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无产阶级的民主主义任务
(1905年6月4日〔7日〕)
社会民主党是工人运动的有觉悟的代表,它的宗旨是使全体劳动者彻底摆脱一切压迫和剥削。要达到这个目的,要消灭生产资料私有制和建立社会主义社会,就要求资本主义生产力有高度的发展和工人阶级有高度的组织性。没有政治自由,既不可能有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生产力的充分发展,也不可能有广泛的、公开的和自由的阶级斗争,更不可能有无产阶级群众的政治教育、政治培养和团结。正因为如此,有觉悟的无产阶级总是把坚决为充分的政治自由而斗争,为民主主义革命而斗争作为自己的任务。
给自己提出这个任务的不单单是无产阶级。资产阶级也需要政治自由。有产阶级的有教养的代表人物早就举起了自由的旗帜;主要出身于这些阶级的革命知识分子,曾为自由而英勇地进行斗争。但是,整个说来,资产阶级不可能同专制制度进行坚决的斗争,因为它害怕在这个斗争中会失掉把它和现存社会拴在一起的财产;它害怕工人过火的革命行动,工人是决不会只搞民主主义革命的,他们要力求进行社会主义变革;它害怕同官吏、同官僚制度彻底决裂,因为官僚制度的利益同有产阶级的利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资产阶级争取自由的斗争就具有胆怯、不彻底、半途而废的特点。无产阶级的任务之一,就是推动资产阶级前进,向全体人民提出彻底的民主主义变革的口号,独立而大胆地去实现这些口号,一句话,在争取自由的全民斗争中起先锋队、先头部队的作用。
俄国社会民主党人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曾经不得不同资产阶级自由派的不彻底性进行过多次的战斗。我们不妨回忆一下,例如,司徒卢威先生,作为一个争取俄国“解放”的政治战士,是怎样开始自己的不受书报检查的自由活动的。他的活动是从他给维特的《记事》写序开始的,在这篇序言中,他提出“权利和拥有权力的地方自治机关”这个地道的“希波夫派的”(用现代政治派别的语言来说)口号。社会民主党指出了这个口号的全部落后性、全部荒谬性和全部反动性,要求有一个明确而坚定的民主主义纲领,它自己提出了这样的纲领,作为自己的党纲的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社会民主党曾必须同自己队伍中对民主主义任务的狭隘理解作斗争,因为所谓的“经济派”曾千方百计贬低这些任务,鼓吹“同厂主和政府进行经济斗争”,坚持必须从争取权利开始,继之以政治鼓动,最后才逐步(阶段论)转向政治斗争。
现在政治斗争有了惊人的发展,革命席卷全国,最温和的自由派也成了“极端派”,这时可能觉得我们刚才引用的对过去不久的事情所作的历史考证不恰当,同活生生的、暴风雨般的现在不可能有什么关系。但是这只是乍看起来的感觉。当然,象立宪会议,普遍、直接、平等和无记名投票的选举制这样一些口号(社会民主党人很久以前就最先在他们的党纲中提出来了)已经成为共同的财产,为非法的《解放》所采纳,并写进了“解放社”的纲领,成为地方自治人士的口号,现在正被合法的报刊千腔百调地重复着。最近一些年月俄国资产阶级民主派无疑是有进步的。资产阶级民主派向事变学习,抛弃了一些幼稚的口号(象希波夫派的口号:权利和拥有权力的地方自治机关),一瘸一拐地跟在革命后面走。的确,它是一瘸一拐地跟在革命后面走的;在它的言论和行动之间,在原则上的民主主义和“现实政治”中的民主主义之间,代替旧的矛盾又生出新的矛盾,因为革命的发展对民主派的要求愈来愈高。而资产阶级民主派虽然也提高了自己的口号,但总是落后于事变,总是掉在后面当尾巴,提出的这些口号总是比争取真正自由的真正革命的现实斗争所要求的低几分。
的确,就拿已经流行的、大家公认的把立宪会议建立在普遍……的选举权的基础上这个口号来说吧。从彻底的民主主义观点来看,这个口号够不够呢?从当前迫切的革命任务来看,这个口号够不够呢?对这两个问题不能不作否定的回答。只要把我们党的纲领仔细研究一番就会对这一点深信不疑。遗憾的是,这个纲领我们的组织很少谈到,很少引用并广为传播。(里加委员会、沃罗涅日委员会和莫斯科委员会的小报前不久翻印了我们党的纲领,我们说,这是一件格外令人可喜的事情,值得大家学习。)我们的纲领也把全民立宪会议(为了简略起见,我们用“全民”这个词来表示普遍……的选举权)的口号放在重要的位置上。但是,这个口号在我们的纲领中并不是孤立的,而是有上下文联系的,并且附有补充和说明,这样就使那些在争取自由的斗争中最不坚定甚至反对自由的人无法对它进行歪曲。这个口号在我们的纲领中是与下面的口号相联系的:(1)推翻沙皇专制制度;(2)以民主共和制取代它;(3)用民主立宪制保证人民专制,也就是把整个国家的最高权力集中在由人民代表组成的一院制的立法会议手中。
任何一个彻底的民主主义者都必须承认所有这些口号,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要知道,“民主主义者”一词,无论从本意来看,还是从欧洲全部历史赋予它的政治意义来看,都是指人民专制的拥护者。大谈其民主主义,同时却不承认哪怕是这些口号当中的一个,这是可笑的。但是,资产阶级既力求捍卫私有制,又渴望获得自由,两者之间的基本矛盾如此之深,自由派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和拥护者就非陷入这种可笑的境地不可。大家都知道,俄国正在非常迅速地形成一个很广泛的自由主义政党,既包括“解放社”和大批地方自治人士,也包括象《我们的生活报》、《现代报》、《祖国之子报》、《俄罗斯新闻》[147]等等这样一些报纸。这个自由派资产阶级政党很喜欢别人把它叫作“立宪民主”党。而实际上,从非法的《解放》的声明和纲领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君主主义政党。它根本不要共和制。它不要一院制并规定参议院采用间接的、事实上不普遍的选举制(定居资格)。它根本不要整个国家的最高权力转到人民手中(虽然为了装装门面,它很喜欢大谈政权转到人民手中!)。它不要推翻专制制度,它只要(1)君主制,(2)参议院(土地占有者和资本家将在那里占上风)和(3)唯一建立在民主主义原则上的众议院三者分权。
这样,我们面前就摆着一个不容怀疑的事实:我们的“民主派”资产阶级中甚至最先进、最有教养、最少直接屈从于资本的代表人物,也掉在革命的后面当尾巴。这个“民主主义”政党害怕人民专制。它重复着我们的全民立宪会议的口号,实际上却完全歪曲了这个口号的内涵和意义。它利用这个口号,更确切些说,它滥用这个口号去欺骗人民。
什么是“全民立宪”会议呢?它是这样一种会议,第一,它真正表达人民的意志;为此就需要普遍……的选举制并充分保障选举前的鼓动自由。第二,它确实有实力和权力“确立”保证人民专制的国家秩序。象大白天一样清楚,缺少这两个条件,这个会议既不可能是真正全民的,也不可能是真正立宪的。然而我们的自由派资产者,我们的立宪君主派(他们自封民主主义者愚弄人民)对这两个条件中的哪一个也不愿真正加以保证!他们不仅不采取任何措施保证选举前鼓动的充分自由,保证实力和权力真正转到立宪会议手中,相反,他们保证这两个条件不可能实现,因为他们要保证君主制。实际权力和实力仍然掌握在血腥的尼古拉手中:这意味着由人民最凶恶的敌人召开会议,由他来“保证”全民的自由的选举。这多么民主啊!不是吗?这意味着立宪会议将永远不会有,而且永远不应当(按照自由派资产者的意思)有一切实力和一切权力;它应当是完全无实力和完全无权力的;它只应当同尼古拉二世交涉、协商、商定、成交,求他把小小的一部分沙皇的权力赐给立宪会议!由普选产生的立宪会议和众议院没有任何区别。就是说,为了表达和贯彻人民的意志而召开的立宪会议,被自由派资产阶级用来“确立”凌驾于人民意志之上的参议院的意志,再加上君主制的意志,尼古拉的意志。
自由派资产者解放派先生们高谈阔论、大嚷大叫全民立宪会议,实际上却在准备反人民的咨议会议,这难道不明显吗?他们不是解放人民,而是要通过立宪的道路使人民屈从于:第一,沙皇的权力(君主主义原则),第二,组织起来的大资产阶级的权力(参议院)。
谁想对这个结论提出异议,谁就不妨肯定一下:(1)即使没有充分的鼓动自由,即使没有实际取消沙皇政府在这个鼓动中可能享有的一切特权,人民的意志也可以在选举中真正表达出来。(2)代表会议自己手里虽然没有沙皇手里掌握的实力和权力,实际上并不仅仅是咨议会议。只有狡猾的骗子和十足的傻子才会肯定这两点。历史雄辩地证明,只要君主权力仍掌握在君主手里,那么和君主权力并存的代表会议,实际上就是咨议会议,它不是使君主的意志服从于人民的意志,而只是把人民的意志和君主的意志加以调和,也就是在君主和人民之间分配权力,讨价还价要新秩序,但是并不确立新秩序。历史雄辩地证明,不用临时革命政府代替同革命作对的政府,就根本谈不上真正的自由选举,就根本该不上全体人民对自由选举的意义和性质有什么充分的认识。即使我们暂时设想出现了不可思议和不能实现的情况,就是说,沙皇政府决定召开“立宪”(应读作:咨议)会议并且正式保证鼓动的自由,那么有组织的国家政权所提供的进行鼓动的莫大便利条件和优越条件,将仍然掌握在沙皇政府手里。这些为选举第一届人民会议而进行鼓动的便利条件和优越条件,将为百般压制人民的人所享有,而人民正用暴力从这些人那里夺取自由。
总之,我们现在又得出上一次(《无产者报》第3号)[注:见本卷第251—252页。——编者注]我们从另一方面考察这个问题时得出的结论。全民立宪会议的口号本身,单独抽出来看,在目前就是君主派资产阶级的口号,是资产阶级和沙皇政府之间搞交易的口号。革命斗争的口号,只能是推翻沙皇政府并且用一定会召开全民立宪会议的临时革命政府取代沙皇政府。俄国无产阶级在这方面可不要抱幻想,因为在一片激动的喧嚷声中有人会利用无产阶级自己的口号来欺骗无产阶级。如果我们不能用武装人民的力量去对抗政府的武装力量,如果沙皇政府不被彻底粉碎并被临时革命政府所取代,那么,任何代表会议,不论冠以什么样的全民的和立宪的称号,实际上依然是大资产阶级用来同沙皇在它们之间搞瓜分权力的交易的代表会议。
人民同沙皇的斗争愈接近决定性关头,迅速实现召开人民代表会议的要求的可能性愈大,革命的无产阶级就愈要密切注视“民主派”资产阶级。我们赢得自由愈快,无产阶级的这个同盟者变成它的敌人也愈快。掩盖着这个转变的是,第一,资产阶级的那些不明确、不完备、不肯定的所谓民主主义口号,第二,竭力使无产阶级的口号变成空话,用口头的诺言代替对自由和革命的实际的保证。工人们现在必须以百倍的注意和警惕监视“民主派”。如果全民立宪会议由于选举和选举鼓动的现实条件而不能表达人民的意志,如果它不能独立地确立新秩序,那么说“全民立宪会议”就是说空话。重心现在正从召开全民立宪会议的问题转到召开的方法问题上。我们正处在决定性事件的前夕。无产阶级不相信一般民主主义的口号,而应当提出自己彻底的无产阶级民主主义的口号同它们相对抗。只有遵循这些口号的力量,才能实际保证革命的完全胜利。
载于1905年6月4日(17日)《无产者报》第4号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10卷第270—277页 |
注释:
[147]《我们的生活报》(《Наша Жиэнь》)是俄国自由派的报纸,多数撰稿人属于解放社的左翼。1904年11月6日(19日)—1906年7月11日(24日)断断续续地在彼得堡出版。
《现代报》(《Наши Дни》)是俄国自由派的报纸(日报),1904年12月18日(31日)—1905年2月5日(18日)在彼得堡出版。1905年12月7日(20日)曾复刊,只出了两号。
《祖国之子报》(《Сын Отечества》)是俄国自由派的报纸,1862—1901年和1904—1905年在彼得堡出版。为该报经常撰稿的有解放派分子和形形色色的民粹派分子。1905年11月15日(28日)起,该报成为俄国社会革命党的机关报,同年12月2日(15日)被查封。
《俄罗斯新闻》(《Русские Ведомости》)是俄国报纸,1863—1918年在莫斯科出版。它反映自由派地主和资产阶级的观点,主张在俄国实行君主立宪。撰稿人是一些自由派教授。至70年代中期成为俄国影响最大的报纸之一。80—90年代刊登民主主义作家和民粹主义者的文章。1898年和1901年曾经停刊。1905年起成为右翼立宪民主党人的机关报。1917年二月革命后支持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十月革命后被查封。——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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