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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雀安知 鸿鹄之志——张学良细说往事

字号+作者:参考消息 来源:参考消息 2001-07-17 08:00 评论(创建话题)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燕雀安知 鸿鹄之志——张学良细说往事 当郭松龄因为第二次直奉战争胜利后功高不赏,加上反对张作霖进关打内战,倒戈反奉时,奉军精锐几乎全在郭松龄之手,'...

燕雀安知 鸿鹄之志——张学良细说往事



当郭松龄因为第二次直奉战争胜利后功高不赏,加上反对张作霖进关打内战,倒戈反奉时,奉军精锐几乎全在郭松龄之手,因此大家都认为张作霖完了……

【台湾《联合报》7月7—9日连载文章】题: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北投张学良家的谈话(作者 郭冠英)
1991年8月23日下午,大屯山腰仍飘着一股雨后的湿气,张学良家客厅窗上也是一片雾气。
俄国人
那天,苏俄政变,戈尔巴乔夫命运未卜,我们的话题就从苏俄谈起。我问张学良,对俄国人的印象如何?他说,在东北与俄国人有过交往,他们多是共产党员,一讲党性就没个人,因此不易熟稔。
我问,西安事变前是否有与俄国人联系,想成立西北国防政府联俄抗日之事,又问知否共产党之和平解决西安事变是否受了俄国人的影响?
张说,与共产党无关。放不放蒋主要是我和杨虎城的决定。我们为此事争吵,我说我们不是反对内战?如果扣着蒋不放,岂不是又惹起内战?共产党则可能是受了俄国的影响,我是不知,但对放蒋仍主要决定于我和杨。
看日记
我问,罗启(蒋经国副官,后派给张做副官)曾说有天您喝了点酒,对他说:“罗副官,我其实没看蒋的日记。”有否此事?张说,是的,我说看了日记其实是给蒋一个台阶下,我是看了。但内容使我更生气,唉,里面不谈了,那只是给蒋先生面子的台阶而已。
我拿出齐世英回忆录,把序中其女儿齐邦媛的话读给张先生听。说民国70年,齐世英住荣总:“一日午后,张学良先生突来探视。自民国24年汉口晤谈以后,首次重逢,当年雄姿英发的青年,却已年近80。乡关万里,半世纪坎坷,千言万语亦说不尽矣。此次会面令一向沉稳宁静的先父内心激荡甚久,前尘往事俱回眼前,常常自问:‘如果当年能够合作,东北会是什么样子?中国会是什么样子?’”
蒋狭隘
张学良说:“蒋先生太狭隘了,天下就败在CC与戴笠的手上。总要安排个特务在你身边,蒋先生就喜欢听这些人的话。我常说你怎么对人,人家就怎么对你。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蒋先生总是怀疑你。齐世英就是CC的人,CC弄出个‘东北协会’与我对抗,齐又为了办大学与我对抗。齐原是我送出去德国念书的,郭松龄的反奉可说有一大部分是他鼓动的(故张曾说最讨厌文人,说他们只会拱,如蛆一样)。事后,他跑到新民的日本领事馆中躲了起来,我们派兵围了半年,当时抓到他恐怕会枪毙他的。”
郭松龄是1925年11月22日,在滦州举兵反奉。他本是张学良在东北讲武堂的老师,两人亲如兄弟,张作霖常说儿子:“除了老婆不让郭睡以外,做什么事都会想到郭。”郭能兵善战,有日式作风,外号“郭鬼子”。张引郭为辅佐,自团旅长掌兵起,就是张正郭副。张年轻好玩,少治军,军事全由郭当家。故当郭松龄因为第二次直奉战争胜利后功高不赏,加上反对张作霖进关打内战,倒戈反奉时,奉军精锐几全在郭松龄之手,因此大家都认为张作霖完了。
林长民
郭起事后,找了林长民、齐世英、殷汝耕等人办理政事和外交。12月23日深夜,郭兵败逃亡,他本来可以骑马逃,但因为妻子及文士不能骑马,郭不忍弃之,就坐了较慢的大车,结果给东北骑兵追上。25日夫妇俩在辽宁老达房被就地枪决。
林长民,号宗孟,福建人,曾任北洋政府司法总长。他的女儿林徽音当时正在美国宾州大学读书。郭松龄请林出来,事成后要请林做奉天省长。林主政,郭主军。在逃跑时,奉军骑兵追到,流弹四射,当时天很冷,大雪及膝。林伏地蛇行,行未几,以身披狐外氅,累赘不能前,拟卸去,首微仰,回顾,弹适中焉,毁其面之半。等枪声停了,与他一起逃的李孟鲁叫他:“宗孟,走吧!”无回音,一看胸前都是血,才知他被打死了。
林长民因为留个日本式的胡须,东北骑兵师长穆春以为是个日本人,怕引起外交纠纷,就把林焚尸灭迹,所以林徽音家人连其遗骸也找不到了。
林徽音和梁思成后来还是到东北大学教书。
殷汝耕
齐世英和殷汝耕幸运的是,当晚没接到逃亡的通知,第二天白天才逃到新民日本领事馆躲藏,受到沈阳总领事吉田茂(战后日本首相)下令保护,张学良也无可奈何。半年后,齐、殷逃到日本。
殷汝耕在早年留日时与张群熟,1926年蒋介石下野赴日考察,殷汝耕是陪同翻译,他还娶了日本太太。但殷其实是日本间谍,后来把蒋介石与日本政要的谈话出卖给田中首相,破坏了中日和局。蒋介石非常生气,要杀他。后来殷在1935年成立“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是第一个汉奸政权。战后他请齐世英转信给张群,向蒋介石求情,张群看了信说:“亦农(殷的号)这种情形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殷后以汉奸罪处死。殷信佛,念着佛就死。
殷汝耕的侄子是殷之浩,张群来台后还是照顾老友之后。殷之浩办了大陆工程公司,与张学良倒常来往吃饭,恩仇早泯。
齐世英
齐世英则南下投入国民党CC派。他一直看不起张学良,认为他心狠手辣、腐败乱来,这使得张学良很不满。王铁汉说:“齐世英兄弟是张送去德国读书,谁都可以反张,齐世英不行,张家恩德太厚。西安事变齐占了50%,张学良气呀,他与老总统相处甚得,就是CC与齐世英作梗。张认为你派谁做特务,老总统要走双线、走三线都可以,你派特务,你作风如此,但派我反奉时逃出来的人做,他不服。”
齐世英则说:“在新民时曾听张作霖对人发牢骚说:‘我拿钱培养出来的学生竟然反对我,非严办不可。’我听后觉得很好笑,张作霖原是乡间兽医,他哪来的钱供给学生?供给学生钱的是国家。他那种人就是这样的公私不分。在我来说,我要报答国家栽培的厚恩,我应该替国家做更多,因为张作霖的做法对国家没有好处,我更应该反对他。所以回国不久,我便参与郭松龄将军回师奉天的壮举。”
郭松龄
郭通电反奉后,张学良坐军舰到秦皇岛要见郭松龄,想劝阻他。齐世英对郭说:“准许他来,何妨将其扣下。”郭谓:“我不干这种事。”因为郭与张交情太厚,实在怕见了张决心动摇。
郭兵败被执,将死,写了一遗书给张学良,说:“汉卿弟,我想来想去,后事还是只有托付给你……”遗书中交代:“吾但求速死。主倡一人,勿罪部下。财产悉交同泽中学……”这个中学是郭张两人办的,要教育东北军遗族子弟,校长就是留德回来的齐世英。
张学良说,郭松龄一直称他兄,死时叫他弟,郭大张18岁。
我问张,据相关人士回忆,郭之遗言未写完毕,命令就已到。张说:“不,已写完了。是抓到他的旅长王永清(土匪出身,外号‘天下好’)塞给我的,他是我讲武堂的学生。我怕我父亲知道不悦,把它烧了,真后悔没留下来。”
张说:“郭跑什么呢?跑到哪去呢?他败了就别跑,可见郭也不够英雄(张原对郭很崇拜)。我本主张对郭军法审判,让他把话说出来,为什么这样做。但杨宇霆说怕在经南满铁路时日本人把他劫走纵放了,产生外交问题,就把他毙了。这也是我不满杨宇霆的原因之一。”
张念郭
张学良其实一直想救郭。他知郭被擒,马上打电报要把郭解到他的总部。电报还没发出,又接一电,说郭已被枪决。张学良跺脚说:“完了,完了。”他本来是要把郭放了,送他去日本避风头。因张实在年轻,不懂军事,也怕负责任。郭虽出这么大的乱子,他仍要保郭。以后作战不顺,张就叹说:“如果茂辰(郭号)在,怎么会要我为这个难?”张之待郭实在厚矣。
郭松龄败在太骄傲,以为精锐在手,奉天指日可下,结果轻敌延误而败。但他反奉不卖国,日本关东军司令白川与他谈判,要他答应日本人的条件,则助他成功,郭不肯。张作霖则饥不择食,答应了日本人很多事,但事后张又不认帐,日本人把他炸死了。
王铁汉也在抓郭的部队中,他看到郭氏夫妇受刑。郭妻韩淑秀是燕大毕业,很硬,不肯下跪,说:“不跪!不跪!给谁跪啊?”郭拉了拉妻子的青布皮袍,说:“跪,服从大帅的命令。”郭已万念俱灰。郭妻还说:“先打我,让军长看到我走了,好放心。”
郭夫妇尸体被解到沈阳,在万泉河畔暴尸3天,观者如堵。国民党人皆痛郭死,东北耆宿钱公来曾有此诗悼郭:
雪拥榆关马不前,郭军鼓角震西天。
白川拂袖非吉兆,终古凄清吊万泉。
共产党报纸《向导》说,郭之败,实败于日本帝国主义。
烧电报
张学良又说,事平后郭军部下搬来沈阳城内打来的效忠郭氏的电报,足足有四寸高。张说我都没看,叫赶快烧了,对郭下面的四个军长也不追究。其中之一的刘伟(与齐世英同为辽宁铁岭人),因为他坚强不屈,张说我还让他回原部带兵,后来他在与冯玉祥部的南口一役中力战,竟因压力太大精神失常,殊堪浩叹。
1928年6月3日,张作霖出关被日本人炸死,张学良易帜,南北合作。齐世英又回到东北,与郭松龄的死敌杨宇霆见了面,齐杨化解了宿怨,杨对他说:“下令枪决郭是我的意思,张老将原要把他解到沈阳,亲自杀他。我们知道张老将的脾气,可能东一刀,西一刀,郭要受大罪了。与其如此不如死个痛快,故我下令就地枪决。”
其实杨宇霆是怕郭一见到张学良,就死不了啦,那杨又麻烦了。
杨宇霆,号邻葛,辽宁法库人,日本士官学校毕业,是张作霖的总参议,极受张信任,郭倒戈即以清君侧为名。
杨宇霆
我又问,齐在回忆中说他见杨后,就听日本友人密报他说,张学良要杀杨宇霆。齐在汉城函告杨爱将于珍劝杨当心,于未转信,后杨果然被杀。
张先生一听大呼胡说八道(不出我料)。他说杀杨是临时起意,日人何知?乃又说起因是为中东铁路督办之事,杨要叫常荫槐干,取代吕荣寰。张说常那么行?又是黑龙江省长、交通处长,又是铁路督办,就他一个人行?东北没人啦?乃不肯同意。当晚待杨、常回去吃饭后再来帅府时,乃命将此两人在老虎厅枪杀。张说都是常在后出的主意,常最坏。
但张学良说日人不知也不一定对,因为张也提到杨未经他同意向捷克订购了3万枝枪的事,认为杨有异心。加上其他三四件事,如大帅死,杨先知;张想把军权交杨,但待杨视察三四军团后回奉,拒绝,说你那批部下把你当圣人看,我带不了。张暗忖,原来你去看部队是看带得了就带,是去观察的,你安什么心?乃又对杨起疑,加上杨桀骜不驯,目无少主。
张向秘书长王树翰说不满,王劝他好汉打落门牙和血吞,张说,岂止门牙,连大牙都被打掉了,他要放炮(即杀人),王说千万不可。张又有与太太丢银元卜卦之事。故杀杨之意为王树翰等人泄漏出去,为日人知,也不是不可能之事。杀杨、常,迫签铁路督办事是导火线,但前因早存在,东北上层已有不祥之感矣。
杨、常之死,许多人皆说是张学良为郭松龄报仇,东北老将戢翼翘(逝于台中,中研院有其口述史)就说:“从前杨邻葛怕老将父子感情破裂,怕过事株连,劝老将把郭松龄就地枪决,这是好意。可是郭的旧部不这样想,他们认为郭是一心要拥护汉卿(张号)的,而杨邻葛害死了郭,他们打击杨是替郭报仇,也是替自己洗刷。他们在汉卿左右说多了,汉卿又是个轻举妄动的人,于是上台后的第一件轻举妄动便发生了。”
其实张说杀杨是郭变给他的教训,不愿再重蹈覆辙,先下手为强。郭松龄事件影响很深,齐世英说:“以后张死日本之手、奉系没落、东北知识分子排日以及日本借口发动‘九一八’,都与此有关。”它也影响到西安事变。
百岁鸟
最后,我问张学良,有关李敖责他“私昵”、可说而不说,隐没历史。张学良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张学良是否为“鸿鹄”?我不知,只能说他确实是只老鸟。整一百岁了。
图片:
张学良(左)与杨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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