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平寨的壮族姑娘从城市回到自己的村庄,踏上了合作社的探索之路。他们经历过农田的撂荒与农药的滥用,也摸索过生态种植老品种,他们一度濒临散伙,现在却通过每月聚餐、老年协会与城乡交流重新恢复凝聚力与活力。
平寨是中国农村的一个缩影。吴月琼及平寨的年轻社员或许代表了中国新一代农村工作者。他们对农村的理解、对农业的关心、对食物的认识或许能为中国农村发展带来新的启发。
正文
吴月琼:大家好,我叫吴月琼。我是云南平寨的壮族姑娘。2014年毕业之后,我在昆明做城市社区的工作。2015年之后,我回自己的家乡去做组织的工作。同时,我现在是绿耕的工作员。
我们村里面有合作社,这次来参加的一些骨干就是我们平寨种植合作社。我们背后(照片)就是我们的田,还有我们的老年协会,会做一些织染。那边有古(学斌)老师山上的养殖小组。这就是我们村,我的组织。今天因为时间有限,我只会讲我们生态种植合作社的故事。
我们村在云南城的东北部,是一个行政村。我们绿耕做的工作也是覆盖整个行政村的工作。我们这里有龙潭水,这是水的发源地,就是青到发蓝的那种状态。然后我们有绿茵潭,还有我们的祖先给我们开辟这么广大的天地。所以,我觉得这些都是我们的优势。
但是,和以往相比的话,实际上我们的农田是在变少的,平寨可能就是中国农村的一个缩影。我记得我还在高中的时候,我发现我爸妈都在开垦土地。但是我读大学的时候,其实这种状态已经不会再持续了,反而是会变成荒地。
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都出去了。农田开始普遍地去使用农药化肥。河里的垃圾也变多了。我们手里基本上是没有种子了,基本上在我们二零零几年之后,都是种的杂交水稻。
但是我们很幸运,我们村很幸运,我也很幸运。当时香港理工大学的师生后来发展了绿耕这个机构,村民也愿意去做,一起去做一些尝试。然后我们就开始成立了合作社。
我们的合作社成立的还是比较早的,当时是07年的时候在云南这边还是比较早。当时只有三位村民愿意去用这种生态的方式种植老品种的大米。到08年的时候,我们的人就变得很多,对我们来讲是一个增长,从3户到13户,产量也是不断在增加。种植面积也在增加。2009年的时候,我们正式注册为合作社,到2011年的时候,就变成总共有23户,种植面积更多。2010年到2015年的时候,我们的种植增加到56户,面积已经达到100多亩了。
但是刚好这一年,我回村的这一年,问题就爆发了。村子里面开始发现因为新加入的人很多,内部的凝聚力根本就没有,特别松散。有一个爆发点就是,那一年好像经济开始下滑得特别厉害,以前城里面的人可以销售我们当时50、60吨的米,但当时跟我们合作的那些人都倒闭了。然后我们就面临了双重的压力,我们的问题就开始爆发。2015年的时候,整个合作社就说要解散了,当时我们的压力也是很大。刚好,那个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回村,然后村民就说,肯定是因为我来了,然后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我压力还挺大的。我在想,我要不要离开,要不要重新弄。当时,我们分钱的时候都很开心,一次分钱就是十多万,二十多万,但是如果不是分钱的事情,大家就不是很积极地去参与。我就觉得这对我来讲不是一个很好的状态。
2015年基本上是松散的,不知道怎么走下去,到2016年的时候,我们还是决定要走下去。一个原因就是绿耕确实是一直要坚守的,虽然没有什么,就算是没有项目也要一起走。另外一个就是村民也是很愿意,特别是我们以前发起的老社员,他们很多人都没有去打过工,一直在种老品种,所以他们特别不甘心。我们就发现原来我们合作社对我们的生活,在这个村子里面已经很重要了。既然觉得那么重要,我自己也想去坚守。
我们2016年的时候就开始去吸取一些经验教训再重新组织我们的老社员来重组我们的合作社。我们发现,如果是要再重组的话,首先第一个过程就是生产的过程,还有合作社方面的自我管理和合作是很重要的。
我们重新开始做一些生态种植的各种方式的尝试,包括保存、加工,这些我们都开始梳理。下面这一部分的环节,我们请合作社种田的社员来讲,那一部分是他比较了解的。
吴月琼与平寨合作社社员张云贵大哥
平寨合作社社员张云贵:谢谢大家,很高兴今天能来到这里。我是合作社的成员之一,我在合作社里面比较年轻。我十多岁的时候就去广州、上海、广西都去过了。感觉在外面还是跟不上节奏,我因为没有文化,回到家里种田感觉比较自在一点。虽然没有什么收入,但是我觉得现在这个生态种植要是继续发展下去的话,能够带动很多群众和我们一起做下去。我自己觉得是一个很伟大的事情。
来到这里,我有两个惊喜。因为这次食物主权开会大家吃的米饭就是我们自己种的,而且还是我自己亲手种的红米。(掌声)谢谢谢谢。
我们种的是生态米,很多人就说,你说的让我怎么相信呢?就凭我自己,别人跟我说我也不太相信。你要怎么相信?我们以前去买种子的时候,很不放心,我都会去问人家你去年种的是什么品种,收果怎么样,抗病怎么样,都会问这些的。然后问来问去还是自己尝试一年,你才会知道。但是合作社种这些生态的老品种,我们以前祖祖辈辈就知道它的抗病怎么样了,受什么风险了,你就自己知道。
以前,他们收成很少,种了很多年也没有什么进步的。以前那时候刚出现化肥,如果今年收耕很少,就想多放一点,把农家肥撒进去了,还要多加一点化肥,才可以多收一点,就不会饿了。但是这个情况发展下来,品种的收成会减少。因为老品种,它的承受化肥能力是有限的,如果你觉得多放一点化肥它就会多收成一点,那是会起反作用的,要适当用。只是我们这些肥料,不是每家每户都有,就必须让大家组织起来,合作用肥。我们目前用的是我们的茶油饼,气味很难闻的,但是光靠这个还不够,因为你农药用多了。很多人都不知道,这种老品种,你一旦撒了农药,它叶子会黄的,还不知道以为是什么病,其实是农药起的作用。只是光用茶油饼的话,它的功力还是不够的,我们想到一个办法,也是借鉴很多地方,稻田养鸭,我们也尝试着,结果很好。假如你放了农药的话,这个鸭子也是受不了的,它也会死的,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把鸭子放进去的时候,它田里面什么东西都被它吃得光光的,那个虫子一来,它也会吃得到,虫也很少。
稻田养鸭
我们每年选种的时候也是很关键的,不是每一块田都可以选种的,你要找一个偏僻的。那个背后就是一条河,这是一块很大的地,我们把它围起来,而且要在中间,而且是要通风的。你选种的时候,在隔壁他们种植的是现在的转基因的杂稻,你就留不成了,你第二年种出来的米会变色。我们种的红米还要分区的,你要远一点,如果你种在那些边上,它会授粉,授粉也会有杂米出来,太多了。那个是我们留的好品种的米,有很多,好几种品种。现在有很多种,就是正在尝试实验去种。这个是我们自己留出来的,看起来自己也心里比较舒服,比较放心。在外面买的话,那些品种你根本不放心,你试种一年,你的化肥不够的话又没有收成,像我们老品种你就要去固定,你的农家废肥放多少,放多了,你就没有收成,而且棵子很高的,你风吹它会倒,不能太过肥,过肥了也没有收成。以前我们祖祖辈辈经常饿肚子就是这种原因了,他肥料放得太过多,不行。
吴月琼:好,谢谢谢谢。我们合作社,刚才那一部分是生产的部分,我们还有很多做的活动。
比如说我们村很喜欢聚餐,那就要聚餐然后让大家的感情交流一下。我们的会每个月都在有点小黑屋的那种环境里面开会。我们还会组织城乡交流的活动,会接待一些城市的小伙伴,去村里面、田里面做一些活动,这也是为了促进跟城市的一些交流学习。我们现在也尝试开始外出学习,包括这次也是属于这样的活动。我们开始整合我们的农田,然后希望有一大片连在一起,现在已经实现局部的联合。
老年协会织染
但是,我们现在面临很多挑战。我们觉得我们组织的内部凝聚力其实不够,还不够团结,我们的组织框架也是不顺的,我们现在青壮年的力量也是相对比较少。目前我们抗风险的能力也不是很足,就是天灾人祸这些事情还是时常发生在我们身上,这种事情发生还是只有社员个人承担。我们的学习动力,我觉得也还是不足,很关键的是,我们不是很了解市场,我们的销售还是比较依赖一些常有的合作伙伴。那些合作伙伴一不做的话,我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之来讲,我们的路还很长,我们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样。
最后一张图片,因为是食物主权,我想要谈一谈,我们对食物的理解。我们对食物的理解,会用壮族的花米饭来代表。这个米食要做成这么漂亮的花米饭真的需要一个很好的土地,需要种子,发芽,需要这样的农民,需要这样的辛勤劳动。这是紫草,可以染出颜色来,需要跟大自然里面的颜色去融合。还需要我们的老人,需要老人的一些手工的技艺,然后才可以染成这么漂亮的花米饭。这个花米饭是一个经过九道工序才能这样展现出来。所以这就是我们对食物的理解。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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