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词,又作青辞,亦名绿章,是道教斋醮时献给天神的奏章祝文。唐李肇《翰林志》说:“凡太清宫道观荐告词文,用青藤纸朱字,谓之青词。”宋程大昌《演繁露》说:“今世上自人主,下至臣庶,用道家科仪奏事于天帝者,皆青藤纸朱字,名为青词绿章,即青词,谓以绿纸为表章也。”
明嘉靖大礼议之后,官场盛行青词之风,五百年来愈演愈烈。于今,中国人讲话,好冠以奇长的套话,就是经典的青词手法。大礼议是指发生在1521年(明正德十六年)到1539年(嘉靖十七年)间的一场规模巨大、旷日持久的在皇统问题上的政治争论,原因是明朝明世宗以地方藩王入主皇位,为其生父称号问题引起的。明世宗登基不久之时。当时,世宗与杨廷和、毛澄为首的武宗旧臣们之间关于以谁为世宗皇考(即宗法意义上的父考),以及世宗生父尊号的问题发生了争议和斗争(类似于当代国人关于毛邓的争论),历时三年,至1524年(嘉靖三年)以世宗一方胜利结束。大礼议“始而争考﹑争帝﹑争皇,继而争庙及路,终而争庙谒及乐舞。”斗争的焦点是如何确定世宗生父朱祐杬的尊号。嘉靖帝实质是世宗通过议礼之争,打击杨廷和等先朝阁臣和言官,确立和巩固自身的统治,推行新政。“大礼议”之后不久,为了迎合皇帝崇道喜好,一大批善于撰写“青词”的官吏得到重用,乃至于荣登宰辅之位。“青词宰相”和嘉靖皇帝似乎有着不解的情缘。二者说到底是相互利用,互相算计以达到各自的目的。殊不知,多少军国大事,几许君意臣心,都在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青词中深埋着伏笔。
君好青词,不得已而为之,为争一己之私,不能直抒胸襟,就只能拐弯抹角。臣测君心,唯恐获罪,不敢坚持原则,也只能拐弯抹角,老百姓根本不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为了影响民意,总要用一些书生阐释君心。于是,一些无良书生就干起了解读青词的营生。这解读青词的营生,一干就是五百年。皇上一出青词,书生们立马开会、学习、研讨、解读。总之,上溯千年,横穿万里,无限伟光正。于是,在希望的田野上,天下黎民一次又一次得救了。解青词,是好工作,可以做“青词宰相”。问题是,“青词宰相”却常常是奸相,宰相的青词往往青得发紫了。严嵩父子就是一代青词高手,在青词背后藏着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嘉靖有私心,争庙说到底是争路线,他不愿意走朱元璋的富民路线。严嵩等情商太高了,早就猜透了君心,立马改革开放。于是,大明的道统在青词中被拆解殆尽。海瑞等不解风情,当然就是不愿意解读青词了,差一点儿就搞得身首异处了。嘉靖破了大明的道统,大明的法统和体统还在起作用,还有王阳明、张居正等勉力维持着。然而,道统破了,法统和体统早晚是要破的。到了崇祯,青词化为清流了,利益集团已经无所不在了,大明终于被搞到千疮百孔了。那时节,清流们,已经无意解读青词了,清流们忙着他们的工商业和房地产,大明江山里里外外都是刀光剑影。
历史貌似复杂,其实很简单。嘉靖竖子耳!他将私情置于国家的道统、法统、体统之上,祸国乱邦五百年之久!嘉靖竖子,之所以能得逞,有赖于跪倒一地的书生们。解读什么?不就是一个私字吗!损公肥私,还要说得天花乱坠!清修明史,为君王诲,美誉嘉靖,诟病严嵩;后世书生,为书生诲,美誉清流,诟病严嵩。严嵩,一个“青词宰相”,他能总揽天地于严府吗?什么千古兴亡,亡于一相,好意思吗?五百年了,跪倒的灵魂一个个早就萎靡了!萎靡的灵魂,怎能支撑起一个民族的成长壮大?于是,数万辫子军横扫华夏;于是,数千洋鬼子踏平京师。公元一九四九年,中国人终于站起来了。然而,太祖尸骨未寒,大礼议就又来了,青词忽然间又变成了朝议模式,青词解读又成了书生们的显学。没有排放,就不会有雾霾。没有青词,就不会有严嵩。杀了严嵩父子,大明也注定是要亡的。这道理,实在是太简单了!
在地球的另一端,也有一群书生,他们是不愿意跪下来解读的。他们认为,李自成的办法不好,那还会搞出另一个嘉靖,他们在跪着和造反之间做出了第三种选择。英国书生们搞出了《大宪章》,英国书生们决定约束和管理嘉靖。英国书生们的制度创新带来了无比的活力,英国率先开启了工业革命,大英帝国终于变成了日不落帝国。至今,英文都是简明的,西方政治家不敢说一句青词,西方的书生绝不会去解读领导的青词,西方的书生一定会驱逐敢于玩弄青词的政治家。
故友来访,恳请写个条幅做纪念。我展开纸条看,竟是一段青词,无语。摊开纸墨,奋笔疾书了十六个字:君若明君,何必青词;民若做主,无需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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