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讯】香港的国民机关报“香港时报”6月8日和9日连载了署名胡希所写的一篇文章,题目是“天气·文章·与共产党的面孔,费孝通写‘早春’和‘早春前后’的经过”。全文如下:
    费孝通教授曾在4月初发表了一篇文章,批评共党在提出“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口号后又阻挠“放”和“鸣”。这篇文章的题目是“早春”。
    到5月31日,费孝通又发表一篇文章,题为“早春前后”,在名义上,5月底的这篇文章是叙述他写“早春”一文的经过,而实际上,他在“早春前后”中揭露了大陆知识份子的苦闷,他们写文章必须看风使舵,根据共党的脸色落笔,写成后还不敢骤然发表,必须再看看“最近的气候变化”,而共党的“气候”是经常吹无定向风,因此写成的文章必须一改再改。落笔难拟题更难
    据费孝通说,“早春”一文的题目曾经作了许多咬文嚼字的斟酌。他最初用的题目是引用李清照的“乍暖还寒”一语,后来一想,这句词基本上是寒,暖是虚的,这将会被共产党批评诬蔑“百家争鸣”,因此他不敢用这题名,就改了一字,写成“乍暖乍寒”,一字之改,提高了“暖”的地位。
    “放”和“鸣”虽是共产党提出的口号,但当知识分子在3月初开始放起来和鸣起来的时候,共党开始害怕了,拼命压制,但共党又不愿意被知识分子公开指出这种压制。因此在当时的情形下,用“乍暖还乍寒”来形容是最适合的,但为了共党不愿意有人公开指出这种寒气所以费孝通把它改为“乍暖乍寒”,这虽然已不太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但在共产党眼中看来,有“寒”字还是不行。因为“寒”就代表着共产党的压制。于是,费孝通又把题目改为“满园春色关不住”,想以此来形容“放”和“鸣”的蓬勃现象。但后来一看,又不行,因为实际情形并不如此,而且和文内的批评意见不能合拍,因此又改为“春寒”。春是形容好现象,寒是形容压制现象。但这个“寒”字总有点不大对,可能招致麻烦,因此最后改成了“早春”,“早”,是个正面字眼,和过去知识分子的“黄昏思想,对得上,刚好道出了这个转机,而又不会冒犯共产党。
    单是一个题目,就费了这样多的周折。共党表面上鼓励知识分子鸣放,但想鸣的人,却在环境逼迫下必须“收收放放”。在题目确定之后,文章本身也“收、收”了好几次。毛泽东也看小说
    费孝通写“早春”一文的动机,是因为“民盟”的一些对共党不满的人鼓励他挺身为知识分子说话,所以他决定了写这篇批评共党压制鸣放的文章。二月中,初稿已经写成,但因为这篇文章的分量不轻,他没有勇气拿出来发表。反复修改了几次,又复写了好几份,分送“民盟”的朋友们研究,看看共党是不是能容忍这样一篇文章。
    到二月底,文章经过大家研究和把尖锐的话改得含蓄一点之后,他正想把稿送到“光明日报”发表时,忽然有一位“民盟”的常委匆匆赶到他家里,一开口就说:“你的东西快点不要发表!”这位朋友坐定后,气喘稍为缓和了一点,接着说:“天气不对,你还是再等一等,这样放出去,恐怕要招祸”。原来这位朋友听到“文化部副部长”刘芝明传达文艺方针的报告,说是毛泽东批评了王蒙那篇“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的小说,并赞成陈其通对这篇小说的批评。这位朋友在叙述了这一情况后说:“我看形势是要收了。”太难探测天气了
    住在费孝通隔壁的潘光旦,听到费孝通转述了那位朋友的话,就说:“这可怪了,我在城里也听到有人说起毛主席召集过文化部的一次谈话会,不是收,而是放。”这一下可把费孝通弄糊涂了,他觉得“天气”实在太难探测。
    第二天,遇到了一个“官方”杂志社的编辑,谈起一个正在外地采访的朋友。这个编辑说:“他寄回来的文章,口径不对,暴露太多。现在不准这样写了,百家争鸣鸣出乱子来了。”费孝通因为自己手上就有着这篇可能会出乱子的文章,所以特别关心,追问他:“谁说的?”回答是:“传达下来的。”
    虽然这阵冷风没有斩钉截铁的根据,可能是空谷来风,但却吹冻了费孝通的“早春”,他不敢再贸贸然拿出来发表了。
    有几个不满共党的“民盟”高级人士(费孝通没有说出他们的名字,但其中显然包括罗隆基,因为他在一个月前的一次座谈会上曾谈到这件事),而且又都是肯定共党不在收,而在放的人,又一再鼓励费孝通把文章送出去,甚至使出了激将法。夹在寒暖之间的费孝通,欲说还休,欲罢不能,结果是又从头改了一遍。在这种心情下改写实际是“磨角”——把一切尖锐突出的意见都删去了。早春现象已过时
    毛泽东在“最高国务会议”扩大会议上发表“人民内部矛盾问题的讲话”的那天上午,费孝通把“早春”送出去了。那天因为有一批东德人士来北平参观,要费孝通招待,他又不知道毛泽东要讲话,所以没有进城开会。晚上潘光旦讲了讲话回来,兴冲冲地来找费孝通,揭开了谜底,说是“毛主席决定放了”。
    第二天费孝通一早起身,把“早春”的后半篇又重写了一遍。但从修正稿送去,到文章见报,又是两个多星期。原因据说是为了要登“政协”会议的发言而被挤后了。到这篇收收放放的“早春”出世时,事实上早春现象已过时,因为各地知识分子已摆脱共党束缚,大鸣特鸣起来了。
    罗隆基等人为费孝通惋惜,说这篇东西早一个月发表多及时?天气变了,不是个马后炮了么?但另有一些朋友为费孝通告幸,说早一个月泄露了春光,怕耽待不了,因为当时的“天气”不同,说不定会被围剿一阵
    。想说话勇气有限
    费孝通在五月底发表的“早春前后”一文中感慨地说:“我想早春一文的发表,迟乎早乎都不是偶然的,既反映了天气,也反映了体质,
    我原本是处在这个大变动的时代的一个平常的知识分子罢了,话是想说的,
    勇气是有限的。”
    这篇有关“争鸣”的文章,虽经过这样多的斟酌和再三修改,但仍逃不脱被共党还击的命运。共党现在指摘费孝通,认为早春天气的说
    法是错误的。照共党的说法:知识分子在“解放”时就已经到了春天,如果说最近半年还是早春天气,前几年是什么天气呢?这不是明明暗射前几年的思想改造是严冬么?这岂不是有意要否定思想改造么?再往下说,问题更
    大了,意味着“解放”是知识分子肃瑟之秋的来临。因此共党认为早春天气的说法是“反动的”,而叫费孝通必须“再检查这是什么思想”。天气草木与改造
    从“早春”一文中,又引起了另一问题:“是天气(共产党)不好呢,还是草木(知识分子)不好?”百花开不了,是由于天气不够暖,还是由于草木本身体质不健全?共产党声言:自从“解放”以来,天气一直是明朗的,温暖的。共产党对知识分子的政策早已确定了的,而且一直是贯彻了的。明朗的天气,花不开出来,自然是草木有问题,腐朽了,蛀蚀了。自己不成器,还要怨天!说得明白些,知识分子要发挥积极性,关键是在“自我改造”,不应当去批评共产党的领导。腐朽的和虫蚀的
    费孝通在“早春前后”一文中,驳斥了共党对“早春”一文的这种批评。他说:关键不在知识分子的改造,而在共产党对知识分子的估计
    ,由于共党轻视知识分子,压制知识分子的言论自由,造成了共党和知识分子之间的矛盾。要解决这种矛盾,应该是共党对知识分子作正确的评价
    ,而不应把知不应把知识分子一概当作腐朽了的,被虫蛀蚀的。
    费孝通在“早春前后”一文中,虽承认“争鸣”的高潮已到来,不再有压制人的早春景象,但他显然还是有顾忌的,正如他自己所说:“我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或者是因为不便说。”(文内小标题是原有的)
参考消息日期
1957年6月29日参考消息第3版
香港国民党报纸谈费孝通文章写作的经过 认为他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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