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政策
德·普腊德神甫在他的“维也纳会议”一书中公正地指责了这次如德·利奈公爵所说的跳舞式的会议,说它为俄国在欧洲的统治奠定了基础,并且批准了这种统治。
德·普腊德感叹地说:“这样,欧洲为争取独立反对法国而进行的战争就以欧洲隶属于俄国而告终了。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去获得这样的结果是否值得!”[181]
反对法国的战争,同时也是反对革命的战争,反雅各宾的战争,这种战争,正如早就应当料想到的,使政治势力的中心从西方转移到了东方,从法国转移到了俄国。维也纳会议是反雅各宾战争的自然产物。维也纳条约是维也纳会议的合法成果,而俄国的统治则是维也纳条约的非婚生子。因此不能容许英国、法国和德国的著作家根据下述事实而把全部罪过加在普鲁士头上: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由于对亚历山大皇帝盲目忠诚和断然指示他的全权代表在一切重大问题上支持俄国而妨碍了可耻的三人同盟——卡斯尔里、梅特涅和达来朗去实现他们的密谋,即建立防止俄国入侵的可靠的区域性壁垒,以便预防他们自己十分热心地强加于欧洲的那种制度产生令人不快的、但是必然的后果。甚至那种不择任何手段选举教皇的会议也没有能赝造出事件发展的逻辑。俄国在欧洲所取得的优势是同维也纳条约有密切联系的:因此任何反对这个强国的战争,只要它不是从一开始就宣布废除条约,就必然会造成一系列的讹诈欺骗和阴谋勾结。然而目前这场战争的目的不是废除维也纳条约,而是通过把土耳其补加到1815年的议定书中来巩固这个条约。有人希望,从这时起保守主义的千年王国就会开始,各国政府将能够仅仅为了使欧洲思想界“平静”而作共同的努力。下面从一位普鲁士元帅克奈泽贝克的小册子“维也纳会议开会期间拟定的关于欧洲均势的备忘录”[182]中摘出的几段值得注意的话的译文可以表明,早在会议期间,会议的主要参加者就十分清楚地懂得,保存土耳其就像瓜分波兰一样,是他们的“制度”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让土耳其人留在欧洲!土耳其人使你们受到了什么损害呢?这是一个强大而正直的民族;只要你们不去干涉他们,他们就会几世纪和平地生活下去,他们是完全可以信赖的。难道他们曾经欺骗过你们?难道他们在政策上不真诚不坦率?虽然他们是好战的、大胆的,但是就许多方面来说,这是好的,有益的。土耳其人是防止亚洲过剩人口入侵的最好的屏障,这正是因为他们在欧洲有领土,他们阻挡着各种各样的侵犯。如果把他们赶出欧洲,他们自己就要入侵。暂且假定他们被赶走了。那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要么这些土地被俄国或奥地利侵占,要么在那里建立独立的希腊国家。你们是否真的想使俄国变得更强盛?你们是否也想从这方面使这个庞然大物成为自己的累赘?俄国已经从伏尔加河挺进到尼门河,又从尼门河挺进到维斯拉河,而现在大概又进一步把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大到瓦尔塔河,难道你们觉得这还不够?如果不是这样,那末你们是否打算使奥地利的力量用在亚洲方面,从而削弱奥地利或者使它对自己保住强国中心的地位来防止西方侵犯这一点采取漠视态度?请回想一下,杨·萨比斯基、萨瓦亲王奥伊根和芒帖库利在当时的处境是怎样的。难道起初法国争得了对德国的统治,不正是因为奥地利不得不经常派出兵力去反对亚洲?你们是否想使奥地利靠拢亚洲而恢复从前的状况,并且更加深这种状况?
如果是那样,就应当建立独立的希腊国家或拜占庭国家!但这会改善欧洲的状况吗?在这个民族〈希腊人〉处于无能为力的境况下,欧洲是否反而要经常武装起来保卫自己以防止土耳其人的卷土重来呢?由于俄国利用宗教、贸易和金钱对希腊发生影响,希腊是否就会单纯地变为俄国的殖民地呢?有土耳其人的地方,最好别去打扰它,当不安分的力量沉睡时,就不要去惊动它。
心地善良的慈善家会感叹地说:‘可是那里对待人的态度是多么坏啊!包括古雅典和斯巴达在内的地球上最美丽的地方住的却是野蛮人!’
我的朋友,这一切可能是真实的:那里正在摧残人,或者说过去一直在摧残人;但是在别的国家也有用棍棒、树条和鞭子打人以及贩卖人口的。在改变一种状况前,应当想一下,改变之后是否会好些。用棍棒和树条抽打以及希腊人的背信弃义行为是否比土耳其人的细丝绳和敕令要好受些呢?首先必须在欧洲消灭这一切和贩卖奴隶的现象,不要再为土耳其人的野蛮而感到难过;在他们的野蛮中包藏着力量,他们的信心使他们增添了勇气,而我们正需要力量和勇气,以便有可能沉着地观察俄国人是怎样在向瓦尔塔河推进的。
由此可见,土耳其人必须保存,而波兰人,作为民族来说则应当绝迹!别的出路是没有的。
一切有力量坚持下来的事物则生存,一切腐烂的东西则应死亡。生活就是这样。每个人可以问问自己,如果波兰人保留为一个独立的民族,而且具有它所固有的一切特点,那会产生什么后果。从宫廷到茅舍,到处都是酗酒、贪食、谄媚逢迎、对一切优秀民族和一切其他民族采取藐视态度、刻薄地嘲笑各种规章制度、挥霍浪费、淫佚放荡、卖身投靠、奸诈狡猾、隐瞒欺骗、荒淫无耻——这就是波兰人在其中生活的最如意的环境。为了这些他们歌唱着,奏着提琴或弹着六弦琴,吻着情人,用情人的小鞋喝酒,拔着剑,捻着自己的胡子,跃上战马去同杜木里埃和波拿巴或者另外什么人战斗,他们过度地喝着伏特加酒和潘趣酒,同朋友和仇敌搏斗,他们对待自己的妻子和农奴很坏,他们变卖自己的财产,跑到国外去,他们骚扰着半个世界,并且当着考斯丘什科和波尼亚托夫斯基发誓,说波兰决不会灭亡——这些就同他们是波兰人一样的确实。
你们要求复兴波兰,你们看,你们支持的是什么。
这样的民族是否值得独立存在呢,这个民族的构成条件成熟了吗?民族的任何一种构成都包含制度观念,因为它只是调整并向每个社会成员指出他的位置;为此它规定国家应由哪些阶层组成,并且明确规定每个阶层的位置、社会地位、体制、权利和义务以及国家机器的活动方向和国家管理的基本方针。如果谁也不想要制度,那末又怎样来管理一个民族呢?一个波兰国王(斯蒂凡·巴托里)有一次曾经感叹地说:‘波兰人!你们之所以能存在,不是由于制度——你们是不承认制度的,也不是由于政府——你们是不尊重政府的,而仅仅是由于侥幸!’
而这种情况一直继续到现在。杂乱无章、荒淫无耻——这就是波兰人的最如意的环境。不,最好还是让这个民族忍受棍打吧。这是天意。什么对人有好处,那只有天知道!
因此,今天必须打倒波兰人!”
目前的战争(其目的是扩大和巩固1815年的维也纳条约)看来是要实现老元帅克奈泽贝克的心愿。在法国复辟和七月王朝的整个时期,曾经散布过这样一种错觉:似乎拿破仑主义意味着废除正式把欧洲置于俄国托管下而把法国置于欧洲的《surveillance publique》〔“公共监督”〕下的维也纳条约。现在这位为自己的悲惨处境遭到冷酷讥讽的念头所苦恼的摹仿自己伯父的皇帝向全世界证明,拿破仑主义意味着不是为了使法国摆脱维也纳条约,而是为了使土耳其服从这个条约而进行战争。进行战争是为了保存维也纳条约,但是其借口却是削弱俄国的实力!如果是那样,就应当建立独立的希腊国家或拜占庭国家!但这会改善欧洲的状况吗?在这个民族〈希腊人〉处于无能为力的境况下,欧洲是否反而要经常武装起来保卫自己以防止土耳其人的卷土重来呢?由于俄国利用宗教、贸易和金钱对希腊发生影响,希腊是否就会单纯地变为俄国的殖民地呢?有土耳其人的地方,最好别去打扰它,当不安分的力量沉睡时,就不要去惊动它。
心地善良的慈善家会感叹地说:‘可是那里对待人的态度是多么坏啊!包括古雅典和斯巴达在内的地球上最美丽的地方住的却是野蛮人!’
我的朋友,这一切可能是真实的:那里正在摧残人,或者说过去一直在摧残人;但是在别的国家也有用棍棒、树条和鞭子打人以及贩卖人口的。在改变一种状况前,应当想一下,改变之后是否会好些。用棍棒和树条抽打以及希腊人的背信弃义行为是否比土耳其人的细丝绳和敕令要好受些呢?首先必须在欧洲消灭这一切和贩卖奴隶的现象,不要再为土耳其人的野蛮而感到难过;在他们的野蛮中包藏着力量,他们的信心使他们增添了勇气,而我们正需要力量和勇气,以便有可能沉着地观察俄国人是怎样在向瓦尔塔河推进的。
由此可见,土耳其人必须保存,而波兰人,作为民族来说则应当绝迹!别的出路是没有的。
一切有力量坚持下来的事物则生存,一切腐烂的东西则应死亡。生活就是这样。每个人可以问问自己,如果波兰人保留为一个独立的民族,而且具有它所固有的一切特点,那会产生什么后果。从宫廷到茅舍,到处都是酗酒、贪食、谄媚逢迎、对一切优秀民族和一切其他民族采取藐视态度、刻薄地嘲笑各种规章制度、挥霍浪费、淫佚放荡、卖身投靠、奸诈狡猾、隐瞒欺骗、荒淫无耻——这就是波兰人在其中生活的最如意的环境。为了这些他们歌唱着,奏着提琴或弹着六弦琴,吻着情人,用情人的小鞋喝酒,拔着剑,捻着自己的胡子,跃上战马去同杜木里埃和波拿巴或者另外什么人战斗,他们过度地喝着伏特加酒和潘趣酒,同朋友和仇敌搏斗,他们对待自己的妻子和农奴很坏,他们变卖自己的财产,跑到国外去,他们骚扰着半个世界,并且当着考斯丘什科和波尼亚托夫斯基发誓,说波兰决不会灭亡——这些就同他们是波兰人一样的确实。
你们要求复兴波兰,你们看,你们支持的是什么。
这样的民族是否值得独立存在呢,这个民族的构成条件成熟了吗?民族的任何一种构成都包含制度观念,因为它只是调整并向每个社会成员指出他的位置;为此它规定国家应由哪些阶层组成,并且明确规定每个阶层的位置、社会地位、体制、权利和义务以及国家机器的活动方向和国家管理的基本方针。如果谁也不想要制度,那末又怎样来管理一个民族呢?一个波兰国王(斯蒂凡·巴托里)有一次曾经感叹地说:‘波兰人!你们之所以能存在,不是由于制度——你们是不承认制度的,也不是由于政府——你们是不尊重政府的,而仅仅是由于侥幸!’
而这种情况一直继续到现在。杂乱无章、荒淫无耻——这就是波兰人的最如意的环境。不,最好还是让这个民族忍受棍打吧。这是天意。什么对人有好处,那只有天知道!
因此,今天必须打倒波兰人!”
这就是来自巴黎的使拿破仑观念死灰复燃的人所解释的真正的《idée napoléonienne》〔“拿破仑观念”〕。作为第二个拿破仑的骄傲的同盟者的英国人当然认为,他们是可以像拿破仑第一的侄子对待拿破仑第一的观念那样来对待拿破仑第一的名言的。因此,当读到一位现代英国作家(邓洛普)的作品[183]时就不应当感到惊讶了,在这篇作品中谈到,似乎拿破仑曾经预言过,即将同俄国进行的斗争会提出一个伟大的问题:欧洲应成为“立宪的还是哥萨克的”。在没落帝国形成以前,通常都认为拿破仑曾说过:“共和的还是哥萨克的。”然而人总是活到老学到老的。
由于“论坛报”对维也纳条约和以维也纳条约为基础的欧洲“制度”赞扬不够,人们竟指责它背叛自由和人权的事业!
卡·马克思写于1855年6月19日 作为社论载于1855年7月10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4437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 俄译文第一次发表 |
注释:
[181]普腊德“维也纳会议”1815年巴黎版第1卷第262页(Pradt.《Du Congrés de Vienne》.Paris,1815,t.I,p.262)。——第343页。
[182]Knesebeck.《Denkschrift betreffend die Gleichgewichtslage Europa’s beim Zusammentritte des Wiener Congresses verfaβt》.Berlin,1845,S.11-14.——第344页。
[183]大概是指亚·格·邓洛普“哥萨克的统治和俄国在欧洲并对德国的影响”1855年伦敦版(A.G.Dunlop.《Cossack Rule,and Russian Influence in Europe and over Germany》,London,1855)。——第3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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