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到一篇文章:《如何精准理解,刘鹤这位中国改革顶层设计灵魂人物的演讲》,作者“老朴”。文章中关于金融危机的高论引起了我的兴趣,摘录几段与大家分享:
(1)作者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们:“本人也曾在撰写的《21世纪金融监管序言》中,坚定认为金融危机可以避免。”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作者引用了刘鹤文章中的观点:“美国国会对此次危机的调查结论是,这场危机本可以避免”,“有不少人坚持认为,危机应当可以避免”。
——在全球金融危机爆发10年之后,敢于“坚定”否认危机的必然性,这还真得有点底气才行。
(2)这底气来自于何方?作者引刘鹤的话说:“两次大危机中,一个共同原因是金融体系的脆弱性超过了微观层面的风险管理能力和宏观层面的监管能力。监管放松,监管空白和监管套利愈演愈烈”。
——俗话说:“用钱能搞定的事情,那就不是什么事情”。同理,用监管能够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什么问题。
(3)既然危机的原因盖出于“监管放松”,那么作者的结论也就是“强监管”了:“因此,金融监管‘必须长牙齿’,而且‘必须是内生反周期性的,特别是在繁荣时期,金融监管在不受重视时最有价值’”。
——这意思是说,只要有“缩表”、“去杠杆”、“强监管”之类的“牙齿”来对冲风险,什么样的危机都不在话下。
(4)然而作者却发现:“但金融杠杆率一旦大幅下降,金融秩序整顿完毕,刘鹤们就一定会考虑货币政策的放松,毕竟过紧的货币政策,会造成结构性矛盾短时间内的集中爆发,是在解决问题的同时,制造出新的问题”。
——看见没有,麻烦来了:对冲“量宽”(透支)风险的“缩表”一旦生效,新的矛盾(过剩)就立马产生。
(5)这将如是好?别担心,作者开出了万应药方:“解决沉疴,往往需要以毒攻毒”。
——哇塞,中医和西医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共鸣。
(6)怎么个“以毒攻毒”?作者充满了自信:“老朴一直以来都坚持认为,要解决中国经济的长期结构性问题,必须先给出一个宽松的货币环境。就如伯南克在《大萧条》这本书中所描述的,1929年因货币泡沫引发的大危机后,有些国家认为都是纸币惹的祸,因此重返金本位,人为进行货币紧缩。这些国家的经济复苏,要远远落后于那些仍然坚持纸币本位的国家。”
——又是“必须先给出一个宽松的货币环境”。换言之,用来“攻毒”的“毒”,还是“量化宽松”——简称“量宽”,其实就是“透支”。有意思,“量宽”本来是“缩表”之类的“强监管”要收拾的坏家伙。现在可好,“量宽”这个坏蛋又成了“以毒攻毒”的万能药丸子。
好了,还有很多高论我就不一一引述了。下面做一个小结:
其一,用“缩表”来收拾“量宽”,用“量宽”来“以毒攻毒”——除此之外,我还真不知道市场经济能有什么法子来对付“过剩”。问题在于,“过剩”之后是“量宽”(透支),“量宽”之后必然是“缩表”。“缩表”之后,“过剩”的噩梦又将浮出水面。为了对冲“过剩”,再之后,“量宽”又得重新披挂上阵。
其二,所以,“以毒攻毒”是老实话,但能否兑现其“坚定认为金融危机可以避免”的诺言,我们拭目以待吧。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不久,我做过一个预测:“现代市场经济未来的发展趋势,必将呈现出‘生产过剩’与‘透支消费’的反复轮回,二者此消彼长,不断折腾,直至与市场经济同归于尽。”(赵磊:《金融危机:为什么重提马克思》,《马克思主义研究》2009年第6期)
其三,我注意到,经济学家折腾了很多模型来证明“量宽”与“缩表”的必要性,但是二者之间来回折腾的内在机理,尤其是“量宽”与“缩表”轮番上演“二人转”的必然性,却没有一个经济学家明白,或许也没有一个经济学家愿意去搞明白。这究竟是当代经济学的幸运,还是当代经济学的悲哀?
其四,所以,经济学家的全部智慧,就在于折腾啥时“量宽”啥时“缩表”,并不停唠叨美联储或央行没听自己的警告将如何招来危机,顺带再大骂一通“马克思别有用心”。至于为什么我们这个世界总是在“量宽”与“缩表”的泥坑中挣扎,经济学家们要么一脸茫然,要么一脸无辜。这,就是经济学高大上的现状。
其五,从“量宽”到“缩表”,从“缩表”到“量宽”;从“过剩”到“透支”,从“透支”到“过剩”。这“二人转”一旦跳起来了,是福还是祸?要我看,凶多吉少。
名词解释:
量宽:即“量化宽松”,指美联储或中央银行通过购买国债等中长期债券来增加基础货币供给,向市场注入大量流动性资金,以鼓励开支和借贷,也被认为是间接增印钞票。
缩表:即“缩小资产负债表”,指美联储或央行缩减自身资产负债表规模,这将推升长期利率,提高企业融资成本,从而使得宏观金融环境收紧。缩表和加息一样,都是收紧货币政策的工具。
作者:赵磊,西南财经大学《财经科学》编辑部
(2018年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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