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柳青》上映,票房惨败,左右不讨好,本是意料中事。
伟大的作家总是以其作品塑造自己的人格化身,柳青自然也不例外,《创业史》是他的传世之作,也是他一生心血的结晶,柳青与其《创业史》凝为一体,不可分割。
柳青是属于那种少数的、完全投入了自己的生命进行书写的作家,他曾经谈到:“《创业史》也是我自身的经历,我把自己的体验的一部分和我经历过的一部分,都写进去了。生宝的性格,以及他对党、对周围事物、对待各种各样人的态度,就有我自身的写照。”
这些话再明白不过地表明《创业史》这部作品与柳青本人之间合二为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且柳青不仅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要不他也不会沉下身子,十多年扎根农村,与农民一道投身于当时农村正在进行的合作化运动,被农民亲切地称为“咱们的柳书记”。
可见,要表现柳青这个人,就不可能回避《创业史》,那么《创业史》是写的什么呢?用柳青的话说,“我写《创业史》,是宣传人们和私有制、私有观念的彻底决裂,用共产主义思想,创社会主义大业,我是这样写的,也应该这样要求自己!”
关于《创业史》的创作目的,柳青也直言不讳:“《创业史》这部小说要向读者回答的是:中国农村为什么会发生社会主义革命和这次革命是怎样进行的。回答要通过一个村庄的各阶级人物在合作化运动中的行动、思想和心理变化过程表现出来。”
这就是说,《创业史》是一部作者从心底服膺和赞同农民走合作化、集体化道路的作品,小说的文学轨迹与作家的心灵轨迹是完全重合的。
于是难题就出来了,电影《柳青》要表现人物形象,就不能不涉及《创业史》,而要把《创业史》如实地与作家本人联系起来,又无可避免要犯违反“政治正确”的大忌,怎么办?
这时就唯有进行一番无害化处理。正如郭松民指出的,本来《创业史》中最精华部分《梁生宝买稻种》被一笔带过,与梁生宝形成鲜明对比的郭振山根本没有出现,对合作化运动的解读仅仅只是为了“过好日子”,等等。
经过这些无害化处理,虽然使得这部电影顺利通过审核,得以上映,付出的代价却是阉割了《创业史》的灵魂,也就阉割了柳青的灵魂,使得柳青的形象被完全扭曲,想必如果柳青地下有灵,这也是他不愿看到的吧。
电影主创者可能以为自己很聪明,努力缝合柳青这个人物与“政治正确”之间的巨大裂缝,可是《创业史》与“政治正确”本就是背道而驰的两辆车,注定走不到一块儿,因而他们表现出来的柳青只能成了另外一个“柳青”,结果就是票房反映出的好不尴尬局面。
这样的电影不是对柳青的颂扬,而是对他的亵渎,只怕是真正的柳青也不认识电影里的那个“柳青”。
应该说,电影里的“柳青”充其量表现了柳青的某些形似,比如他扎根农村,与农民打成一片,而电影的主创者可能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企图利用柳青来迎合某种“政治需要”。
正如刘继明老师指出的:“柳青以唯一的一个‘前三十年’作家的身份赫然在列,无疑加重了其作为经典作家的分量,特别是近年来柳青被当做‘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典范广受推崇,使得他的影响不再局限于文学界,而呈现出某种符号化乃至偶像化的趋势。”
然而,他们没有料到的是,一个伟大的作家被抽掉了灵魂,当作无害的神像贡奉起来,看起来是把他抬高了,实际是贬低了,因而不仅是对作家本人的极大伤害,而且也不会为社会大众真诚地接受,最后被观众抛弃、漠然视之就再正常不过了。
世事轮回,虽然因为时代变迁,柳青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扭曲得面目模糊,甚至面目全非,但“我们的柳书记”光辉形象仍然会留在农民的心间,永远铭记在中国文学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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