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众所不知的原因,上一篇写上海疫情的文章已经不知所踪。我甚至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凌晨一点还麻烦人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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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上一篇文章措辞已经够温和了,很多更深入的问题都没有触及。本来我是有六点反思,但是毛主席教导过我们:“不要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嘛。分开放,打烂了一坨,还有一坨!”所以我只写了前五点,更触及灵魂的第六点打算另发一篇文章,尽最大可能保留革命力量。但是没想到这样温和的建议都留不得,我除了说机会主义、投降主义之外也没说啥更激烈的词啊,也说不准是题目的问题,所以我下一篇文章的题目就定为《上海抗疫感动中国,背后的故事令人暖心》。
今儿先不聊屁股的事,聊一聊更温和的话题,从一个小的切入点来看一些有趣的问题。
我身边的朋友大多数都是一线城市进城务工人员,所以这次在上海被封控在家中的朋友也很多,我通过与他们聊天发现了一个很鲜明的社会规律,我认为这种社会形态很有社会学的分析价值。
首先,普遍性的基层自组织的确立:我在上一篇文章里说过,石家庄封城一个月,我八十多岁的外祖父与外祖母隔离在一个小区,他们压根不会使用网购,全靠社区干部、居委会和志愿者的帮助,非但没有饿肚子,隔离结束后物资还存了一冰箱。但是上海的疫情中,基层组织是缺位的(这个上一篇文章中分析过,本文就不展开叙述了),所以市民普遍构成了“基层自组织”——反正该处理的问题都得处理,没有组织来,那就“自”组织。
最有研究价值的内容就在这些“自组织”的内部,我通过跟我这些朋友们聊天,并查阅了相关新闻与其他上海市民的自述,发现了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这些基层自组织,具有鲜明的原始社会中“母系社会”的特点。
在封控的生活中,小区居民会自发组织团购,而团购的组织者往往是女性:她们负责联系团购,联络居民,制作Excel表格,收取费用……而男性则更多成为体力劳动的志愿者:团购来了负责卸车,再挨家挨户发放物资。老人家则提供技术指导,年轻人帮他们团物资,他们教年轻人做饭技巧。
就我所知的众多故事来看,上海人民在基层自组织过程中发挥了充分的主观能动性与互帮互助精神:团购“团长”劳心劳力,联系各种渠道,有的时间来不及收钱,直接自己垫付,还要跟商家与配送斗智斗勇,绝对是一个非常考验综合能力的岗位;志愿者物资搬上搬下非常辛苦,尤其是类似鸡蛋等物资的卸货与搬运,同样需要很强的技巧性。在不断的实践过程中,团长们的Excel技巧掌握得越来越溜,志愿者们的装卸水平也不断精进,大家在老人家们的指导下做饭水平日新月异……是在疫情倒春寒之下,难得的温馨画面。
我觉得这里非常值得分析的现象就在于,各小区的组织形式与原始社会“母系社会”有几分类似:女性作为团长,负责组织生产、采集与分配;男性搬东西,就是负责狩猎,防御野兽与建设工作;老人负责技术传承与精神象征,并会做一些辅助性工作。而且我查了查数据,发现初步估算,参与团购的女性团长占95%,不管这个数字是否精确,都说明了我所了解的这个现象并不是个例,而是具有普遍性研究价值的。
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提出了人类社会由母系社会到父系社会发展的观点,现代人类学研究证实了这一论断,并进行了诸多细化:比如母系社会中人们并非“只知其母,不知其父”,而是母系家族拥有经济与政治权力,“子”是属于“娘家”的,舅舅们也往往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有的母系部落发展为父系部落,同样也有很多母系部落往往因为父系部落的征服而消亡。
母系社会的最大特点就是——家族中女性长老、或母系家族中男性(舅舅、舅爷),掌握了生产资料和生产成果的分配权。因为在原始社会,生产力水平很低,女性普遍从事采集工作,男性从事狩猎工作。狩猎这种事要看运气的,搞不好就跟钓鱼佬一样“空军”了,但是女性采果子往往是旱涝保收的,这样女性在生产中的地位就高于了男性,所以社会架构由母系家族展开。等到了部落从迁徙变为定居,农耕生产方式的普遍出现,男性体力优势就展现出来了,尤其是在战争中的优势,这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古代人类文明社会了。
当然上海的现象不能完全类比“母系社会”,但是我很好奇的是,女性做团长、男性做志愿者这种分工是如何发生的:是女性主动掌握了团购渠道,男性发现自己也得干点什么,于是选择了装卸与配送?亦或是男性认为有体力优势,必须负责装卸与配送,所以女性去负责定菜与团购工作呢?
我个人判断,这两件事情的发生,并不存在先后顺序,就好像“鸡生蛋、蛋生鸡”一样,是同时发生的生产分工。
根源就在于疫情之下被封控的小区,生产力水平非常之低,降到了原始社会的层面。比如出现了频繁的“以物易物”现象,这就是低生产力水平的体现,所以出现母系社会的特征也就毫不意外了。
为啥原始社会能搞公有制、人人平等呢,因为不这样搞就活不下去了,就被大自然战胜了。就像为啥团长们能放心大胆地垫上自己的钱一样,因为你但凡有一家不给钱,那以后团购就不带你了,你准备饿死吧。所以在这种普遍匮乏的大前提下,“群体无意识”地复制了原始社会的模式。
另外一点也是我一直提的,家庭中男女所承担的家务劳动比例是不平等的,普遍来看女性往往承担了更多的家务劳动(相关阅读:《我们年轻人不愿意生孩子,但问题的根源不在年轻人身上》)。所以团购买菜这种事情,在文化“潜规则”之下成为了女性所负担的责任。在这次上海疫情之中,能在社交网络上看到许多家庭主妇吐槽自己丈夫“没用”的。男权制的社会分工之下,普遍存在“男主外,女主内”的现象,女性被间接剥夺了社会劳动与社会上升通道,成为了婚姻与家庭的附属品。然而疫情之下,“社会”这个“外”没有了,以家庭为单位的生产生活成为了一切中心。这样“母系社会”的出现似乎成为了一种必然。
我写这篇文章是想说明两个问题:第一,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一定社会意识是社会存在的体现。上海疫情之下以街道、社区、居民楼为单位的小个体所展现出的特质,是非常有社会学的分析价值的,本文只说了一些很浅显的东西,希望能有学者做更深入的研究。
第二,居民自下而上的主观能动性固然重要,疫情期间互帮互助的故事固然感人,但这终究还是类似“原始年代”的“母系社会”组织生产模式。在现代社会中,充足的物资补给、发达的物流运输、完备的政府组织架构、积极的社会治理,本可以不需要居民自下而上的自组织如此卖力。我总是喜欢用我亲身经历过的石家庄的疫情来举例子,我八十多岁的外祖父外祖母单独隔离在一个小区里,完全不会网购的他们靠居委会、社区干部、志愿者的帮助顺利度过了疫情——这就是现代组织的功效,它终究是要比自发的“以物易物”“母系社会”先进的。
尤其是基层自组织也有失效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小区都会建立成互帮互助、相亲相爱的“原始共产主义”氛围,有的地方因为种种原因与巧合,已经提前进化到原始社会互相攻伐的阶段。虽然是极少数恶性事例,但也确实让人寒心,因为大家最近看到的阴间新闻已经够多了,我这里就不再叙述了。所以我们不能把一切寄希望于基层自组织的完备,还需要有承担更多责任的先锋队在,每个人民要是觉悟都这么高,大家早就跑步进入到共产主义了。先锋队在抗疫工作中不可缺位。
这里不只是在暗示上海,很可能各个地区都存在着类似的问题。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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