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姆的失败[283]
正当整个英国在克里木战争期间物色善于组织和统率英军的人才的时候,正当像腊格伦、辛普森和科德林顿这样的庸才被授予指挥权的时候,在克里木却有一位堪称将才的军人。我们说的就是科林·坎伯尔爵士,他现在每天都在印度证明:他精通本行的业务。在克里木,坎伯尔受命在阿尔马河畔指挥一个旅,可是,英军死板的线式战术使他在那里无从施展自己的才能,以后,他就被留在巴拉克拉瓦,再也没有让他参加后来的战斗行动。但是,他的军事天才很早以前就在印度为一个权威人士所赏识,这个人就是英国自马尔波罗以来所推崇的最伟大的将领查理·詹姆斯·纳皮尔爵士。不过,纳皮尔为人刚直,过于高傲,不甘心在当权的寡头集团面前卑躬屈膝,因此,他的推荐只足以使坎伯尔成为名声不好、不可信赖的人物。
于是,克里木战争的功劳和荣誉落到了别人身上。其中有威廉·芬威克·威廉斯,即卡尔斯爵士,他现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靠恬不知耻、自吹自擂和窃取理应归克美蒂将军的功劳等手段所得来的荣誉。从男爵的封号,每年一千英镑的薪金,乌里治的美差和议会的席位——这一切完全足以使他不必拿自己的名誉到印度去冒险。和他不同,“凸角堡英雄”温德姆将军却率领一师人去攻打西帕依,可是他的最初几次行动就使他信誉扫地。就是这位温德姆是一个有很好的家族关系的不出名的上校,曾在攻打凸角堡时指挥一个旅,作战极其迟钝无力;最后,因为援军未到,他两次弃置自己的部队于不顾,自己回到后方去探听援军的消息。这种十分可疑的行径,在别的军队里一定会受到军事法庭的追究,可是他反而因此立即晋升为将军,不久以后又被任命为参谋长。
当科林·坎伯尔开始向勒克瑙进攻的时候,他把康波尔的古堡、兵营和城市连同恒河大桥都交给温德姆将军掌管,还给他留下一支足以完成这一任务的队伍。这支队伍包括5个步兵团(有的满员,有的缺额)、许多要塞炮、10门野炮、两门海军炮以及100名骑兵,共2000多人。正当坎伯尔在勒克瑙作战的时候,游散在达普的各路起义队伍就集合起来,准备袭击康波尔。除了由起义的柴明达尔[236]所召募的各种乌合之众以外,这支袭击的队伍中还有受过训练的部队(不能认为他们受过正规军的训练);这就是第纳普尔的西帕依的残部和瓜廖尔部队的一部分。后者可以说是编制超过连以上的唯一的起义部队,因为他们过去几乎全部由土著军官指挥,所以,有自己的陆军校官和尉官,还维持着类似有组织的营的规模。由于这个原因,英国人对他们具有相当的戒心。温德姆奉有严格指示,仅仅进行防御,但是由于联络中断,没有接到坎伯尔对他的报告的答复,他就决定个人负责,采取行动。11月26日,他率领步兵1200人和骑兵100人并携带火炮8门去迎击进攻的起义者。他很容易就把他们的前卫击溃了,可是后来发现起义者的主力部队接近,就退到康波尔城下。在这里,他在城市前面占领阵地,把第三十四团配置在左翼,把猎兵(5个连)和第八十二团的两个连配置在右翼。退路是穿过城市,在左翼后方还有几座砖窑。在距正面400码以及更靠近两翼的某些地方有丛林和莽林,成为进攻的敌军的绝妙掩蔽。老实说,再也选不出比这更坏的阵地了:英军配置在开阔的平地上,而印度人却能够依靠掩蔽接近到三四百码的距离!从下面这一情况更能清楚地看出温德姆的“英勇精神”:就在附近,有一处十分合适的阵地,阵地前后都是平地,前面还有运河作为屏障;但是,他当然坚持选择最坏的阵地。11月27日,敌人把火炮推进到莽林所形成的掩蔽地的边沿,开始射击。温德姆以英雄所特有的谦逊态度,把这叫做“轰击”,并且说,他的队伍在这种轰击之下支持了五个小时。但是在这以后所发生的事,无论是温德姆或在场的任何人,无论是印度报纸或英国报纸,直到现在都不敢报道。自从炮击转入会战时起,向我们提供消息的一切直接来源都断绝了,我们只能从手头所有的含糊不清、模棱两可而又不完整的材料中做出自己的结论。温德姆只做过如下的毫无条理的报道:
“我军冒猛烈的轰击,抵抗敌人的攻击〈把对野战部队的射击称为攻击,真是奇闻!〉达五个小时之久,并继续守住阵地,直到我从第八十八团士兵所杀死的敌军人数上知道暴徒已完全突入城市时为止;当有人向我报告,他们正在攻击堡垒时,我就命令杜毕伊将军撤退。天黑前不久,全军携带全部军需品和火炮退入堡垒。由于随军仆役逃散,我未能将兵营设备和一部分辎重撤出。如果不是在传达我的命令时发生差错,我相信,我能够把阵地至少坚守到天黑。”
温德姆将军以他在凸角堡时所表现的那种本能去到预备队(因为我们应当得出的结论是:第八十八团当时占领着城市),在这里他遇到的不是活着并且战斗着的敌人,而是被第八十八团士兵杀死的大量敌人,而这件事实就使他得出结论:敌人(他没有说是死的还是活的)已完全突入城市!这个结论对于读者以及对于他本人来说当然都是令人惊恐不安的,但是,我们的英雄并不到此为止。他得到报告说,堡垒受到攻击。任何一个别的将军都会考察一下这种传说的虚实,当然会发现这是假的。可是温德姆却不这样。他下令撤退,尽管说,要不是在传达他的一项命令时发生了错误,他的部队可以把阵地至少坚守到天黑!由此我们首先可以看到温德姆的合乎英雄身分的结论是,凡是西帕依死亡甚众的地方必定是活着的西帕依甚众的地方;第二,关于堡垒的攻击是一场虚惊;第三,在传达命令的时候发生了错误。这三个不幸合起来就使得人数众多的一群土著士兵打败了凸角堡英雄,挫折了他的部下所具有的百折不挠的英国式的勇气。另一个当时在场的军官报道说:
“我不相信有谁能够确切地描写今天上午所发生的战斗和退却。退却的命令已下达。皇家第三十四步兵团奉令退到砖窑后面去,但是无论是该团的军官或士兵都不知道砖窑在什么地方!消息很快就传遍军队驻地,说我军被击溃,正在退却。于是所有的人都拚命闯入内堡,其势不可阻挡,有如尼亚加拉瀑布的洪流。数不清的步兵和水兵、欧洲人和本地人、男人和妇孺、马匹、骆驼和犍牛,从下午2时开始就向内堡涌来。到夜里,营垒挤满了人群、牲畜、货物、行李和成千上万难以言状的累赘物,真像混沌初开时一样乱成一团。”
最后,“泰晤士报”驻加尔各答记者报道,英国人显然在27日吃了“极像败仗的一次亏”,但是英印报纸从爱国的观点出发,用慈悲心肠把这个耻辱密不透风地包藏起来了。然而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一个大部分由新兵组成的皇家步兵团,虽然没有放弃自己的阵地,但在转瞬间陷入了混乱;由于温德姆已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军队,堡垒里极度混乱,一直到28日晚上坎伯尔到来,“申斥了几句”,使所有的人回到自己的岗位时为止。那末,从所有这些混乱不清和支吾搪塞的报道里可以得出的明显结论是什么呢?结论只能是这样的:温德姆的无能的指挥使英军吃了一次大败仗,而这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当下令撤退的时候,第三十四团的军官由于根本没有认真熟悉作战的地形,无法找到他们奉命撤退的地点,全团陷入混乱,终于逃散;这引起了兵营里的惊慌,结果所有的秩序和纪律都破坏了,兵营设备和一部分辎重遭到了损失;最后,和温德姆关于军需品的说法相反,15000发米涅枪弹、钱柜以及够很多团和新兵穿用的鞋子、服装都落在敌人手里。
英国步兵在组成横队或者纵队时都很少溃逃。和俄国步兵一样,他们具有那种通常只是老兵才有的自然的结合力,这固然部分地是由于在两国军队中都有很大数目的老兵,但部分地显然也是由于他们的民族特性。这种性格与“勇敢”毫不相同,相反地,不如说是自卫本能的一种独特的表现,虽然如此,它还是很宝贵的,特别是在防御中。此外,这种性格同英国人冷静的天性一样,也可以防止惊慌失措;但是必须指出,当爱尔兰部队一旦陷于混乱而惊慌失措时,是不容易重新整顿他们的。11月27日,温德姆所面临的情况正是这样。今后,他将列入那些使自己的军队惊慌逃散的、为数不多但却引人注目的英国将军的名单了。
28日,瓜廖尔起义部队得到了从比都尔来的大量援军,并前进到距离英军筑有工事的前哨400码的地点。战斗再起,但进攻者作战十分无力。这次,第六十四团的官兵树立了真正英勇的例子,我们乐于指出这一点,虽然事迹本身和有名的巴拉克拉瓦进攻[284]一样,是不足取的。这件事的责任也是推到一个阵亡者即该团的威尔逊上校身上。据传他曾率领180名士兵向数量远远超过自己的敌军防守的4门火炮攻击。我们没有听说,敌军是哪里的队伍;但是战斗的结果使我们得出结论:这是瓜廖尔的部队。英军靠急袭夺取了火炮,钉塞了其中3门火炮的火门并且坚守了一些时候,但由于没有得到援军,不得不退却,牺牲了60名士兵和大部分军官。这些损失说明了战斗的激烈。在这里,我们所说的这支小部队,从它所受的损失来看,必然是受到了敌人猛烈的回击,但是他们坚守炮台阵地直到他们的人死伤三分之一时为止。这的确是一场激战,而且是德里被攻占以来进行激战的第一个例子。然而,策划这次进攻的人应送交军事法庭审判并枪决。温德姆说,这是威尔逊干的。但是威尔逊已经阵亡,不能答辩了。
晚间,英军全部被赶入堡垒,这里仍然混乱不堪,大桥处的阵地处于显然的危险之中。但是这时坎伯尔来到了。他恢复了秩序,早晨调来了生力军,把敌人赶到相当远的地方,使大桥和堡垒脱离危险。然后,他把全部伤员、妇孺和行李送过河去,自己则固守防御阵地,直到这些人沿着去阿拉哈巴德的道路走出很远时为止。他把这件事一办完,立即于12月6日向西帕依进攻,把他们击溃,而且他的骑兵和炮兵在当天把他们追击了14英里。从坎伯尔的报告中可以看出,起义者抵抗微弱,因为他只叙述自己的军队如何前进,根本没有提敌军有什么抵抗或机动;这里没有抵抗,没有战斗,而只是一场battue〔屠杀〕。霍普·格兰特准将率领轻装师追击逃敌,8日在渡河时追上了他们;这使他们陷入绝境,于是转身反抗,遭到了惨重的损失。坎伯尔在勒克瑙和康波尔的第一次战局于此结束。今后一定还有一系列新的战斗。关于这些战斗的初步发展情况,我们也许将在最近两三星期内听到。
弗·恩格斯写于1858年2月2日左右 作为社论载于1858年2月20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5253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 |
注释:
[283]本文标题是根据马克思1858年的笔记本加的。——第411页。
[236]柴明达尔——在大莫卧儿帝国时代是指主要来自被征服的印度教徒中间的封建领主。他们的世袭土地持有权被保留了下来,条件是从自己向被压迫农民征收的租税中抽出一定份额交给征夫。“柴明达尔”这个名词还被用来指孟加拉的土地税大包税主。1793年英国政府用“永久柴明达尔”法把柴明达尔(包税主)变成了私有土地的地主,以他们作为英国殖民当局的阶级支柱。随着英国人对印度的步步征服,柴明达尔制略经改变后也在印度某些其他地区实行起来。——第310、412页。
[284]英军总司令腊格伦公爵在1854年10月25日(俄历13日)的巴拉克拉瓦会战中,命令军队骑马冲击俄军炮台,致使英军轻骑兵复没。这件事在英国曾轰动一时。事后,腊格伦公爵企图为自己辩解,硬说这应当归咎于诺伦上尉,因为他好像误传了腊格伦公爵的命令。可是要查明这件事却十分困难,因为诺伦在命令下达后几分钟就阵亡了。——第415页。
【查看完整讨论话题】 | 【用户登录】 | 【用户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