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人生路

【法国《欧洲时报》4月13—14日合刊文章】题：别样人生路———来自法国外籍军团华人士兵的真实报道（记者　钱海芬）
法国有支神兵奇旅———头戴白色平顶帽的外籍军团。
撩开其神秘的面纱发现，这当中也有华人。这些热血青年的别样人生路，是奇异？是斑斓？是……？他们的内心世界又是怎样的一番洞天？
另一种人生开端
来自法国外籍军团退伍华人战友会的信息表明，现在约有100多位从外籍军团退伍的华人，他们的年龄大多在20到30岁之间。
千辛万苦到了欧洲，到了法国，为什么要去他们完全陌生的军营？原来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能够尽快拿到居留证！他们还年轻，不想黑着过日子，与其苦熬着等待遥遥无期的“大赦”，不如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入外籍军团，经历另一种有指望的人生道路！
何小东就是这样想的。他1982年从中国到意大利，后又到荷兰，最后来到法国。“当时就是为了能够拿到居留证才当兵，否则只能等大赦。”他说，他从意大利、荷兰到了法国。一下火车就跟一位警察直言：我没有身份。在一位神父的指点下，他第二天便到外籍军团去报名了。

在外籍军团服役时的林大立（右）
很多进入外籍军团的人，他们的亲戚朋友许多原来就在外籍军团干过，有前人指点，自然心里更有底。以劳工身份合法来到欧洲的朱大力，曾经是杭州大学经济管理系国际贸易专业一年级的学生。1994年他19岁以劳工身份到瑞士，两个月后入法国外籍军团，投笔从戎。
面临生死考验
曾在外籍军团当过坦克兵的杨卫国个子不高，却很精干，现在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城外城餐馆”，内部装修非常中国特色：中国红、中国龙。
说起当年，杨卫国露出了略带羞涩的微笑：我是瞒着父母自作主张去了外籍军团的。他先后参加过“沙漠风暴”行动（海湾战争）和柬埔寨的联合国维和部队。
1990年10月1日，他随部队去了沙特阿拉伯，直接参加了海湾战争。在那风沙遍地的7个多月的艰苦日子里，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可贵：他们曾经在一座沙丘边埋伏了一整夜，清晨4时许，当他们在装甲车里刚有点儿迷糊时，传来紧急命令：部队前面开始进攻！祝大家好运！
1992年，作为联合国维和部队，杨卫国又去了柬埔寨。那边最危险的是地雷，不得已，“方便”时也在车边，跨出一步，说不定就踩到地雷。
和杨卫国一样同为坦克兵的蔡荣富说，他入伍后去过非洲的吉布提，学会了用火箭筒和高射机枪等。刚到部队时，因为法语不通，得看人家的表情做事情：该吃饭了，吃饭；人家休息了，我也休息。当时因为语言的问题，他的考试成绩很差。但他的枪打得很准，又会做菜，所以部队里的人时不时请他露一手，尝尝中国菜。
林大立，坦克兵，个子不高，但很沉着。去年才从军团退伍，1992年8月进外籍军团。1993年8月作为萨拉热窝联合国维和部队去南斯拉夫呆了6个月。刚下飞机，就见人抬着一口棺材上飞机，一打听，说是一个英国士兵刚被打死，心里真是害怕，在那站岗时，常听到子弹打进沙土中的声音，看到子弹在空中飞来飞去，就在那里，法国外籍军团的20多名士兵曾经被抓去当了俘虏，后来经过骑兵团营救才重获自由。
寄望嫦娥报安平
“长大了要做翻译”曾经是杨卫国年轻时的梦想。他至今保存着许多军旅生涯的照片，许久没有翻过的日记，现在读起来自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在海湾战争的日子里，时刻都面临着生命的不保。此时此刻，这些刚强的血性男儿，又是多么渴望柔情！杨卫国翻开1991年1月24日写的诗《望月寄情》，当他重读那首小诗时，仍然是柔肠百转：皓月照，佳节至，异乡客地游子思。故国景，清秀丽，乡间小路梦中行。望明月，忆童年，佳节鞭炮着新衣。父母亲，远隔离，寄望嫦娥报安平。尽管他只读到初中，但从他的诗歌中，你可以体会到一个游子，一个远离故乡，远离亲人，生命时刻不保的军人对家乡的思念之情。
现在开着一家饭店的林大立说，当时感到最幸福的事情，是在部队能够收到家信。在南斯拉夫时，因为没有电灯，没有电视，虽有收音机，却没有地方买电池。所以谁收到信，那可是当新闻一样马上传遍了部队。收信这是必定要请大家喝一杯的，有时候可是一个中队的人一起喝哩！那真是像过节一样。
在外籍军团干过的人，对“伙食”的反映最强烈。林大立说，我们吃了5个月的压缩饼干，当时没有一点蔬菜。当时最开心最得意的，是我偷偷带去了10多包方便面，在那里，方便面可真是稀罕物啊！只有在战友过生日什么的，才拿出一包，放在一个大锅里煮，虽然大家只捞到几根面条，但那个香啊，真是无法形容！
何小东觉得最开心的事情倒很有军旅特色：每年4月30日是我们外籍军团的节日。那一天，新兵可以命令平时威风得要命的团长去扫地、刷厕所。可以尽情喝酒，可以带女朋友到部队里来玩。
生命的回报
平时看小说，看电影，感觉男人打仗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当记者和这些出生入死，直面过生死的人聊过后，才深深感觉到，这样生死攸关的过程，真的经历过了，绝对是一次生命的洗礼。
在记者采访过的华人士兵中，没有一个人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遗憾的。或许，这就是男儿的本色。
何小东说，5年的兵是很值得的。别的不说，至少我学会了一点法语，对法国也有了很多了解。而且通过参加外籍军团，解决了身份问题，加入了法籍。说来他当年找太太，也和外籍军团有关呢。他说有一次休假下火车时，找中餐馆吃饭。因为理个光头，漂亮的服务员问他“从哪里逃出来的？”他赶忙解释是在法国当兵的。一来二去的，这位漂亮的服务员后来就成了他的太太。何小东现在在做司机兼导游。
杨卫国说，5年的外籍军团生涯，磨练了人的意志。作为一个男人，我觉得军旅生活使我变得更成熟了。他说，部队严格的纪律、艰苦的生活以及良好的团队合作精神，促使我反思生命中的许多东西，许多做人的道理。1989年，杨卫国等华人士兵作为外籍军团的代表，参加了纪念法国大革命200周年的大庆，庄严地穿过凯旋门。
秀才当兵的朱大力，其追求似乎也与众不同。退役后，他考入巴黎十二大技术学院销售专业拿到大专文凭。应聘进入欧洲第一跨国酒店管理集团ACCOR集团，在国际销售部任职。他说，拿居留证是手段，融入法国，实现自我，做出一番事业才是人生的目标。

偶尔从电台里收听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的声音，杨卫国激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