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商人练摊莫斯科

大批从事中俄民间贸易的商人进入俄罗斯大约有十年时间了。十年光阴在人类发展史上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在中俄民间贸易史上却是举足轻重的，它的背后洒满了汗水甚至泪水。
“一只蚂蚁”
长期生活在莫斯科的中国人大多是从事中俄民间贸易的商人，尤以“练摊者”居多。他们通过专门的运输公司运货，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紧俏货品运来，并且，他们不再打“游击战”，而是集中在“一只蚂蚁”市场等地售货。“一只蚂蚁”是中国人根据“伊兹迈伊洛沃”市场的俄文发音给它起的别称，倒也符合商人们整日辛勤劳作、努力挣钱的特点。
位于莫斯科市东北部的“蚂蚁”市场是个综合性市场，中国人在这儿占有几个区，经营的商品种类极为丰富，服装、鞋帽、小百货、蔬菜、干货……应有尽有。夏天时，连应季的苦瓜和空心菜都可以在这里买到，这在莫斯科这样一个夏天短暂且少雨的大陆性气候地区可是非常罕见的。
“蚂蚁”市场从外观上看很像中国的大型集贸市场，头顶上是透明的塑料棚，长长的通道里摆着一个个摊位或集装箱，从通道一端望去，满眼是密密匝匝的货、摩肩接踵的人。冬季，莫斯科夜长昼短且气温极低，商人们在这种半户外的环境售货，饱尝寒冷之苦；而夏天，塑料顶棚经烈日一晒，热浪滚滚，通道里闷热难当。
市场里不仅有各式时兴的中国商品出售，还由于中国商人聚集而带动了服务业的发展。这里有中国饭馆、中式快餐店、理发店、修鞋铺、中医门诊……总之，不用出市场，一切需要都能得到满足。举例说来，想喝中国的绿豆汤，吃中国的盒饭，看中文报纸上的新闻，都很容易，因为早有善于挖掘商机的中国小贩，把“方便”送到了货主摊前。这种强烈的服务意识，绝对是中国特色，在莫斯科其他地方是很难感受到的。
创业艰难
相比西欧、美国这些发达国家的成熟市场，俄罗斯的市场显得稚嫩而不规范，缺乏必要的法律保障。而来俄淘金的中国商人大都文化素质不高，所以生意场上风险不断。到莫斯科之后，我常常听说中国商人的货被俄罗斯税警封仓甚至强行拉走，有时说是海关手续不全，有时连个正当理由都没有。货主只有赶紧掏钱了事，免得耽误太多的时间，贻误商机，损失更大。如此一来，俄罗斯警察反倒尝到了甜头，三天一来五天一查，让华商苦不堪言。再加上黑社会的骚扰，华商每年不知要多花多少冤枉钱。
更让中国商人发愁的是，俄罗斯市场的阴晴变幻也不易把握。由于这里市场不规范，大多数俄商不能按国际惯例以信用证方式进出口商品，所以商人们都在莫斯科存仓批发，一手交钱，一手提货。这种情况下，如果货物畅销，货主当然笑逐颜开；可万一商品滞销，每天的仓库费、摊位费、员工费就够货主受的。
现年30岁的莫斯科立洲公司董事长董先生是由“倒爷”成长为一名成功商人的。1993年，他大学毕业后不久就辞职来到莫斯科，做成的第一桩生意是不起眼的50件皮衣。一年后，他转而搞批发，由于目光敏锐、头脑灵活，公司很快就初具规模。他现在在国内已拥有3家服装加工企业，旺季时每月销售几万件服装，公司流动资金超过千万美元，在莫斯科也站稳了脚跟。
董先生成功了，但更多的华商在这里的处境并不乐观。商人们不得不处心积虑：明年市场情况又会如何？也许投入的资金一分都收不回来，也许会经历再次大规模的封库拉货？
俄罗斯官方并不十分鼓励中国民间商人到他们这里来，因为目前在俄市场工作的华商大多数来自山东、浙江、福建、广东和东北农村，很多人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尽管他们吃苦耐劳，却根本不具备真正促进两国贸易朝正规方向发展的能力。虽然中俄目前每年的民间贸易额近100亿美元，但俄方认为“国际倒爷”起家的贸易没有前途，并且严重影响正常的中俄双边贸易，必须加以限制。因此，俄方已表示将加大对在俄华商的居住、工作、经商证件的检查力度，希望一批华商知难而退，离开俄罗斯。
生活单调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接触了不少做生意的中国人，谈到日常生活，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非常单调，是典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完全没有机会融入当地的主流社会。
莫斯科有几大中国人聚居区，如“河北楼”、“老索口”、“天都”等，大多数“练摊儿”的中国人都集中居住在这里。一来是因为这些地方房租便宜；二来这些地方安装了卫星天线，可以收看国内几家电视台的中文节目；三来是周末大家可以聚在一起打打麻将，以解思乡之苦。而且，这些地方有专门到市场的班车，对于几乎每天凌晨四五点钟就要去提货的人来说，这点便利也很重要。
莫斯科是座高消费城市，餐厅、娱乐城、俱乐部这些地方都贵得吓人，再加上语言不通，华人们只好把活动范围缩小到中餐馆、“天客隆”超市以及各种中国人开的服务设施。而一旦有空，麻将是他们最好的娱乐方式，赌场也是不少中国商人常常光顾的地方，最初同样是为了消磨时光，但到最后恐怕有人就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甚至最终倾家荡产。
在采访中，很多商人对记者说，现在中国经济发展迅速，社会治安又好，真想把生意转到国内去。可说得容易做来难，常年在俄罗斯这样不规范的市场上工作，几乎不懂国际通行的贸易规则的商人们，在中国国内或者其他国家的市场也难有竞争力。而且，他们对新兴产业和高科技领域几乎一无所知，这意味着在国内重新开创事业难上加难。
看着这些商人因超负荷操劳而过早衰老的面容，听着他们讲起离家在外的种种艰辛，我很为他们感到难过。我真诚地希望这些商人在俄罗斯的日子天天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