲是指这个人对“好”和“坏”难以取舍、举棋不定,结果往往会一无所获。若是能坚定地选择相信其中一种,也许结果会更确定。
信仰这个东西决不象“火花”一样一闪即逝,它须能“留下来、记得住、想得起、用得着、传得久”。在人世间,每个生命总是有寿命的,你活得再久都不可能成为“老不死”,能够看到的总只有有限的历史和现状,身后的事肯定看不到,信仰是不是传得下去,每个人死后都没法回答。在我看来,唯一能陪伴信仰的就只有“时间”这个不灭的火炬,它才是信仰的最真诚朋友,“信仰”与“时间”共同走过的路程越长,证明信仰的真实性和传承性越强,经不起时间考验的所谓信仰多半都是奴才为主子打造的纸屋,烧了也就没了。
中国人有没有信仰我不大知道,反正懂信仰的人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理想,老有人喜欢用实证主义思想来检验某种信仰是否成立,好象实践不能证明的东西便不能成为信仰,还定了个标准叫什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若相信了不能被即时检验的某种理念就得挨批或挨整,有可能还要被戴上“迷信”或“极端”的帽子。还有人总是那么奇怪,他自己不相信,还要强迫他人不信,他自己若相信,硬要逼着别人也得跟着相信,他信耶稣,你也得信耶稣,你不信,他就嘲笑你没信仰;他若信生殖器,你也得信生殖器,信大自然还不行,你要信了马克思、毛泽东、孔子就更不行,十分的霸道,不可理喻!不要说信仰几个具体的历史人物,我看即便信仰“君主”也错不到哪里去,不必要一提“君主”就联想到封建制度下迂腐的忠君思维,站在信仰的角度看,“民主”与“君主”并不矛盾,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信仰者都信神,当然有理由相信“君权神授”,他们愿意把民主寓之于君主体制中,又有何不可?当今世界诸多的“君主制国家”基本上都与民主体制保持着同步,专制并不是君主制天然的孪生兄弟。
我总以为,古今中外,最终能成为被信仰的人或理论,一定都是理想主义者或高度理想化的学说,实用主义者或实用主义理论绝无可能成为人类持久的信仰,因为实用主义给人类带来的只有现时的体验,而不具有想象、期待和追寻的空间。要检验某个伟人可否成为人类某个大群体的共同信仰,就看他的思想是否有理想主义色彩,是否能让人有“想得到、可能会得到、却又轻易无法得到”的感觉,“存在”决不是人的精神追求。用“卖地就来钱、卖身就脱贫”的理论武装起来的信仰能被时间带得很远吗?绝无可能。盛唐再强大,康乾再盛世,崇拜李世民、玄烨和弘历的人甚至还远不及崇拜秦始皇的人多,这些皇帝可能“被喜欢”、“被崇拜”,但都不会“被信仰”。
自古以来,不少军事家打了很多胜仗,占得了很多领地,拓展了广阔的疆土,然而,他们都没有被标记为“信仰”。历史上,也有很多改革家和政治家,带领其人民经历了享誉世界的太平盛世,然而,他们也就只是一历史巨人而已,世界留存的信仰体系当中并无他们的位置。这就让人很轻易地理解到信仰的本质在于激励精神,而非简单满足欲望,任何试图把“物欲主义者”塑造成人类信仰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醉心于风花雪月的人文学者和骶舔于权贵肛门的所谓思想家们千万别干些为后人所不耻的蠢事来,信仰不是随意可造的,它如同宇宙界的形成一样,自然天成。
现在流行一种说法,说是“人”都得有一种信仰,没有信仰的人就如同行尸走肉。我好象也不大认同这种说法,这似乎违背了信仰自由的大原则。其实在所有的信仰当中,说到底无非就是信神,真实的“人”死后被逐渐推至为信仰,实质上也会慢慢上升到神的高度或者是神的化身,当一代代后人把某个前人的思想伟大到可以与神媲美的时候,他便被自然而然地神化了,中国的孔子没被描述成神,但把他供奉在孔庙里,也就有了神的等价位置。现实生活中,有些人就是既不信伟人,也不信诸神,他只信现实生活中的每个点滴,这没有任何过错,他可能就是认为“人”比“神”更值得信仰,反映到其思维和行动当中就是只相信自己,只思考如何谋划让自己的一生变得更加丰满和有情趣。用社会规范化的立场要求人们树立信仰是较为普遍且必要的良好愿望,但允许自私性的个体自由也是人类文明的表现之一。
一个社会,会不会有全民只信仰金钱的可能呢?只信仰金钱会不会真的很可怕?在我看来,似乎没那么可怕。“钱”这个东西,要论历史就长得很,并且它始终是陪伴着人类文明史走到现在,从来就没有间断过,甚至比宗教还来得更坚定,这一点时间可以为证。从这个意义上讲,人类信仰金钱并无大过,它经受了时间的检验。现在,中国人较为担忧的是“惟钱独尊”,其它啥也不信,简单说就是只讲物质信仰。这种现象是存在的,也许大有人在,却又未必只在中国存在,世界大体亦然,古今中外,没有任何国家中断过金钱的存在,金钱成为某些人的信仰也无可非议。
产生“惟钱独尊”这种社会现象的原因极为复杂,决非某句话或某个理论就可以促成,即便用“路线”或“主义”来解释也未必全讲得通透。从社会学的角度分析,物质信仰过重,社会管理就越复杂,没有文化信仰约束的时代是最容易产生暴徒和革命的时代,暴徒越多,各种革命也就越频繁,革命的结果就会改变原有的社会生态,进而颠覆原有的信仰结构。
只要中国人变得越来越有文化,物质信仰之外的高层次信仰就会逐步建立起来,不必过多担心“金钱至上”会毁灭中国。“惟钱独尊”的信仰只会让更多的普通平民精神上更为痛苦、生活上更为艰苦,越是强势的阶层,其内心越是希望更多人无知且缺少文化信仰,不然,就无法体现权贵仕大夫的文明及剥削有理,穷人们不要被某些人表面上的虚伪所迷惑,精英呼唤平民有点信仰并不全是真心话,没有叫花子,就没有大善人,叫花子的团体越庞大,施舍者被塑造成神的可能性也越大,叫花子的信仰只有钱,神的伟大之处在于其掌握着钱,多数权贵精英其实都是想凭借“钱”的力量把自己塑造成神。
一个焦躁的时代必然是信仰混乱的时代,反之亦然。很多人都很害怕这种情状,然而我并不担忧,中国自古至今,历来信仰自由且不大坚定,虽然总体上表现为“儒学为甚”的大脉络,但老庄道学、荀韩法学、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宋明理学在不同朝代则各有所重,部分阶层始终跟着统治者的思路走,更多的普通百姓则表现为“边丢边捡”的信仰作风。未来的中国,无论是儒教、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民主制、君主制、马克思主义和毛泽东主义,都有各自的信仰群体,谁想统一江湖量不可能,想打倒某种信仰恐怕也很困难,放任自由也许是最为人性的做法,让时间去作出选择,每一个时代,时间都会在各个信仰的大门上帖上标签,并且会把它们的形象标签一路帖下去,真正能够成为后人信仰的伟人,不在乎几十、几百年的委屈,无非就是被异见者撕下几个标签而已。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跟着时间永远地撕下去,人的仇恨永远别痴想跑得过时间先生,只有时间才是信仰的最真诚朋友,相处越久,关系越好。
画像、雕像、塑像、博物馆、庙宇、清真寺、教堂等都不是信仰,也不是信仰的载体,它只是信众的实体安慰,即便把所有这一切都消灭掉,也无法消灭信仰的存在,即便不留一丁点痕迹,耶酥、默罕穆德、释迦弁尼、孔子等都不会立即从其信众的头脑中抹去。未来的世界,还有哪种信仰能经得起“时间先生”的检验?只能让时间去做回答,我自无法给出答案,时间认可的信仰就是信仰,管它是神还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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