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纳莉”

今年第十六号台风“纳莉”袭台时，台湾岛就像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中颠簸……
台风，按照《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是：“发生在太平洋西部海洋和南海海上的热带空气旋涡，是一种极强烈的风暴，风力常达10级以上，同时有暴雨。”词典没有解释“台风”的“台”字是否指“台湾”，不过对于广大台湾同胞来说，台风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台风来袭之时，台湾岛就像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中颠簸，今年第十六号台风“纳莉”袭台时，记者就成了扁舟中人。
受困花莲
我和我的同伴于杰9月9日早上从台北出发，进行一次为期7天的环岛采访。9月15日中午，我们来到最后一站——花莲，准备在进行一天采访后次日下午飞返台北。可万万没有想到，花莲却成了我们此行停留时间最长的一个县市。
15日下午，台湾电视报道说，在台湾北部一百多公里海面生成的台风“纳莉”在原地徘徊一个多星期后，突然掉头直扑台湾而来。原本好整以暇的我们开始紧张打听往台北的交通会不会受影响，得到的回答是次日上午才能确定。看到花莲风平浪静，连一滴小雨都没有，心里还算笃定。16日醒来，窗外阳光明媚，心里就更踏实了。可到饭店柜台一打听，全身顿时凉了半截，花莲前往台北的飞机全部停飞、中午以后所有火车停驶，汽车更甭提了。台北，归不得也。
整个白天，花莲天气相当平静，除了零星的小雨。但台湾中部以北却都笼罩在暴雨滂沱之中，北部沿海海面风狂浪高。截至16日下午7时30分，从台北县市到台中县市还有花莲县，全部13个中北部县市都决定17日停课停业。远东、华信等主要航空公司17日中午之前的岛内航班全部取消，由台北前往巴黎、普吉岛等地的岛外航班也已决定延迟。当局宣布股市、汇市休市一天。
我们所住的蓝天丽池饭店来了几家台湾电视台的记者，他们还带来卫星直播车。我也开始做采访准备，因为据气象部门预测，“纳莉”极可能16日晚间在花莲登陆。在台北的《人民日报》驻点记者来电关切，我还告诉他很高兴能在台风第一线采访。
可是，行踪飘忽的台风“纳莉”再显其“怪台”本色，当晚9时许突然在台北登陆。在黑暗的夜幕中，大雨倾盆而下，不休不眠，降雨量创下了50年来的最高纪录。黑夜过去了，雨还一直在下，台北市和基隆市、台北县等北部县市变成水乡泽国。台北市区主要街道全部严重积水，我们在台北期间入住的来来大饭店门口水深及膝，许多汽车像方便面一样浸泡水中。台北县汐止等低洼地区积水更加严重，有些地方达到两三层楼高，民众在水中游泳逃生。南投、基隆、新竹等地，成千上万的民众惊惶逃离家园。到9月17日下午7时，已经有25人死亡、6人失踪、94人受伤。
我们最为关心的岛内交通特别是北部交通几乎完全中断，只好在花莲继续住下去。花莲也终于下起了雨，雨水打在霓虹灯上，溅起水珠，街上行人稀少，本来就清静的小城更加安静。　
9月18日上午11时，在花莲坐困愁城好几天的我们终于被告知回台北的航班已经恢复。尽管何时能起飞还不确定，但喜出望外的我们急急忙忙地收拾行李，急急忙忙地赶到机场。候机室里人头攒动，每张脸上都是兴奋而焦虑的神情。
“逃”回台北
下午1时，终于登机了。坐在机舱里，我默默祈祷飞机顺利起飞、平稳飞行而后平安降落——毕竟台风还没有过境，我们乘坐的又是螺旋桨小飞机。半个小时后，飞机下方出现了台北湿漉漉的市区，像刚洗了个澡似的，浑浊的基隆河穿流在高楼大厦之间，让人触目惊心。
飞机稳稳地降落在机场跑道上。谢天谢地！终于回到了台北。那一刻，心中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可一到台北，我们就面临“搬家”的问题，因为许多旅客无法回家，一些市民又因为家里停电停水搬到饭店住，来来大饭店客满。经过
紧急联系，我们搬到福华饭店，来不及安顿就开始关心“纳莉”的消息。
到18日下午6时，台风“纳莉”在台湾陆地滞留时间已超过40小时，全台已有53人死亡，22人失踪，141人受伤。死者当中包括被泥石流活埋的一位怀孕9个月的大陆新娘，和台北市内湖区一个四口之家。台湾各地有54万户停电，120万户停水，29万户市内电话不通，1084个移动电话基地台故障影响部分手机通话。岛内铁路运输基本瘫痪，民航交通虽然部分恢复，但仍有许多航班延迟。作为台北地区交通大动脉的台北捷运（地铁）惨遭水淹，除木栅线外的其他线路都变成了地下河而不得不停驶。新竹、桃园、苗栗等县大量民宅陷于水流或泥泞之中，繁华的市区变成汪洋一片。
9月18日恰逢我的生日，我们又顺利“逃”回台北，再加上4家在台驻点大陆新闻单位全数到齐，尽管是台风天，大家都说还是要庆祝一下。晚上发完稿件后，在台北的8个“记者同志”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生日聚餐。点燃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小小的火苗竟是那么明亮、温暖。在沙沙的雨声中，“生日快乐”歌响起，生活是这么美好！
祝福生活！祝福台湾！
台北变天
太阳出来了，照耀着台北的高楼大厦。台风“纳莉”18日深夜从台南入海，离开了台湾岛陆地，台北又恢复了蓝天白云的晴朗天气。只不过，这个城市以及她的子民的生活却在风灾后变了模样。
19日是台北市恢复上班的第一天。除了木栅线的列车还在高架桥上奔驰外，在捷运其他线路的车站只能听到抽水机的马达声。上班的人们要么驾车，要么乘坐公交汽车，平常很快到达的目的地如今却要多花上个把小时。街道上到处是长长的车龙，公交车站前也总是长长的人龙。交警们在红绿灯失灵的路口忙碌地疏导车流，挤在公交车车厢里的市民好像罐头里的沙丁鱼。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因为捷运局官员说完全恢复运转要到半年后。
学校从19日起恢复上课，但许多学校周围堆满垃圾。学生们走在泥泞的街道，白校袜粘上斑斑泥点。“纳莉”风灾给台北市制造了15万吨的垃圾，随处垃圾成山，散发着阵阵恶臭。从17日到22日，数千环卫人员和协助的军人共清理了约10万吨的垃圾，但垃圾实在太多了，到23日在松山区棒球场附近还能见到一层楼高的垃圾。
台北一夜之间倒退了10年。尽管电力工程人员连日抢修，夜幕降临，仍有很多商店因为停电而关门，许多市民家中点起了蜡烛，繁华的街道灯火阑珊。一名台湾同行家中停电，只能点蜡烛，她自嘲说：“倒也浪漫。”
“纳莉”让台北市丧失了20多条生命。这些家庭笼罩着悲凄的气氛。每当想起葬身泥石流的女儿、女婿和两个可爱的外孙、外孙女，因外出而侥幸逃生的张老太太就泪如雨下。　总计约100人死亡或失踪，208人受伤，数以百亿（新台币）计的财物损失，尚未完全恢复的停电、停水、交通中断，这就是“纳莉”给台湾留下的印记。此外，台湾同胞的“纸上富贵”也被雨打风吹去，台风期间休市的股市18日恢复交易，到21日收盘时股价指数仅为3591点，创下近9年来最低纪录。
天灾？人祸？
“纳莉”风灾是天灾，雨确实太大了，但如此惨重的损失难道就不是人祸吗？山地过度开发，水土得不到保持，每次台风一来，山区就爆发泥石流、坍方；基隆河截弯取直，虽然增加了台北的建设用地，但其抗洪功能却大大削弱；台北捷运控制中心设在地下，却没有万全的防水设施，进行过各种应急演练的捷运，惟独没有考虑到“心脏”可能被淹……
人性同样在风灾中经受了考验。有人乘机把废弃的大家具或垃圾丢出来，让街上的垃圾山长高，有人困在楼里还对免费发放的盒饭挑三拣四。所幸绝大多数台湾民众还是风雨同舟、相互扶持的，有的街区办起了大食堂，台北的一名饭馆老板无偿为街坊们提供热腾腾的饭菜，“九二一”地震受灾的中寮民众扛着锄头，来帮助曾经帮助过他们的台北人清理家园。
政客们的表现却是丑陋的，有的摆着亲民的姿态到处巡视，实际上妨碍了救灾工作的进行；有的赶紧诿过卸责，还挑起党派之争。就在他们互相指责、争论不休的时候，一个名为“利奇马”的台风已经在台湾南端的东南方海域形成，正向北移动……（本文照片均由本报驻台北记者于杰摄）
图片：
1、台风使台北市近60万户居民断电停水，图为居民全家老少到街道的临时供水点排队运水
2、受台风的影响，台北市地铁全线瘫痪，该市的开车族增加了一倍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