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瓦斯托波尔的消息[142]
星期六晚间这里收到的“亚美利加号”轮船带来的邮件,再次使我们有可能向读者们作比较全面的有关克里木战争进程的报道,尽管依然互相矛盾和含糊不清的官方报道和报纸通讯使我们的工作做起来颇不容易。十分明显,维也纳和谈的挫折[143]使塞瓦斯托波尔城郊的联军兵营有了生气和较大的活跃气氛,虽然可以说炮击在4月24日就停止了,但是以后的两周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行动的。目前还很难断定联军究竟取得了哪些成果,尽管有一个记者肯定说,俄军的前进防御工事——色楞格多面堡、沃伦多面堡和堪察加多面堡——以及这些工事前的整个一线上的战壕均已失守[144]。因为这无疑是联军最大限度的成就,所以我们暂且假定这个消息是确实的。某些记者报道,法军曾强攻马奇塔棱堡并攻占了它,但这些消息不足置信。它们只不过是4月21日事件毫无根据的夸大而已,当时法军曾利用地道爆破的方法在这个棱堡前面炸开了一条最前面的堑壕。[注:本文在“新奥得报”发表时,第一段是这样写的:
“巴拉克拉瓦、伦敦、巴黎之间建立的电讯直到现在还什么也没有向公众报道过,但却给公众所获得的消息带来了更大的混乱。
英国政府要就是什么都不公布,要就是只发表一些有关胜利的含糊不清的声明。法国政府公布了康罗贝尔签署的一些电文,但其内容已经过严重的删改,以致从中几乎什么也不可能得到。例如,法军主要攻击的棱堡过去一直叫做马奇塔棱堡——Bastion du Mat。现在,我们听到的却是法军先在攻击中央棱堡而后在攻击第四棱堡时获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把这些报告同过去的、特别是同俄国方面的报告仔细核对,便可以看出所谈的仍是我们过去所熟悉的棱堡,即马奇塔棱堡,只是换了个名称而已。这样故弄玄虚完全是有意的,因而在一定程度上是‘注定如此’的。
但是,电讯虽没有给公众带来好处,却显然使联军兵营有了一些生气。无容置疑,在康罗贝尔收到的第一批电报内就有严格的指示:更坚决地行动,用一切手段获得某些胜利。有一则非官方报道肯定地说,俄军的全部前进防御工事——色楞格多面堡、沃伦多面堡和堪察加多面堡,——以及它们前面的整个一线上的战壕均已失守。”——编者注]
我们假定俄军已确实被击退到自己最初的防线,虽然很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获得联军攻占萨蓬山和马美朗高地的报道。即使这些高地上的多面堡已不在俄军手中,但是仍然谁也不能否认,俄军已经很有效地利用了它们。俄军扼守萨蓬山,是从2月23日起到4月底止,扼守马美朗高地上的堪察加多面堡,是从3月12日起到4月底止;在这整段时间内,联军的堑壕不是处在俄军炮台的纵射火力之下,就是处在它们集中的正面火力之下,而俄军整个阵地的锁钥——马拉霍夫冈,在整整两周的炮击期间却充分地得到掩护。俄军在有效地利用了这些高地之后,是可能自动放弃它们的。
关于联军得以攻占俄军战壕和反接近壕的许多次夜围攻击,以及俄军为夺回这些工事而进行的出击,没有必要在这里加以叙述。这些行动从战术观点来看,只对那些亲自熟悉过地形的人才有兴趣,因为这类行动大多取决于下级军官和兵士的机智、勇猛和顽强。英法军队在这些素质方面优于俄军,所以他们能够在紧靠俄军工事的某些地方建立自己的据点。在个别地方,双方已接近到手榴弹可以投到的距离,也就是说联军距俄军的隐蔽路只有20—30码,距主墙只有40—60码。俄军宣称,围攻部队距主墙30俄丈,即60码。在马奇塔棱堡、中央棱堡和大凸角堡之前的态势就是如此,那里有些洼地形成了死角,而且它们的位置使俄军火炮不能构成相应的俯角对它们进行曲射。但是由于俄军炮兵的火力根本未被压制住,所以很难同这些洼地保持联络和把它们变成完整的堑壕体系,因而联军将会遭到俄军侧射火力的严重威胁。事实上,当联军的炮队还在前进堑壕之后400—500码处的时候,很难设想联军能守住这些没有掩护的阵地,去对抗俄军相当大的兵力突然进行的出击;而在目前已公认为不成功的炮击以后,还需要经过一定的时间,才能使向前推进得较远的新炮队开始射击。
联军几乎到达俄军的要塞围墙脚下这一突然的进展,虽然表面看来不像过去那样缓慢和迟疑不决,但实际上还是老一套。联军进行这次围攻时,既无系统,又未遵循严格的顺序;而任何围攻既然实质上都是严格的循序渐进的行动,在每一步骤完成之后,为了不致徒劳无益,都应当立即获得某种新的胜利。因此十分明显,联军是按照各种可能有的计划中最糟糕的一个计划进行围攻的。虽然联军的将军们在最初看到作战地区时曾产生过失望情绪,虽然去年秋季在所谓第一次围攻期间有过失策,联军本来还是能够获得更大的胜利的。这里,我们也像联军的将军们那样完全撇开塞瓦斯托波尔北区不管。这些将军们毅然决定单攻南区,要冒险进入为他们无法接近的堡垒所瞰制的市区。于是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或者是联军的将军们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攻下南区,如果是这样,他们现在将不得不承认自己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或者是他们感到自己的兵力太弱,那末试问,他们为什么不调援军来呢?现在已无法否认这一事实,即在这个“值得纪念和史无前例的”围攻中,是一次接着一次地失策的。看来,在冬季不得不忍受的困苦,使部队和将军们都产生了无法克服的委靡不振、淡漠和疲倦的情绪。在2月间,俄军大胆地冲出自己的工事,在前面建立了新的防线,这对联军来说似乎应当是个相当大的震动,应当迫使他们动员自己的兵力;然而,康罗贝尔却只会利用这一严重的警告来冷却朱阿夫兵的战斗热情,派他们去进行他明知必败的攻击。掘壕作业恢复了,但这与其说是为了使炮队更接近敌人,不如说是为了给强攻纵队开辟隐蔽路。甚至在俄军要塞附近呆了6个月以后,联军的每个行动都仍然证明他们并没有明确的计划,也没有确定总攻击的地点;相反地,他们仍然抱着以coup de main〔大胆突击〕的方法攻取塞瓦斯托波尔的老主意不放,这就妨碍他们采纳任何合理的建议,阻碍他们实现逐步前进的任何企图。联军所做的并不多,而且比正规围攻作业多花了两倍的时间;同时,由于行动没有按顺序,又没有总的计划,因此甚至没有能产生对这种行动所本应具有的胜利信心。
然而联军却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不久前进行的炮击上面。这就是他们为历次行动迟缓和按兵不动作辩解的主要理由。虽然很难说以远离目标600—1000码的炮队进行炮击这件大事究竟能产生什么效果,但是炮击终于开始了。头两三天,每门炮发射了150发炮弹,后来发射了120发,再往后是80发、50发,最后是30发,这以后炮击就停止了。假如不算联军损坏的火炮和用空的弹药库,那末就几乎看不到什么结果。如果联军进行5天最猛烈的炮击,那也许比进行15天开始猛烈而后立即减弱的炮击会使俄军受到更大的损失,并使联军有更多的获胜的机会。但是,联军在弹药缺乏、火炮损坏的情况下,难道能够利用这样的有利机会吗?他们是不能比现在所做的再多做些什么的;而这时,当联军的炮火减弱而且已不再像最初5天那样每天向俄军发射5万发炮弹以后,俄军目前的处境比可能有的处境已好得多。联军用减弱火力强度的方法延长炮击的持续时间,这种做法是严重违背一切军事原则的,是不可解释的,这无疑是由于政治上的原因。头两天的炮击使联军误以为有希望,但是在维也纳会议期间却必须保持虚张声势的炮击,这就迫使他们毫无目的地消耗了弹药。
炮击已经停止,维也纳会议已经中断,电讯已经建立。情况立即起了变化。巴黎发出了迅速而坚决地行动的命令。原来的攻击方法不再使用了,无效果的炮击改为局部强攻、用地道爆破夺取阵地、进行互射和白刃格斗。虽然遭到了被围部队的初次出击,联军仍向前占领并守住了新的地点。但是,如果不可能在接近俄军防线的地点配置炮队并迫使俄军撤离这些防线的话,这就不是什么成功。如果每天不付出重大的代价,不能经常在互有胜负、得失难定的格斗中坚持下来,就无法守住这些最前面的阵地。即使第二和第三道平行壕内的炮台已经构筑好,并且为了构筑这些炮台一开始就已将俄军赶出战壕,但是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在这些新炮台上架设足够的火炮,以便对最近两次炮击中已经表明并不弱于联军火力的俄军的火力进行有效的回击呢?炮队距离敌人工事越近,可能向它们集中的交叉火力就越猛烈,配置火炮的空间也就越有限,换句话说,只要守方的火力未被较远距离上的炮队的火力压制住(现时还没有做到这一点),攻守双方的火力就会更加不相上下。
俄军究竟依靠了什么才如此顺利地抗击了联军的攻击呢?第一,依靠联军本身的错误和犹豫不决;第二,依靠守军的英勇和工程长官托特列本上校的才略;第三,依靠阵地本身的天然坚固性。因为必须承认,阵地的坚固程度的确是少有的。按照直到最近才辨别清楚的质量很差的地图来看,塞瓦斯托波尔位于山坡的下方,后面有高地瞰制;但按照质量较好的新地图来看,该城边缘位于成环形的、同台地之间有雏谷相隔的若干独立的丘陵上;这些丘陵实际上是在同样的程度上瞰制城市和台地。这种地形也许可以充分地说明,为什么去年9月联军不敢强攻要塞;看来,它对联军的将军们起了极大的影响,竟使他们甚至不敢试图迫使敌人显露防御力量。俄国工程师最充分地利用了这些地形上的优点。在塞瓦斯托波尔所有面向台地的山坡上,都构筑了两列甚至三列而且一列比一列高的炮台,这使得防御力量增强了一倍甚至两倍。在其他城市(如巴黎的蒙瓦勒里安山坡)筑垒时也曾构筑过这种炮台,但工程师们一般并不赞成这种炮台,并称之为靶子。它们的确是围攻部队的大靶子;炮弹在未命中所瞄准的炮台时,也会射中其上方或下方的炮台,因而守方总是要遭受重大的损失。但是,在要塞甚至没有被围住的情况下,比如在塞瓦斯托波尔,这种损失同炮台赋予防御火力以巨大威力的好处相比,就微不足道了。我们认为,在塞瓦斯托波尔围攻战结束以后,对这种炮台的非难就会很少了。在防守有大量军用物资且不易被围的第一流要塞时,如果地形有利,就可以非常有效地利用这种炮台。除了这种炮台以外,俄军在其他方面也没有墨守工程学上的陈规。按旧的棱堡体系,要塞周围构筑15个甚至17个棱堡可能还不够用,它们对要塞的防御可能还保障得很差。现在俄军改变了这种做法,只在向前突出的高地上构筑6个棱堡,而连接棱堡的中堤则成折线形,可以不依赖棱堡本身的火力进行侧射,而配置在折线突出部的重炮则能射击前面的整个地区。在这些中堤上(几乎是整个中堤)配置了火炮,这又是一个新的创造,因为一般棱堡的中堤上通常只配置1—2门仅用以射击专门目标的火炮,而整个火力防御则依靠棱堡和眼镜堡。现在虽然没有更详细的技术材料,但就上述情况也可以看出:俄军最充分地利用了自己的条件,即使联军攻占了马奇塔棱堡或马拉霍夫冈上的棱堡,他们无疑地还会碰上第二和第三道防线,而且必须施展全部本领和运用一切机智,才能突破这些防线。
弗·恩格斯写于1855年5月8日左右 作为社论载于1855年5月28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4401号, 并载于1855年5月11日“新奥得报”第217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并根据“新奥得报”校对过 俄译文第一次发表 |
注释:
[142]恩格斯的“塞瓦斯托波尔的消息”一文以“对塞瓦斯托波尔的围攻”(《Die Belagerung von Sebastopol》)为题刊登于1855年5月11日“新奥得报”上。该文的德文稿有显著的删节。——第230页。
[143]指维也纳会议的暂时中断,原因是参加谈判的代表在对俄国提出的第三项条款问题上意见有分歧(见注108)。俄国拒绝了西方国家关于限制它在黑海的海军力量的要求,于是1855年4月26日维也纳会议就暂时中断。维也纳会议的最后一次会议在1855年6月4日举行。——第230页。
[144]这个消息是错误的。恩格斯根据核实的材料在“克里木战争”(见本卷第259—266页)一文中谈到这一点。所列举的俄军要塞在1855年6月7日(5月26日)才被联军占领。——第2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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