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瓦斯托波尔的消息[198]
出乎人们意料之外,昨天早晨“太平洋号”轮船带来的邮件中没有关于6月18日联军在塞瓦斯托波尔城郊败北的详细报告。诚然,我们有几篇谈及这次行动中死伤人数的贫乏的报道,这在下面将要简略地提到。大家所期待的报道没有送到,最后,送来了佩利西埃将军关于攻占马美朗和采石场的详细报告。不过就连这份报告也没有清楚地说明这位实际上在克里木指挥着20万联军的人物所遵循的作战计划。如果我们想就这个问题得出什么结论,那末我们与其依靠正面的材料,倒不如依靠反面的材料。要判断佩利西埃准备怎样行动,主要的应当不是去分析他在干什么,而是分析他不干什么。但是,我们想再谈谈攻占马美朗的情况;这一行动的某些特点值得加以分析。
6月6日和7日,联军的炮队对全线进行了轰击。这次轰击在左翼(自马奇塔棱堡至卡兰亭棱堡)仅是虚张声势,而在右翼(自大凸角堡至萨蓬山)则是认真进行的。这里俄军的外围工事受到特别猛烈的轰击。6月7日傍晚,当看来俄军炮台的火力已在很大程度上被压制下去,而炮台的防守者也被大大削弱时,曾下达了强攻的命令。法军应以猛攻夺取两个互不相连的阵地,它们是被一条山谷隔开的两个台地;英军则应夺取两侧都是山谷的一个台地。两支军队在准备强攻时采用的方法反映了他们各自的特点和传统。法军派出了四个师,每两个师强攻一个阵地。这样,就为强攻马美朗(堪察加多面堡)集中了两个师,又为强攻萨蓬山集中了另两个师。而且每个方向上的第一梯队都有编成强攻纵队的两个旅,另两个旅作为预备队。由此可见,担任强攻的有18个营,又有同等数量的营作为预备队,两者合计至少有28000—30000人。这种战斗队形完全符合法军的操典和传统,因为他们在进行大规模的攻击时总是列成纵队,有时似乎是过于庞大的纵队。英军如果以同样的战斗队形来完成他们的任务,那就需要两个师:以两个旅进行强攻,两个旅作为预备队。然而,他们却按照自己的战术原则,派出了1000人左右担任强攻,这大致相当于两个营,也就是说,几乎还不到法军半个旅的兵力。毫无疑问,他们有强大的预备队;然而,在法军要用三个人的地方,英军却只用一个人。这一方面是由于英军用横队的而不用纵队的进攻方法,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英国兵在防御阵地上具有高度的顽强精神。应当指出,甚至这1000名英国兵也不是一下子都投入战斗的,而是先用200人进行攻击,以强攻夺取了俄军的工事,然后再派出200人前往增援,其余的兵士也都是这样投入战斗的。在这以后,所有1000名英国兵都在俄军阵地上巩固下来,扼守住了这些阵地,在俄军工事的不间断的正面射击和纵射之下连续击退了六次攻击。到拂晓,英军伤亡过半;但他们守住了阵地,而且个别小股英军在追击俄军时甚至冲进了大凸角堡。1000名法国兵永远也不会取得这样的战果。英国兵在敌人火力下表现出的那种镇静沉着的精神几乎是无限度的;像那天夜晚那样,当白刃格斗使英国兵想起他们最喜爱的消遣——街头打架时,他们就感到是在自由的天地里,就毫无惧色地、如醉如狂地一个人和六个人对打起来。
佩利西埃将军在谈到法军攻击的情况时,给我们详细地叙述了参加攻击的各旅和各团的情况,并对每个部队都用了褒奖的词句;但是他对每个纵队的出发地区和攻击线却说得极不明确,对战斗过程也写得非常含糊,而且在他的报告里根本没有提到损失的数字。把这份官方报告同其他报道对照一下,我们便可得出结论:法军在第一次攻击时就夺取了马美朗,把退却的俄军一直追到马拉霍夫冈,并在某处冲进了这个棱堡,但被俄军逐出;接着法军又失去了马美朗,成半圆形卧倒在它的周围,终于,在第二次攻击后又将它占领。而基连谷另一面的沃伦多面堡,法军未受重大损失就把它占领了;争夺这个多面堡后面的色楞格多面堡的战斗虽较为激烈,但远不能同争夺马美朗的战斗相比。由于佩利西埃派往攻击地点的部队人数众多,而且显然又是列成庞大的纵队,因此法军的损失一定很大。官方没有公布损失数字这一事实,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依我们看来,如果把这次的损失估计为1500—2000人,也并不夸大。
至于说到俄军,他们的处境是困难的。他们不能派遣大量的兵士到外国工事去,因为那样必定会使一部分俄军还在强攻开始之前就被敌人的炮火歼灭。因此,他们在这几个多面堡里只能保留最低数量的守军,而且必须依靠马拉霍夫冈和大凸角堡上控制周围地区的炮兵的火力,以及依靠配置在要塞内的预备队的行动。在马美朗,他们有两个营,约800人。但是在这些多面堡被敌人攻占以后,俄军就不能把它们夺回来并在里面很好地巩固下来。他们懂得,被围攻的军队失去一个阵地可能很快,但要再把它夺回来就不那么简单了。此外,马美朗多面堡构筑得如此复杂(堡内的横墙和避弹所构成了某种临时的穹窖),以致堡内的守军即使能极好地躲避敌人的炮击,但在敌人强攻时却几乎束手无策,因为每个隔间只能勉强容纳火炮和炮手。因此火炮从炮架上一卸下来,那些应在强攻时防守工事的步兵,就没有足够的地方用作射击位置来对强攻纵队同时进行猛烈的密集射击了。这些步兵由于分散成小队,因此经受不住强攻者的猛攻。他们又一次证明:当俄国步兵不能用大量兵力作战时,在行动的迅速和机动灵活方面便不如法军,而且也没有英军那种死咬住不放的精神。
在6月7日的战斗以后,平静了10天。在这段时间里,联军的堑壕和交通壕已经挖好,炮队的阵地已经选好,火炮和弹药都已运到。同时联军向腹地派出了两支侦察队。派往拜达尔(位于通往南海岸的道路上,距巴拉克拉瓦12英里)的一支侦察队只进行了试探性的侦察。派往艾托多尔(位于靠黑河的乔尔贡以东6英里处)的另一支侦察队则派到了需要的方向。艾托多尔位于通往贝尔贝克河上游盆地的高地上,要知道,正像我们早已指出的[注:见本卷第259—263页。——编者注],只有经过这条路才能真正迂回因克尔芒附近的俄军阵地。但是仅向那里派出一个侦察纵队,而不紧接着以强大的兵力去占领这一地区,也不立即开始战斗行动,这只意味着向敌人指出危险的方向,使他预有戒备。当然,艾托多尔周围的地形可能是难以通行的,但是我们对这点有怀疑;而且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联军所采取的机动也过于明显地暴露了从翼侧迂回敌人的意图。如果这次侧敌行军可以作为吸引敌人注意力的佯动,那才可能是完全适当的,但是我们确信,这次行军是主要的行动,因此,联军不应当在真正着手执行这样的计划以前就把它暴露出来。
可是佩利西埃将军不去扩大这些小规模的机动,却采取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行动。6月18日,滑铁卢会战纪念日那天,英军和法军一起在右翼对俄军阵地发起了强攻,英军攻击大凸角堡,法军攻击马拉霍夫间。他们本来打算这样来为滑铁卢会战雪耻,但是遗憾得很,进攻没有成功。联军被击退,损失很大。官方公布这次伤亡约5000人,但是我们清楚地知道法国的官方报道一向是不真实的,因此不得不再增加百分之五十。因为还没有详细的材料,我们暂时还不能谈论这次会战的战术特点。现在要研究的只是这次会战的战略意义和政治意义。
欧洲的所有报刊都把佩利西埃描写成一个无法从巴黎用电报加以指挥的、独断独行的人物。但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是否真正具有这种独特的固执性格。他企图以法军和英军的共同胜利来“真正地”为滑铁卢会战雪耻,就完全证实我们的怀疑是有根据的。这样的想法只能出自法国的皇帝陛下——这个迷信节日的人,这个每逢12月2日一定要竭力设法用某些不寻常的举动来表示庆祝的人,这个曾经在贵族院宣布过为滑铁卢会战雪耻是他的特殊使命的人。毫无疑问,佩利西埃曾收到必须隆重纪念滑铁卢会战的最严格的命令。他本人所负的责任,只是用什么方式来纪念它而已。
对军港区防线的强攻,应当认为是错误,这一点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深信不疑。但目前我们还没有彻底了解佩利西埃,因此我们仍试图为他所有的那些在离开战区这样遥远的地方都会使人发生疑问的做法寻找辩护的理由。也许格拉克列亚的赫尔松涅斯的卫生状况(关于这一情况我们早就提请读者注意)使他很希望赶快结束在这一小块土地上的行动。25000具腐烂的人尸和1万具马尸发出的恶臭,在夏季对于兵士的健康有严重的危害。关于他们在那里必然会碰到的另一些可怕的现象,我们不准备谈了。显然,佩利西埃认为可以在短时间内把俄军逐出南区,并将要塞彻底摧毁,只留下少数人在那里防守,然后以强大的部队开始野战。我们作出这样的假定,是因为想从这位老兵的行动中找出哪怕是稍许合理的动机。但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就说明他对塞瓦斯托波尔的防御力量估计不足。我们曾经谈过,想扩大6月7日的战果并开始对塞瓦斯托波尔城市本身进行强攻的任何企图,都一定会遭到失败;[注:见本卷第324—325页。——编者注]我们的意见被战事证实了。我们曾经指出过,塞瓦斯托波尔的锁钥是因克尔芒以北地区;依我们看来,6月18日的会战就证明了这一点。
因此,我们愿意承认,佩利西埃将军宁愿强攻军港区而不愿进行野战,是以完全合乎逻辑的想法作根据的;但同时我们又必须承认,在战区的人们往往喜欢把一些次要的事实作为自己的结论的根据,而佩利西埃正像6月18日的失败所表明的那样,显然是受了这一弱点的影响。诚然,固执地力求把已经开始的事情进行到底,这是毅力的表现,但如果只是由于事情已经开始就要勉强地继续下去,即使是潦草地进行下去,这也同时说明了缺少理智。佩利西埃无论如何都要攻下塞瓦斯托波尔,也可能是正确的,但是如果他看不到通向塞瓦斯托波尔的捷径是经过因克尔芒和防守该地的俄军阵地,那末他无疑是错了。
如果联军不注意立即利用自己的优势,那末他们很快或会陷入极其困难的境地。俄国早就认为必须增加克里木的兵力。现在由于补充了正规军的各后备营,征集了非常后备军并用以组成了200个营,特别是由于奥地利的监视军已缩减到18万人(其余的或者已归休,或者已调驻帝国内地),俄国就有了这种可能性。结果是在敖德萨建立了一个预备军团,其中一部分约为25000人,据说驻扎在尼古拉也夫附近,距塞瓦斯托波尔约12—15天行程。还有人说,两个掷弹兵师已由沃伦出发。因此到7月中旬,也可能更早一些,俄军就能够重新恢复数量上的优势,只要在这段时间内同联军对抗的俄军不遭到决定性的失败。诚然,据报道又有5万名法军正在开往土伦和马赛的途中,准备在那里登舰,但是毫无疑问,等他们到达就已经太晚了,他们除了用来弥补由于战斗和目前联军兵营里再度发生的疾病所造成的损失以外,未必能够用来解决什么问题。
阿速夫海上的行动虽然破坏了俄军的一条供应线,但是由于德涅泊河是一条比顿河重要得多的俄国产粮区的天然水路交通命脉,因此毫无疑问,在赫尔松会有很多粮食,比克里木俄军所需要的还要多。由赫尔松不费太大的力气就可以把粮食运到辛费罗波尔。因此谁期望阿速夫海的远征会立刻严重地影响塞瓦斯托波尔的粮食供应,那就大错特错了。
不久前向联军一方倾斜的天平可能又要恢复平衡状态了,甚至还可能向他们的对方倾斜。如果俄军行动迅速,克里木战局就决不能认为已成定局。
弗·恩格斯写于1855年6月29日左右 作为社论载于1855年7月12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4439号, 并载于1855年7月2日“新奥得报”第301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并根据“新奥得报”校对过 俄译文第一次发表 |
注释:
[198]恩格斯的这篇文章的简写稿以“论克里木事件”(《über die Ereignisse in der Krim》)为题发表于1855年7月2日“新奥得报”。在“纽约每日论坛报”登载的文章的第一段显然被该报编辑部改动过。——第37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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