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军人的统治
1858年2月22日于巴黎
“猎狮能手热拉尔什么时候将被任命为国民教育大臣呢?”自从因出征多布鲁甲而扬名[297]的埃斯潘纳斯将军被任命为内务和公安大臣以来,这就成了巴黎郊外争相传问的一句时髦话。大家都知道,在俄国,一个骑兵将军可以主持正教行政总署。既然法国已完全成为御用军人的领地,为什么埃斯潘纳斯不可以主持法国的内务部呢?波拿巴借着这种显而易见的不协调现象毫不隐讳地宣布了雪亮军刀的统治,想使法国清楚地认识到,帝国的统治所依靠的不是人民的意志,而是60万军队。于是就有了各团团长摹仿土伊勒里宫提供的范本而拟定的御用军人宣言——小心翼翼地避而不谈所谓“人民的意志”的宣言;于是就把法国划分为五个帕沙辖区;于是就使内务部变成了军队的附庸。然而变化并不到此为止。据说,约有60名省长将被辞退,其中大部分将由军人接任。省的行政管理要移交给退休的上校和中校。军队和居民之间的对立应成为“社会安全”,也就是萨托里英雄[298]及其王朝的安全的保障。一位杰出的现代历史学家告诉我们,不管你怎么掩饰这件事实,法国从大革命以来一直是受军队支配的。当然,在帝国时代、在复辟时期、在路易-菲力浦统治时期以及在1848年的共和国时期,进行统治的阶级有所不同。在帝国时期是农民这个1789年革命的后裔占统治地位;在复辟时期是大地主占统治地位;在路易-菲力浦统治时期是资产阶级占统治地位;而1848年的共和国,则与共和国奠基者的愿望相反,实际上是正统王朝派和七月王朝派企图分而治之的一次失败的尝试。然而所有这些政治体制都同样依靠军队。甚至1848年的共和国宪法,不也正是在戒严状态下,也就是在刺刀统治下制订和宣布的吗?这个共和国不正是由卡芬雅克将军来体现的吗?它不正是在1848年6月和1849年6月一再因军队而得救,最后在1851年12月又被同一支军队结束掉的吗?那末,现在路易·波拿巴公开宣布的政治体制有什么新货色呢?他借助军队来进行统治吗?然而所有他那些从热月政变[299]以来的前辈都是这样做的。不过,虽然在以往各个时期,与法国社会的独特发展相应而起的统治阶级,都依靠军队作为它反对敌手的ultima ratio[注:最后论据,极端手段。——编者注],占统治地位的还是社会的一定阶级的利益。在第二帝国时期,军队本身的利益要占统治地位。军队不必再去维持一部分人民对另一部分人民的统治。军队要维持它自己对全体法国人民的统治,即维持它自己的王朝。
军队要代表与社会相对立的国家。不要以为波拿巴不知道他所进行的实验的危险性质。他在宣布自己是御用军首领的同时,也就把每一个御用军的头目都宣布为自己的竞争者。他的党羽,以瓦扬将军为首,都反对把法国军队分成五个元帅的部属,他们说,即使这样做有助于维持秩序,但对帝国却毫无好处,有朝一日终会酿成内战。对帝国政策的新转变感到万分气恼的皇宫[300],搬出了拿破仑手下以贝尔蒂埃为首的元帅们进行背叛的事例。
至于那五位彼此视若死敌的元帅将来在某个危急关头的行动如何,根据他们的过去来下判断,是再好也没有的了。马尼扬背叛过路易-菲力浦;巴拉盖·狄利埃背叛过拿破仑;博斯凯背叛过共和国,虽然他全仗着共和国才得以飞黄腾达,而且谁都知道,他是同情共和国的原则的。卡斯特朗甚至不曾等到发生真正的灾祸就背叛了路易·波拿巴本人。在与俄国进行战争期间,他收到一封电报,大意是说:“皇帝逝世”。他便立即起草了一个拥护亨利五世的宣言,并且送去付印。里昂市长却接到一封比较确凿的电报,电文是:“俄国皇帝逝世”。那份宣言没有发出去,然而这件事却传开了。至于康罗贝尔,他也许是帝国的拥护者,但他只能算作一个分数,重要的是,他缺乏作为整数的才干。这五位元帅自己也感到要他们承担的任务极其艰巨,总是犹豫不定,不肯接受各自的指挥职务,因此根本不可能预先征得他们的同意;于是波拿巴亲自给每个人确定了管区的名字,把名单交给富尔德先生,要他填好,送交“通报”,这样,不管他们愿意与否,终于正式公布了对他们的委任。不过,波拿巴不敢任命佩利西埃为主帅,以彻底实现他的计划。关于他实行的元帅五头政治,我们完全同意所传关于日罗姆·拿破仑亲王对富尔德先生讲的话。波拿巴派富尔德先生去向他叔叔面呈委任摄政委员会主席的委任状,这位前威斯特伐里亚国王悍然拒绝接受,并且据巴黎人传说,还以这样的话把富尔德先生打发走:“Du reste〔其实〕,你们这个摄政委员会人选的搭配,使你们只能达到一个目标,那就是使彼此尽可能快地互相进行逮捕。”我们再说一遍,决不能以为路易·波拿巴对他这个新想出来的体制所包藏的祸机一无所知。可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了解自己的处境,了解法国社会急于想摆脱他和他所玩弄的帝国把戏。他知道各党派已经从瘫痪中复苏,他那交易所性质的政治体制的物质基础,已经被商业上的震荡摧毁了。因此,他不仅准备同法国社会作战,而且还大声地宣布这一事实。同他对法国采取好战态度这一决定相一致的,是他与各色各样的政党为敌。当卡桑尼亚克在“立宪主义者报”上谴责维尔曼先生为对帝国的“仇恨的煽动者”,并且指控“辩论日报”“默默参与了”这个attentat〔阴谋〕的时候,人们起初以为这是基佐称为roi des drôles〔丑王〕的那个人所献的傻殷勤。可是不久便透露出来,这篇文章是国民教育大臣卢兰先生硬要“立宪主义者报”发表的,他还亲自校阅了清样。顺便提一下,这个解释是“立宪主义者报”的所有人米勒斯先生对“辩论日报”的萨西先生作的,因为米勒斯先生不愿对这篇文章承担责任。可见,指责所有的党派都是他个人的仇敌,这是波拿巴的意图。这是他的整个体系的一部分。他毫不含糊地告诉他们,他对他的统治所引起的普遍嫌恶不抱任何幻想,但是他准备用霰弹和步枪来对付它。
卡·马克思写于1858年2月22日 载于1858年3月12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5270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 |
注释:
[297]埃斯潘纳斯将军按照法国统帅部的命令,于1854年7—8月率领远征军侵伐占据着土耳其属地多布鲁甲(位于顿河下游和黑海之间的地区)的俄军。但是,埃斯潘纳斯未与俄军交战,却因军中发生霍乱时疫,全军死亡一半以上,而使这次侵伐以狼狈的退却告终。——第428页。
[298]马克思把路易·波拿巴称做萨托里英雄。1850年10月10日,当时任法兰西共和国总统的路易·波拿巴,在凡尔赛附近的萨托里平原举行总阅兵,并为此在那里大摆酒宴。路易·波拿巴当时准备实行政变,企图从而收买军队;他设法争取到骑兵队在检阅时向他高呼“皇帝万岁!”——第428、545页。
[299]热月九日(1794年7月27—28日)在法国发生了反革命政变,结果推翻雅各宾政府,建立起大资产阶级的统治。——第429页。
[300]皇宫(Palais Royal)是巴黎的一座宫殿,自1643年起为路易十四的宫邸,自1692年成为波旁王朝奥尔良系的财产。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作为拿破仑第三的叔叔,前威斯特伐里亚国王日罗姆·波拿巴和他的儿子约瑟夫·波拿巴(拿破仑第三的儿子出生以前,曾立为法国皇太子)的王府。
这里暗指日罗姆·波拿巴和路易·波拿巴之间的紧张关系。——第4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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