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一家子”

这是一张充满友情的合家欢照片。每当我看到它，便想起了同他们在一起短暂却又难忘的时刻，同时也夹杂着我的愧疚之情。
1996年4月，我随国内的一个代表团前往基里巴斯，那是一个远离所有大陆孤悬在南太平洋上的小岛国。
首都塔拉瓦的清晨很迷人。我信步从大洋岛旅馆向北沿海滩走着，细细地搜索着刚退潮的海滩，希望能拾到几个漂亮的贝壳。突然，一个大约四五岁、赤着脚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来到我身旁，看我手里拿着枚贝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跑掉了。不大一会儿，他领来了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小男孩，也在海滩上搜寻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那个大些的男孩举着一枚非常漂亮的虎皮贝壳飞跑过来，把贝壳塞到我的手里。我愣了一下，刚想拉住他的手道声谢，他却跑开了。
正欣赏着那枚虎皮贝壳，猛抬头一看，两个孩子正站在离我不远处注视着我。我问他们：“爸爸、妈妈呢？”他们指着不远处几棵大椰子树下的棚屋，没有说话。
我突然产生了想拜访这一家的冲动，便朝他们家的方向走去。两个小家伙见状，立刻撒腿使劲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嘴里不知在喊些什么。一个粗壮的赤裸着上身的中年汉子正同四个女孩在拆一辆瘫在他家门口的破旧不堪的汽车。当他们拆卸停当，我上前打了个招呼。男主人客气地应了一声，就又忙别的事去了。剩下四个女孩，我便和她们搭讪起来。原来，她们的父亲是个渔民，母亲操持家务。那天母亲卖椰子去了。我问她们家里还有什么人，她们说还有一个哥哥，就在我住的大洋旅馆工作。
沉默了片刻，那位稍大一些的女孩突然问我：“你是日本人吗？”我略惊了一下，马上回答：“不，我是中国人。”女孩们一下活跃起来。小妹妹抢着说：“我认识中国人。我们首都医院里有好几位中国医生，没有人不认识他们。”大姐急忙跑进屋，重又把爸爸叫出来。当我抬眼再看这位中年汉子时，他眼里闪着激动的光，手里拿着一个削好的椰子，急步走过来对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自中国，中国人对我们基里巴斯人太好了。”接着他向我讲述了中国医疗队一位女医生抢救他的妹妹和她刚出生的孩子的故事。他说：“我妹妹生孩子难产，若不是中国医生及时赶到，她们母子早没命了。中国医生真是好人啊！”
我建议为他们拍一张全家福，他们很高兴。可惜孩子们的妈妈和哥哥不在，不然全家9口人都会进入我的镜头。
返回旅馆后，我在餐厅找到了正在值班的那家的大男孩。他20岁，名叫latakee（基里巴斯名），按谐音，我为他起了个中文名杨大奇，他很喜欢，让我抄在一张餐巾纸上，小心地放进衣袋里。他告诉我，除了基里巴斯外，他从未到过外面的世界。我告诉他，中国很大，有万里长城，有黄河，有世界最高的喜马拉雅山。希望他将来有机会到中国，我留了一张名片给他，并在名片背面写上了他的名字“杨大奇，我的朋友”，小伙子频频点头说：“谢谢，谢谢”。
回国后，我赶紧将洗好的杨大奇一家的照片和一张自己在长城拍的照片寄给了基里巴斯塔拉瓦大洋旅馆的杨大奇。“瞧这一家子”的照片就这样成了永远联系我和基里巴斯朋友的纽带。（摄影　张兵）

杨大奇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