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这篇文章我看了,正所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我在两年前的文章《劳动人民的命,金粉世家的病》就说过这个问题:资本凭借其优势地位,成功把风险转嫁给了消费者和骑手,本应反思大公司吃人吸血的问题,然而终究还是上演了“无产阶级斗无产阶级”的戏码。
为什么外卖小哥频频违反交通规则,很简单——超时了要罚款。这就是大公司和其背后资本的强势之处了:从生产的维度上讲,通过控制成本,把外卖员的数量定在将将够用的水平,让他们不得不拼尽全力冒着危险才能完成所规定的工作——这跟一百年前的血汗工厂是一个套路,把劳动者剩余价值榨到最大化,也就是所谓的“科学管理”。从消费的维度上讲,大公司和资本可以转嫁风险和矛盾,比如超时配送,罚的是外卖员的钱;快递投诉,不用问直接罚快递员。反正资本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永远不会吃亏:本应是剩余价值剥削过度、劳动力不足的问题,转移到劳动者和消费者身上,让你觉得是外卖员服务不好,让外卖员觉得是你太苛刻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是背后的庞然大物在吸取双方骨髓。
矛盾仅仅转嫁给了外卖骑手吗?并非如此,还要再加上餐厅商家。美团饿了么首先要收一笔“管理费”,其次要配合平台各种促销活动——满减、红包成本都是要商家承担。比如下面这个新闻就是标准的转嫁矛盾:
你说消费者用红包有什么错?然而商家也很委屈,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哪有这样亏本的?然而很明显,这个商家就是拎不清被带了节奏,把矛头对准了用红包的消费者。那谁在背后笑嘻嘻的数钱呢?当然是平台啦。大家可以关注一下最近商家集体抵制美团饿了么的新闻,从疫情开始以来层出不穷。这就是外卖平台凭借自己垄断霸权优势,建立了一套完全有利于自己的“霸权系统”
所以外卖骑手与其说“困在系统里”,不如说“困在剥削”里。央视财经这段评论确实说到点子上了:
“创造了数十亿利润,却难分一杯羹”;“数千亿美元的商业帝国,谁饿了,美了谁?”。这不就是我们教科书里讲的“剩余价值剥削”嘛。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我想起《我不是药神》上映时引起的一系列讨论,有人说科研人员研发新药救世济人,活该他们发大财挣大钱,凭什么要限制这么高科技新药的价格呢。其实这个观点有一个误区,就是认为新药卖这么贵,钱是被科研人员挣去了。其实科研人员不过是医药公司雇佣的“外卖骑手”而已,赚得盆满钵满的永远是资本。就像当时讨论药神时,我微博下面的一条评论——“做科研发不了财,想发财请转business”
类似的“系统”还有多种多样,比如说“困在智能手表”中的环卫工人——“最近,南京河西区域的环卫工人被配发了一款有定位功能的智能手表。工人们只要在原地停留休息20分钟以上,手表就会自动发出“加油”的声音……这声“加油”不是鼓励,而是警告。原地停留20分钟被管理人员定义为“违规停留”,一旦发现环卫工人有任何摸鱼的迹象,手表就会自动给环卫监控指挥中心报警,处罚也就跟着来了……不管是不是午休时间、不管工作做没做完,只要停留就等于偷懒的逻辑,也难免有一刀切之嫌。用这位环卫工人的话说:‘如果半小时内路上都干干净净的,难不成我还要专门来回跑不成?’”
比如说困在“HR制度”与“绩效考核”中的程序员——华为HR胡玲实名在华为内部论坛发帖,内容直指部分HR领导、绩效考核政策以及华为的企业文化。其中一些言论发人深省:“奉劝各位兄弟,不要相信HR,他们没有诚信”“激励原则讲不清楚、绩效原则讲不清、退出原则讲不清,一切都是暗箱操作”“有谁对HR体系进行监督?有谁对HR的专业性进行评估?在绩效评价中HR说谁平庸谁就平庸?”。
这位胡玲同志明显是一位好人,但她做不了一名“好”HR,这就是上文所说的矛盾所在HR是一种去人格化的工作,一个对公司来说“好的”HR不能是人,只能是狗——因为HR工作的内在要求让他们成为了资本剥削的人格化代表(现在资本家连剥削这种事都可以雇佣人去做了,雇佣的这个人美其名曰“HR”)。
所以说这里这并不是针对人力资源工作的朋友们,绝大多数人力资源工作者现实生活中都是很好的人。只是这个职业尤其特殊性,它设置之初的目的就是维护运营的效率与公司的利益——这句话的另一种描述就是让资本家成功剥削更多剩余价值,可以说这个行业从诞生起就带着对立的本质。
胡玲洋洋洒洒这篇文章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很好地总结:“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其中有很多细节都值得我们分析,比如说有员工的被清退理由竟然是这个“应该看看反馈问题的人是谁?天天有时间琢磨班车食堂的,清退算了?”再比如说“年轻化”政策的选择性贯彻:“研发32岁,绩效B都被认为是发展缓慢,被劝退,而HR为什么可以40岁的高龄,三连B却可以作威作福?”
再比如用AI解雇员工:
布雷弗曼认为技术的进步非但没有改变无产阶级的命运,反而成为了限制无产阶级的新枷锁。先进的技术让无产阶级工作更加“去技能化”,让他们丧失了与资方议价的能力;无论在工厂流水线上,还是在白领办公室中,劳动者的工作整体性在退化,工厂和企业需要的只是不用思考与反思、不停重复执行去技能化任务的“身体”而已。
布雷弗曼指出,虽然管理学和技术进步都是“中性”的,但是在资本主义剥削体制下,它们都成为了助长资本家剥削工人的工具。换句话说,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者们根本无法享受到技术进步、组织优化所带来的福利,反而往往是受害者。
布雷弗曼无不忧虑地指出,曾经劳动者们只是借助机器进行生产,在当今工人的技能转变为照料机器。他用一个非常俏皮的比喻,来解释在阶级不平等下技术进步的现象:“……‘平均’提高了,那就是接受了统计学家的逻辑——统计学家们把一只脚放在火中,而另一只脚放在冰水里,然后告诉你:‘平均而言’,他感到非常舒服。”
归根结底,如果有什么“系统”,那也只有一种——“剥削系统”。
我横竖睡不着,把《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吃人”两个字!
我横竖睡不着,把公司的《绩效考核,规章制度》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吃人”两个字!
我横竖睡不着,把钉钉APP的代码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吃人”两个字!
我横竖睡不着,把《科学管理原理》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吃人”两个字!
为什么说这个话题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老生常谈了,因为两百年前马克思恩格斯他们已经分析透了。1960年我国出版了一本科普类读物《资本家怎样剥削和压迫工人》算是面对政经小白的通识读本,这里就结合《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中的现象,带领大家再复习一遍。
首先资本家为什么能成为资本家?任何一个有钱人都喜欢用成功学、励志毒鸡汤来包装自己的发家史,然而赤裸裸的真相是这样的——从零到一、从无到有,总要经历某种“过程”,而绝大多数完成资本原始积累的资本家无非具有以下四种共性:第一,官僚地主,摇身一变;第二,买办走狗,唇边分赃;第三,投机倒把,损人利己;第四,巧取豪夺,霸占民财。
这就是书籍第一部分要告诉我们的观点,资本原始积累的过程——是“一部肮脏的历史”。本书的第二部分“利润滚滚万骨枯”则更加有趣,我们单独来看“数不清的剥削花样”这一节,可以与《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原文一一印证:
第一,尽量压低工资。“拿一九二九年上海一些纺织厂工人的工资来说,男工每天平均才五角五分钱,女工每人平均才四角五分钱,童工每人平均才三角钱。可是那时候,一石米就得十来块钱,一个工人辛辛苦苦,没明没黑地给资本家干一个月,只不过挣到石把米钱。”
第二,随意罚款。“比如解放前北平电车公司,为惩罚工人规定了一百三十九条条例,内中罚款一项,就占了四十条。资本家凭着自己随意定的罚规,随便罚扣工人工资。工人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本来钱就不多,左罚右罚,就没什么了。”
“售票员工50号下班后乘二路25号车到公司交账,不按上下车规定,由后门下车,罚款一元;排车员226号,身穿制服大衣,内衬长大便衣……有碍观瞻。罚洋一元;司机生98、73号下班乘车,钮扣没扣、少扣。……各罚款两角。”
(《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原文)
第三,公开克扣。“上海许多纱厂,就有这样不合理的规定:发工资都以元为单位,不到一元的零头工钱,就不发了。有个工人,半个月里边做了五块九角钱的工资,按照资本家的规定,只发给他五元。浙江省宁波地方有个和丰纱厂,还规定:工人的工资都要打个折扣,一角一分折成一角,一元一角折成一元。”
第四,名义上加钱,实际上减钱。“不错,有时候,资本家在工人坚决的斗争下,也不得不给工人加点工资。可是不管加多少,工资总是远远赶不上物价涨得快。比方说,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上海工人的工资,比十年以前增加了六万八千二百倍,可是物价却比十年以前涨了十五万倍。表面上看起来,工人的工资加多了,实际上呢,比起十年前还降低了一半多哩!”
第五,强迫工人“储蓄”。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一些资本家编了一套骗人的鬼话,让工人参加他们的“储蓄”,把工人用来维持最低生活的钱,硬扣下一部分作为“储蓄金”。这样,既增加了一笔可以运用的资金,又节省了向银行借钱所要支付的利钱。资本家就这样用工人自己的血汗钱来剥削工人。
第六,用新工人替换老工人。“老工人入厂时间长,工资一般的比较高,用新工人替换老工人,能少开支一笔工钱;老工人在常年繁重的劳动下,身子骨都被资本家折磨垮了,而新工人年轻力壮,能给资本家干更多的活,赚更多的钱;老工人有一定的阶级觉悟,人也比较熟,不甘当资本家的牛马,经常跟资本家斗,而新工人刚入厂,斗争经验不多,比较好管理。”
资本并不仅仅是剥削无产阶级这样简单,它是一个无意识自我增殖、自我膨胀的怪兽,整个经济整个国家整个民族都要为之买单。
譬如说,资本家不保障劳动者基本生产安全,逼着外卖小哥闯红灯,逼着煤矿工人下危险矿井,那么工人出了意外谁来买单?是社保。
譬如说,高强度加班和熬夜摧毁了年轻人的身体,996让年轻人早早就埋下了巨大健康隐患,那么这样大规模的“过劳病”出现谁来买单?是医保。
譬如说,年轻人被工作压榨到进入低欲望社会,不想结婚更不想生孩子,不想让孩子成为资本家的新韭菜,那么这样大规模生育欲望降低是谁来买单?整个民族。
这些资本家就好像封建社会疯狂兼并土地的大地主:地主们吞并农民土地,农民无法生活下去成为流民;地主凭借其士大夫特权不向国家纳税不服徭役;国家需要大量财政投入去解决流民问题……一方面税收越来越少,另一方面支出又越来越多,那国家不出问题才怪。基本上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逃不过土地兼并导致国家根基动荡这一命运,外族入侵、自然灾害只是直接诱因。
所以说资本家就是这样一种社会的寄生虫:吸血肥了自己,毁掉了整个世界。
【查看完整讨论话题】 | 【用户登录】 | 【用户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