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北方协会”的信[183]
(1902年4月)
恩·恩·给北方协会的信
(对北方协会“纲领”的意见)
首先应当指出“纲领”行文上的一个主要缺点:把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同一时一地的狭隘的具体任务混为一谈了。只要看一看纲领所有15节的内容,这个缺点就马上昭然若揭。我们就来看一下。
第1节——整个工人运动的目的。
第2节——达到这个目的的基本条件。
第3节——俄国社会民主党最近的政治任务。
第4节——俄国社会民主党对自由派和其他派别的态度。
第5节——同上。
第6节——“阶级”和“政党”的概念(同“经济派”的部分意见分歧)。
第7节——实际的鼓动任务。
第8节——宣传的意义。
第9节——关于游行示威。
第10节——关于庆祝五一。
第11节——2月19日的传单和游行示威[184]。
第12节——经济斗争和社会改革。
第13节——工人不仅必须进行防御性斗争,而且还必须进行进攻性斗争。
第14节——对待罢工,不仅要起消极作用,而且要起积极作用。
第15节——罢工是斗争的最好手段。
很容易看出,这些内容如此多种多样的章节,本来应该分为几个部分(否则那些不能把基本原则同当前实际任务区别开来的读者可能会产生相当多的误解)。既指出社会主义的最终目的,又对“经济派”进行解释或者对罢工的意义作出说明,这样相提并论的做法不仅是笨拙的,而且简直是不正确的和含糊不清的。应当首先明确地对自己的整个信念作出原则性声明;其次,根据“北方协会”的理解,指出党的政治任务;再次,把一个组织(“北方协会”)关于实际运动中各种问题(第7—11节和第13—15节)的决议同这些真正纲领性的原理区别开来。第6节应当单独列出,说明“北方协会”对俄国社会民主党人中的意见分歧所抱的态度。而第12节则应当并入原则性声明(因为争取小小改善和改革的日常斗争同争取达到最终目的的斗争的关系,是一个普遍性问题,而不是俄国特有的问题)。
谈了这个一般性的意见以后,现在来逐节分析。
第1节指出了一般社会民主党的共同目的。这种目的讲得太简短、太不完整。诚然,地方组织的纲领,不能象党纲那样必须涉及各种详情细节。我完全承认这一点,并且认为,“北方协会”决定甚至在社会民主党地方组织的纲领中也不应该不谈社会民主党的基本原则,这是很有益的和很重要的。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只需要指出对基本原则作比较详细的阐述。例如,应当指出“北方协会”坚持国际的科学社会主义的立场(纲领没有一处指出运动的国际性)和赞同“革命的马克思主义”的学说。在这样一般地指出了自己的原则以后,可以提出第1节那样的论点,但是,单就它(第1节)本身来说,是不够的。
“北方协会”作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一个组织,应当指出赞同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宣言》,而且最好也指出“北方协会”甚至赞同“劳动解放社”在80年代起草的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纲领草案。指出这几方面,虽然不能预先解决对这个草案进行必要修改的问题,但是可以比较确切地表明“北方协会”的原则立场。只能二者择一:要么应当自己全面地阐述社会民主党的一切基本原则(即自己草拟社会民主党纲领中的原则性部分),要么应当完全肯定地声明,“北方协会”接受相当著名的既定原则。而纲领所选择的第三条道路,即十分不完整地指出最终目的,是不合适的。
第2节一开头是一个极其不确切的、含糊不清的和危险的声明:“认为社会主义是无产阶级的阶级利益。”这句话似乎是把社会主义同“无产阶级的阶级利益”划成等号。这样划等号是完全不正确的。正是在现在,当人们对“无产阶级的阶级利益”非常普遍地理解得极其狭隘的时候,提出这样的公式简直是不能容许的,因为只有把“阶级利益”理解得非常广泛,才能勉强地承认这个公式。“阶级利益”迫使无产者联合起来,同资本家作斗争,考虑自己解放的条件。“阶级利益”使他们易于接受社会主义。但是,社会主义是无产阶级阶级斗争的思想体系,它服从思想体系的发生、发展和巩固的一般条件,就是说,社会主义以人类知识的一切材料为基础,以科学的高度发展为先决条件,要求科学的工作等等,等等。社会主义是由思想家输送到在资本主义关系的基础上自发地发展起来的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中去的。第2节的条文对社会主义同阶级斗争的真实关系阐述得十分不正确。同时,关于阶级斗争的问题,第2节也没有谈到。这是它的第二个缺点。
第3节对专制制度的说明是不够的(例如,没有指出它同农奴制残余的联系),部分是高谈阔论(说什么“无限度的”)和含糊不清(说什么“忽视”个人)。其次,争取政治自由(应当指出,“北方协会”是向全党提出这个任务的)之所以必需,不仅仅是为了工人的阶级斗争的充分发展;应当用某种形式指出,其所以必需也是为了整个社会的发展。
“专制制度仅仅代表各统治阶级的利益。”这是不确切的,或者说是不正确的。专制制度满足各统治阶级一定的利益,部分是依靠农民群众和全体小生产者的因循守旧而存在,部分是依靠各种对立利益之间的平衡而存在,而在某种程度上,专制制度也是独立的有组织的政治力量。第3节的条文之所以特别不能容许,是因为我们这里十分流行一种把俄国专制制度同资产阶级统治混为一谈的荒谬看法。
“与民主原则不相容。”既然一点儿还没有谈到民主,为什么要这样说呢?难道推翻专制制度和争取政治自由的要求不正是表明民主“原则”吗?这句话是不合适的。不要这样说,应该更确切地指出我们在理解“民主原则”方面的彻底性和坚定性(同资产阶级民主相比较),例如,用某种方法描述“民主宪法”的概念和内容,或者说明我们要建立民主共和国的“原则性”要求。
第4节特别不能令人满意。不要说“充分”利用“广泛的”自由(这句话实在不明确,完全可以而且必须用民主共和国和民主宪法这种确切的说法来代替,因为“充分”也就在于彻底的民主制),不要这样说,必须说关心政治自由的不仅仅是工人阶级。闭口不谈这一点,就是为“经济主义”的最坏形式大开方便之门,就是忘记了我们的一般民主主义的任务。
对无产阶级来说,实现(??获得,争取)政治自由同提高工资和缩短工作日有“同样的”必要性,这种说法完全不对。恰恰不是同样的,因为这是另一种必要性,是比提高工资等等的必要性复杂得多的一种必要性。这两种“必要性”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例如,只要工人阶级的个别阶层或集团顺从专制制度,专制制度就准备给(有时候确实给)这些阶层或集团改善处境。我们分析的这句话是完全不能容许的,它表明“经济”唯物主义被庸俗化到了极点,社会民主主义的观点被降低到了工联主义的观点。
其次,“有鉴于此”……由于上面所说的……应该删去“在当前斗争中”(即在同沙皇制度的斗争中,是吗?)……“社会民主党人提出了明确的阶级纲领和要求……”。我们政治纲领和政治要求的阶级性,恰恰表现在民主主义的充分和彻底上。如果说的不仅仅是政治要求,而是我们的整个纲领,那么纲领的阶级性应该自然而然地从我们纲领的内容中表露出来。用不着说什么“明确的”阶级纲领,而应当自己直接地和确切地确定、叙述、表达和拟定这种阶级纲领。
“……不服从自由派的纲领……”这简直可笑。我们是作为先进的民主主义政党出现的,而突然说什么“不服从”!!真象是刚刚摆脱“服从”的孩子!
我们“不服从”自由派,不应当表现在关于不服从的词句里,而应当表现在我们纲领(当然还有我们的活动)的整个性质中。把自由的必要性和提高工资的必要性等同起来(或者至少是同等看待)这样一种对政治任务的理解,恰好表现出社会民主党服从自由派。
第4节的结尾部分也不合适;上述一切也是对它的批评。
第5节把我们对待所有一切民主派的一般态度归结为一种在实际工作中同其他政党的合作。这太狭隘了。既然有这些政党存在,就应当(不是在纲领中,而是在代表大会的专门的决议中)确切地列举它们的名称,并且确切地确定对待社会革命党人、“自由社”等等的态度。如果说的不是具体的政党,而是泛指对待其他革命派(和反政府派)的态度,那么就应当更广泛地表述这一点,用某种形式重述《共产党宣言》关于我们支持一切反对现存制度的革命运动的论点[注: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第504页。——编者注]。
第6节不宜放在纲领中。应当把这一节放在专门的决议中,并且直接说出,这里是指俄国社会民主党内的意见分歧(或两个派别)。这比“很多的误解”更严重。关于意见分歧的论述太狭隘了,因为意见分歧决不限于把阶级同党混为一谈。应当更坚决更明确地用相应的论点反对“批评马克思主义”,反对“经济主义”、反对缩小我们的政治任务。
至于第6节的第二部分,因为它由其他节(第7、14节及其他各节)作了说明,所以对这部分的批评,包括在对那几节的批评里。
第7节和以下所有各节(除第12节外)都应当放在专门的决议中,而不要直接放在纲领中。
第7节把自己活动的“任务”表述得很狭隘。我们不仅应当“提高无产阶级的自觉”,而且也应当把他们组织到政党中来,然后领导他们的斗争(既要领导经济斗争,也要领导政治斗争)。
说无产阶级处在“一定的具体条件”下是多余的。或者删掉这句话,或者由自己明确提出这些条件(但是,这应当写在纲领中别的地方)。
鼓动是实现我们任务的“唯一的”手段,这种说法不对。远不是唯一的。
确定鼓动是“影响广大工人阶层”,这不够。应当说明这种影响的性质。应当更直接、更坚决、更明确和更详细地说明政治鼓动,否则,纲领不谈政治鼓动本身而花了整整两节(第14节和第15节)去谈经济鼓动,就会变成(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经济主义”。应当特别强调指出,对居民中任何阶级或任何阶层所受到的一切政治的和经济的、生活的和民族的压迫现象都必须进行鼓动,在同政府等等发生各种冲突时必须(对社会民主党来说)站在一切人的前列;然后再指出鼓动的方法(口头、报刊、传单、示威和其他等等)。
第8节。开头是多余的重复。
“承认宣传只是由于”等等,这不对。宣传不仅有这个意思,不仅是“培养鼓动员”,而且也传播一般的意识。纲领过分走到另一个极端去了。如果需要反对某人在进行宣传时过分脱离鼓动任务的话,那么最好是这样说:“在宣传中,特别不应当忽略培养鼓动员的任务”,或者诸如此类的说法。但是不要把整个宣传归结为培养“有经验的和有才干的鼓动员”,不要简简单单地“否定”“只培养个别觉悟工人”。我们认为这是不全面的,但是我们不“否定”这一点。因此,第8节的第二部分(自“否定地对待”起)应当完全删去。
第9节。就实质来说,我完全同意。不过可以作如下补充:“关于社会生活的各种极不相同的事实和政府措施……”
“最好的手段”换成“最好的手段之一”,更为确切。
只是本节的结尾部分不能令人满意。游行示威和示威所团结的和必须团结的不仅仅是工人(而且,既然我们想有组织地、直接地和永远地团结,而不只是在一个事件中团结,那么光靠示威来“团结”是不够的)。“……在他们中间用这种方式来提高……”这或者说是不确切的,因为单靠示威不能提高意识;或者说是多余的(已经说过是最好的手段之一)。
要是加上必须组织示威、筹备示威、举行示威等等也不无益处。
总的说来,纲领中一处也没有指出必须密切注意革命组织(而且是全俄的战斗组织)的问题,这是一个很大的缺陷。既然已经谈到鼓动、宣传、罢工等等,那么闭口不谈革命组织就简直不可宽恕了。
第10节。应当加上:我国的五一节还应当成为反对专制制度的游行示威,成为要求政治自由的斗争。只指出节日的国际意义是不够的。应当把争取最迫切的本国的政治要求的斗争同国际意义联系起来。
第11节。想法很好,但是讲得太狭隘。是不是再加上“此外”,因为为了纪念公社的周年和其他许多事情也必须组织游行示威。或者说“特别是”,否则会以为似乎对其他事情就不需要组织游行示威了。
其次,纪念2月19日,不要只对工人发出号召(在传单上)。况且,凡是举行游行示威和为此而印发的传单中我们总是向全体人民,甚至向全世界发出号召——2月19日,也必须对农民发出号召。而对农民发出号召,就是要拟定社会民主党在土地问题上的政策。纲领没有谈到这个问题,而我们完全理解,地方组织可能没有时间或者没有精力来研究这个问题。但是,哪怕用某种形式指出这个问题,以及通过某种尝试在俄国社会民主党的出版物上和我们运动的实践[注:例如,工人举行游行示威反对对农民的鞭笞等等的尝试。]中提出这个问题,则是绝对必需的。
第11节的结尾部分不合适(“只有一个阶级的力量”——哪个阶级?光一个工人阶级吗?)。应当删去。
第12节。在现有条件下,我们现在和将来都不能“用各种方式”帮助改善工人状况。例如,我们现在就不能按祖巴托夫方式帮助改善工人状况,甚至将来也不能在祖巴托夫腐蚀的条件下帮助改善工人状况。我们所争取的只是能提高工人进行阶级斗争能力的那种改善,就是说,改善条件不会使政治意识受腐蚀、不会受警察监护、不会被拴在一个地方、不会受“行善者”的奴役、不会使人格受侮辱,等等,等等。正因为在俄国,专制制度非常喜欢(并且愈来愈喜欢)用各种小恩小惠和虚假的改革来赎免革命,所以我们应当坚决同各种各样的“改革家”划清界限。我们也同样为改革而斗争,但不是“用各种方式”,而是只按社会民主党的方式,按革命的方式。
第13节根据代表大会的决定删去了。这一节是应当删去的。
第14节对经济鼓动的内容和任务的表述太狭隘了。经济鼓动并不仅仅限于罢工。我们之需要“良好的条件”,不仅是为了无产阶级的文化发展,而正是为了无产阶级的革命发展。社会民主党在罢工中的“积极作用”并不仅仅限于发动争取改善经济状况的斗争。还应当经常利用罢工(以及整个经济鼓动)来发动争取自由和争取社会主义的革命斗争。也应当利用罢工来进行政治鼓动。
第15节也非常不能令人满意。罢工不是斗争的“最好的”手段,而仅仅是手段之一,甚至不一定总是最好的手段之一。应当承认罢工的作用,经常利用罢工,领导罢工,但是,“经济主义”把罢工的作用夸大得愈厉害,夸大罢工的作用就愈危险。
接下去关于罢工所讲的是多余的,因为在第14节中已经讲过了。只要指出领导一般的经济斗争就够了。有时候,这种领导也表现为制止罢工。纲领讲得过分绝对了,因此也就过分狭隘了。应该概括地谈谈任务:领导无产阶级的经济斗争,使它更有组织和更有觉悟,建立工人的工会并努力把它们扩大为全俄的工会,利用每一次罢工、经济压迫的各种表现等等来进行最广泛的社会主义的和革命的宣传鼓动。
第15节的结尾部分把这种鼓动的任务缩小了,似乎警察的发动等等限制了政治鼓动的进行。实际上,应当在“天使长们”发动之前并且不管他们的发动,努力进行政治鼓动(而在某些有才干的领导者的领导下,这是完全可能的)。要讲得笼统些:“利用各种各样的机会来进行政治鼓动”等等。
第15节的结尾部分也是不正确的。在我们俄国准备“总罢工”的可能性愈少,谈论“总罢工”就愈不相宜。而且一般说来,在纲领中专门谈论“总”罢工是没有道理的(请回忆一下《谁来实现政治革命?》这本小册子中的荒谬的“总罢工”吧。要知道,产生这种误解也是可能的)。宣布罢工“是提高意识的最好的手段”也是完全不正确的。
总之,很希望这个纲领能认真地修改一下。整个说来,希望“北方协会”既积极参加革命社会民主党的党的统一工作,也参加制定党纲的工作。而《曙光》和《火星报》编辑部希望最近就把自己的草案(草案的大部分已经拟好了)提交“北方协会”,并希望“北方协会”参加草案的修改、散发和准备提交全党通过等工作。
恩·恩·
载于1923年《革命年鉴》杂志第1期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6卷第360—370页 |
注释:
[183]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北方协会于1902年1月1—5日(14—18日)在沃罗涅日举行代表大会,通过了协会的纲领。列宁在这封信里批评了这个纲领。
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北方协会也称北方工人协会(秘密通信中称“谢苗·谢苗诺维奇”),是俄国弗拉基米尔、雅罗斯拉夫尔和科斯特罗马三省的社会民主党地区联合组织。该协会是根据奥·阿·瓦连佐娃和弗·亚·诺斯科夫的倡议于1900—1901年在沃罗涅日建立的。参加该协会的有一些是被流放的社会民主党人。协会的中央委员会(在1902年1月代表大会上选出)由瓦连佐娃、米·亚·巴加耶夫(伊万诺沃-沃兹涅先斯克工人)、H.H.帕宁(普梯洛夫工厂工人,因参加彼得堡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被流放到西伯利亚)等组成,1901—1905年,协会领导了这一工业地区的工人运动。
北方协会成立之初就同《火星报》建立了联系,并赞同《火星报》的政治路线和组织计划。协会的代表积极参加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的筹备工作。协会出席代表大会的代表是莉·米·克尼波维奇和亚·米·斯托帕尼。
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以后,北方协会改组成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北方委员会。1905年7月,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北方各组织的代表会议上撤销了北方委员会,建立了独立的伊万诺沃-沃兹涅先斯克委员会、雅罗斯拉夫尔委员会和科斯特罗马委员会。——349。
[184]这里说的是在1861年农民改革纪念日(2月19日)这一天组织游行示威的问题。北方协会纲领第11节中写道:在传单中应就这件事“向工人指出,他们对专制政府不要有所指望”,“要努力破除这样一种错觉,似乎解放是沙皇个人所为,是他的善行”。——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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