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木的消息
今天本报充满了惊人的消息:克里木血战,攻占塞瓦斯托波尔,它最重要的堡垒被破坏,俄国舰队大部分被歼灭,缅施科夫公爵完全投降,他那支被击溃并几乎全部被歼灭的军队的残部也已被俘。如果这些消息属实,那末几乎40年以来世界上还没有过如此惊人的血战,也没有过引起这样严重后果的军事事件。至于这些消息的确实程度如何,让我们仔细地把从官方的和确实可靠的消息中得知的与非官方的和值得怀疑的消息中得知的加以甄别,尽量地弄清这一问题。
因此我们就必须把这些消息分为两部分:有关9月20日阿尔马河会战的消息和攻占塞瓦斯托波尔的消息。根据腊格伦勋爵和圣阿尔诺元帅的报告,9月20日联军攻击了阿尔马河南岸高地上的俄军营垒,并迫使俄军退却。英军缴获两门火炮,而法军在报告中丝毫没有提到战利品。法军损失约1400人,英军损失的人数相同。俄军总数为45000—50000人,损失4000—6000人。这些报告显然是在刚获得的胜利的直接影响之下写成的。关于俄军有50000人参加阿尔马河会战的报道,同较早的关于俄军在克里木最多不过45000人的消息大有出入。如果考虑到在野战工事被攻占时火炮几乎不可能撤走的这一情况,那末在这样一座装备“大量重炮”的营垒中缴获的两门火炮,看来是非常微不足道的战利品。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圣阿尔诺元帅没有提到法军缴获火炮的这个事实。
就算缅施科夫在阿尔马河的营垒内集中了45000—50000人,这又证明什么呢?或者是他拥有比原来预计的多得多的军队,因而能够把这样大的兵力用在平地上;或者是塞瓦斯托波尔的向陆一面的工事非常薄弱,以致他除了在平地上击败联军以外,没有其他办法保卫要塞;最后,或者是他犯了极大的错误,竟在平地上作战,以致部队受到惨重失败而士气涣散。
根据较早的报道,阿尔马河营垒内的俄军不超过10000人。他们可能得到增援,但要使他们的数量达到25000—30000人,俄军必须作出很大的努力。既然在阿尔马河附近,即距登陆地点15英里处有50000俄军,那末,他们在联军登陆时却不攻击,这又怎么解释呢?
在联军登陆的旧堡和塞瓦斯托波尔之间有三条小河,这三条小河连同它们的河谷构成了军事上重要的阵地。距塞瓦斯托波尔最近的是黑河,它流入塞瓦斯托波尔湾的东部。北堡防护着海湾的北岸,而这条小河,更确切地说,这条小河的很深的河床在城东形成一道天然的壕沟。显然,这里是最后一道重要的防御阵地。第二条小河——卡查河,在北堡以北数英里处由东向西流;最后,从这里再往北约12英里是阿尔马河。不论这三道防线在战术上能提供什么优越条件(这不在当地是无法判断的),很难想像俄军会从中选定第一道,亦即最远的那道防线作为可能决定塞瓦斯托波尔命运的决战场所。但是联军没有骑兵主力部队,这也可能促使俄军向阿尔马河营垒派出一支大部队,因为他们在骑兵方面拥有暂时的优势,可以不必担心敌人骑兵对翼侧的攻击。此外,关于塞瓦斯托波尔被围后无法使用骑兵的想法也可能促使他们这样做。
在进一步分析时,俄军在阿尔马河的失败就更没有什么战术意义了。俄军不喜欢背面敞开的工事。他们在有时间的情况下比较喜欢在打算进行顽强抵抗的地点构筑闭合的方形堡。只要攻击已经开始,要从这种方形堡内撤出火炮是不可能的。甚至在那些背面敞开的、术语称为眼镜堡的工事里,也几乎不可能在强攻的敌人面前撤走火炮。因为如果正当敌人攻击时撤走火炮,那末防御就失去武器,如果敌人已经冲过壕沟,那就没有人能在敌人近距离的火力下把火炮拖过土垛和炮座并且套马运走。
“只要工事不能继续坚守,配置在工事中的火炮就算损失了。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迫使敌人为它们付出最高的代价。”
杜福尔将军在他的野战筑城教科书中就是这样说的。俄军只损失两门火炮这一事实说明,他们并没有坚守营垒到最后一人,而且说明最多不过一、两座工事真正是联军用白刃冲击攻占的。其余的工事未必用刺刀防守过,而且看来都是在敌人强攻纵队到达壕沟以前就放弃的。俄军显然是在骑兵掩护下秩序井然地退却的,他们利用了联军的骑兵部队不能迅速渡过阿尔马河、越过各雏谷的这一有利条件。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保存了全部骑兵这一事实充分证明,在敌人以猛烈的攻击在他们的队伍中造成混乱以前,他们就已经停止作战了。这就是我们所知道的关于在阿尔马河南岸高地上所获得的胜利的全部情况,这是10月1日英国在礼炮齐鸣和钟声震响中郑重宣告的胜利,是9月30日星期六晚10时市长在铜号声中在交易所宣布的胜利,也是在各剧院所庆祝的、被伦敦“泰晤士报”说成是由于坎特布里大主教祈祷而得来的胜利,不过这次祈祷是在会战后才举行的。记者们报道说,圣阿尔诺曾经爬不上马。历史学家说,拿破仑在滑铁卢会战中的情况也是这样。可能,阿尔马河的胜利正是导致滑铁卢会战失败的那些情况造成的。
现在谈谈第二部分有关攻占塞瓦斯托波尔的更加惊人的消息。伦敦收到的关于这一事件的第一个消息是9月28日从布加勒斯特用电报发来的。这个电讯说,联军从海陆两方面进行联合攻击后,攻占了塞瓦斯托波尔。这个消息好像是由塞瓦斯托波尔开往君士坦丁堡的一艘法国轮船带出的,这艘轮船把这个消息转告给它在海上遇到的开往瓦尔那的另一艘法国轮船。如果像人们所说的那样,要塞是在9月25日攻占的,这一消息在26日夜间可以带到瓦尔那,28日中午可以送到布加勒斯特,因为瓦尔那和布加勒斯特相距大约100英里,信使24小时就能赶到。波拿巴就是根据这一消息编写告布伦兵营书的(告兵营书我们另外发表)。但实际上,9月30日以前没有一个信使到达过布加勒斯特。关于塞瓦斯托波尔陷落的第二个消息,虽然从地理上来看有点合理,但它只是在波拿巴宣读告布伦兵营书的那一天才从布加勒斯特发出。奥地利政府在10月1日晚6时收到并由奥地利驻伦敦大使在10月3日转变“泰晤士报”的这份电讯,在同一天登在“通报”上,并附有说明:
“这个消息是由德·布奥尔先生转告法国政府的,他并委托许布纳尔先生以奥地利皇帝的名义向法国皇帝祝贺法军在克里木的辉煌胜利。”
应当指出,这个重要的消息完全是根据从君士坦丁堡派往奥美尔-帕沙处的信使的口述,这个信使在布加勒斯特没有见到奥美尔-帕沙,就前往当时奥美尔-帕沙司令部所在地的锡利斯特里亚。据这个信使说,塞瓦斯托波尔已被占领,俄军18000人被击毙,22000人被俘,康士坦丁炮台被毁,其余炮台都被占领,800门火炮被缴获,6艘俄国军舰被击沉,而缅施科夫公爵率领保全下来的军舰退向海湾深处,并声称他宁可炸毁它们,也决不投降。联军似乎给他6小时的考虑时间。君士坦丁堡将张灯结彩庆祝10天。根据我们对阿兰群岛上的俄军筑城工事,以及在联军取得阿尔马河胜利后所了解的情况来判断,塞瓦斯托波尔在短短的一昼夜内就投降也不是不可信的。但是,难道能够想像,这是一支在打了败仗后仍能幸运地把几乎全部火炮保存下来,并且由这个战局中最勇敢的俄国指挥官中的一个率领的5万人的军队吗?难道可以想像,这样的军队在城市受到第一次攻击后就会放下武器吗?不过,这次战争也确实有这样一些令人难信的和不寻常的特点,因而我们应当准备好“应付一个接一个的意外情况”,就像拿破仑本人在1807年接到塞巴斯提昂尼从君士坦丁堡写来的报告时一样。联军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做了能做的一切来为自己准备一次空前的失败。为什么命运不可以赐给他们一次无可比拟的辉煌胜利呢?历史总是捉弄人的。它可能想给世界留下一个奇闻,即那个刚刚在一年前离开“快死的人”的首都时还骄傲地自信可以吞下整个帝国的年老的俄国罗多芒特[288],现在却被监禁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一个简陋的小塔楼里。对于这次战争的主谋者和发起人,这个骄傲自负的缅施科夫来说,作为俘虏被送回到君士坦丁堡,这又是多么无情的惩罚!
如果土耳其信使的话是真的,克里木战局的经过用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了:9月14日和16日联军没有遇到抵抗就在旧堡附近登陆;19日开始进军;20日在阿尔马河会战胜利,并于25日占领了塞瓦斯托波尔。
从利物浦开出的班轮“阿非利加号”没有绕道哈里法克斯而直接驶往纽约。它在星期五以前未必能够到达,因此在这以前,我们没有希望得到任何有关这个非常有趣的问题的确实消息。也许,暂时相信土耳其信使所说的全部情况是最适当的,不过我们希望,这样做的人们不要陷入我们的朋友路易·波拿巴因此在布伦陷入的那种有失体面的处境。读者们可以在本报另一栏里[289]看到,这位皇帝在最近举行的一次阅兵时,非常富于戏剧性地用明确而肯定的语言宣布了这一事件:Sébastopol est prise〔塞瓦斯托波尔被攻占了〕。当时他可能把自己当作真拿破仑在向自己的部队宣布一次巨大的胜利。但是使这位侄儿遗憾的是,他的伯父从来不需要宣布自己的胜利,因为他亲自率领部队作战,而且他的兵士们亲眼看到敌人怎样逃跑,因而并不需要任何证实。更加遗憾的是,路易·波拿巴不肯不公布的这个消息,当晚就被布伦兵营的司令官作了另一种估价,后者在墙上张贴通告说,收到了关于塞瓦斯托波尔被攻占的报告,但是否确实,不能保证。这样一来,法国皇帝陛下的布伦司令官竟纠正了皇帝本人的话!还有一点值得特别注意,我们最近收到的10月3日法国政府的官方报纸对这一重大事件的报道并没有证实。可是,这可能是真实的,因而我们以极大的兴趣等待着确实的消息。
弗·恩格斯写于1854年10月2日 作为社论载于1854年10月17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4211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 俄译文第一次发表 |
注释:
[288]罗多芒特是阿里欧斯托“疯狂的罗兰”一诗中的主人公之一,善于吹牛。——第549页。
[289]在这一号“纽约每日论坛报”上刊登了拿破仑第三对军队讲话的消息。本段可以证明“纽约每日论坛报”编辑部篡改过恩格斯所写的文章。——第5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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