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农村老家,有一位始终令我感动的邻居,他没有什么文化,不懂得什么叫信仰,但是,几十年反复做着同一件事:早上起来在祖宗牌位点一支香,敲打三下发声清脆的生锈铜器,晚上睡觉前又做着同样的操作。这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祖先崇拜,也不是单纯的迷信活动,这是老人的精神寄托,即便重病在身仍然坚持着,他相信烧香敬礼的虔诚可以带来心灵上的慰籍。可惜的是,村子上也就只有这么一位老人,他的行为没有传导性,一个人在执拗的孤独着!
这是我在每次琢磨“信仰”词条之前总要想到的一个引子,用知识分子的眼光来审视邻居老人的活动,几乎与信仰扯不上边,甚至会被蔑视为低级的迷信活动,他既没有教堂做礼拜的庄严仪式,更没有麦加朝圣广场上的浓厚氛围,他唯一的亮点便是坚持,坚持得甚至连自己的子女都带有某种程度的厌烦感,然而,他自己却总是快乐的,总是引以为自豪的,他总告诉我他的行动能够给家人和亲人带来永远的平安和幸福,他的信仰不需要实证主义去验证,他从不怀疑自己。
对于伊斯兰先知穆罕默德的信众们,中国人很少怀疑他们的“信仰”成分,即便所有的信众从来也没有看到穆罕默德的存在。信众始终认为他就是人类历史中最好的“先知”,虽然鸽子的故事无法找到任何证据,这并不妨碍穆罕默德指导信众思想的导向作用。宗教信仰者有一种共同的古怪特征:即便承认父亲是假的,穆罕默德也是真实的。然而,“现代化”的中国人却不愿意接受自己民族的“先知”,他们试图毁灭中国历史上一切代表性的人物和思想,毁灭孔子并不是毁灭中国传统文化的全部,因为孔子并不能代表中华文化的全部内涵,但有人为了倒掉孔子,连中华文化的历史沉积也被当作一盆污水全部倾倒,于是,5000年文明史的中国人连文化信仰的根基也找不到了。
从信仰的角度去解读穆罕默德,自然没有人刻意去挑他的缺点。在中国,就做不到这一点,信仰毛泽东的人群会被认为是应当被打倒的群体,宣传毛泽东思想的媒体竟然成为被封杀的对象!穆罕默德可以不完美,即使他是诡计多端的大骗子、是“虚妄”的化身也无碍他的灵光,但中国有些人要求毛泽东必须完美,因为他不完美,所以不允许任何人去信仰他,否则便是余孽。信仰终归是信仰,传言再毒辣,伊斯兰教也不会消失,相信仰伊斯兰教的人也不会被消灭,信众要信谁,就让他们信,消灭是没有出路的。消灭毛泽东的书籍很容易,消灭毛泽东思想的载体也容易,但要消灭毛泽东的信仰者估计不会那么容易,哪怕毛的身上有无数个黑点,世界仍然会挂着他一尊无形的巨像!咒骂他的,膜拜他的,量不会因政治而改变自己,毛的魅力不是政策,而是思想。高喊民主的人说要用民主的手段消灭毛主义信仰者,我实不理解这叫什么“民主”?高喊民主诉求的人莫非是想让“民主”成为自己消灭异己的工具?“民主”莫非就是准备用来打死“极左”和清算“余孽”?之前,我们叫了N年的“特色主义”,难道往后还得再喊M年的“特色民主”?
文化信仰虽然非常重要,但是,对于一个特定的时期或者说一个特殊的朝代而言,制度信仰或许更为关键,文化如果没有被其时的统治者所接受,便不可能成为主流文化,因为文化必须为统治者服务,而不是为平民服务。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进程中,不同的皇权意识决定着不同的文化斗争,即便“上智而下愚不移”的儒家文化多数时候占据主导也位,但也非一统百世,秦始皇就不喜欢儒家理念,而更重法家思想,秦始皇的重任是要自上至下的改造刚刚统一的国家,法理是推行国策和制度的基础保证。到了两汉和隋唐时期,儒学再被神化,统治者希望借助“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来愚昧麻木劳苦大众,他们对墨家就大不接受,因为墨家主张“官无常贵而民无常贱”。晋代的统治者又特别喜欢玄学文化,因为这种文化极力鼓吹“大小之辩,各有阶级,不可相歧”,统治阶级是天生大智,劳动人民永远是笨蛋,两者不可改变。统治者有什么目的,文化就呈现什么样的生命力。
跳过漫漫的历史长河,时间跨越到20世纪前后,这是中国历史上最为混乱又最为活跃的特殊时代之一,统治者无法统治,被统治者无法自治,各色精英与各路棍阀主宰着中国的命运。如果从文化信仰与制度信仰的契机来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如果能把对西方的民主信仰转化为对中华文化和国家制度的重新构建上,中国人绝不必陷入几十年纷乱的思想彷徨之中。然而,这一次又被无情的战争搅局了,既没有实现“科学与民主”的信仰寄托,也没有留下优秀合理的中华文化,历史把“重树信仰”的重任交给了1949年后成立的新中国。
我想毫无保留地说: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并没有完成好自己的任务,无数的悲喜剧在交替上演着,信仰并没有走上正常轨道,相反,它正在走向“制度信仰毁灭文化信仰”的危险之路,今天中国人的矛盾与争论皆源于制度模糊的严重后遗症。
“不信鬼、不信佛、不信孔”是封建末期所有中国人对旧文化抛弃的一种抉择,相信共产主义、相信马列主义、相信毛泽东思想是共产党人对新制度和新文化的新抉择,有合理性,也有不合理性,这不是个别思想家的选择,是经过残酷斗争后自动进化的某种结果,中国被一部分信仰者带进了社会主义阵营,对错不敢妄论,不过,个人的现实感受并不如课本所学或专著所述的社会主义那么真切,倒更象是“礻会主义”。放眼世界,既不能简单地认定社会主义制度的失败,也不能肯定资本主义制度必然在短期灭亡,中国的选择既然有其必然性就有其合理性,只要坚定地走下去,想必定还是有成功的可能性。然而,“泼脏水”的方式又再次出现在中国的发展道路选择上,社会主义制度信仰被“礻会主义”取代,马列主义早就被真实的否决了,毛泽东思想不但被否决,甚至已经成为官员和精英口中的笑料,推崇他的人有可能成为历史的“倒霉鬼”,“礻会主义”道路到底还能走多久?这是个大大的新问题。
根据汉语词义的多样性法则,“否定”有时可以理解为“改革”,有时也可以理解为“颠覆”,如果把否定中国宪法主体中规定的制度和思想作为民主选择必然要求的话,我想这也许只是一种无序否定的假改革探索,不是真实的民主探索,盲目且带有颠覆性的否定不一定会带来民主,而是带来信仰混乱。比如说:有人开口必谈“改革”,然而,改革的目标却是制造权贵社会,有人随口就是“开放”,然而,老百姓的嘴巴从不让自由开放,反映中低层民众意志的网站频频遭遇恶意上锁,老百姓谁还愿意把双重标准的“改革开放”当作自己的信仰?你要信仰主义,可有人硬要求你“不争论”,这就不是民主思想。竹木之纹理,横有横的理,直有直的理,何必强求横直一理?不让争论就是横直不讲理。打压制度信仰者的合理要求表面上看是观点冲突,本质上讲是要消灭一个巨大群体的信仰自由。如果一定要消灭某种制度信仰,一定要用民主的方式首先树起新的信仰,否则,信仰真空便会出现,平民百姓的思想就会发生混乱,由此带来的社会问题必定接踵而至。
在中国,有一个非常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是:某些人要把中国人集体信仰缺失的责任推到平民大众身上。官员、官媒和精英们动不动就骂平民没信仰,动不动就说穷人太愚昧。这话听起来不舒服,其实也能反映实情。平民大众实质上是真的不够有信仰,如果真能信仰民主,早就应当把那些腐败权贵送进监狱,如果平民不愚昧地相信欺名盗世的“歌谣”,如果平民不愚昧地相信戏曲中的唱词,早就理当拿起铳杆子射向他们嘴巴,哪还用得着听他们的讥讽?事实上,我认为“绝大多数人没有信仰”正是某些权贵追求的目标。如果平民也有信仰,也就不会相信“顶层设计”的合理性。“顶层设计”是个什么歪理论?不就是孔子口中所说“上智下愚”的思想吗?人民代表不代表人民,偏要让少数几个顶层权贵来代表十几亿人,何理之有?他们本就希望平民愚昧,却又口头上嫌弃你愚昧!
中国人还总是抱怨自己的同胞只信钱,其它什么也不信。我基本认可这个结论,但是,从这个结论再反推回去,责任却完全不在平民身上。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提出“以JJ为中心”的口号,然而,中国却着魔似地坚持这个口号,实质不就是主张“以钱为中心”吗?“发展论”被简单异化为“金钱论”。世界上有哪一个国家主张误导国民价值混乱的“猫论”?没有,唯有中国。单从物质而论,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也能带来进步,为什么非要推翻它们呢?因为人类不仅仅只有物欲。带有国家意志和国家信仰的“猫论”横行等同于用20万伏的高压电将国人的道德信仰彻底击穿,文化信仰、道德信仰与“抓到老鼠”这个结果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那只“老鼠”就是白花花的银钱,你不费尽心机地去抢抓,你就被打入底层社会。曾经有一位卸任的部级干部公开说:你没有钱,连个屁都不是。这话讲得多好!有钱了,就是个屁,没钱了,就不如屁,几千万的下岗人员和上千万的待业者听了这话不知作何感想?他们还能有其它的高尚信仰吗?他们不信钱还能信什么?
国家制度是一个静止的体系,执行制度者则是这个体系中的生命活体,执行者的言行举止代表了国家制度的执行程度,也影响着全体国民对于制度信仰的坚韧性,如果住房成为平民心中的痛,他们没必要信仰“住有所居”是真实的,如果退休双轨制不断扩大着养老金的缺口,平民也不可能相信“老有所养”是真实可靠的,如果老百姓眼中的“三公消费”是邪恶的,任凭你怎么宣传“绝大多数干部是好的”,终究只能让群众说一句:相信你们不如相信鬼。从现实的角度来考察制度信仰,我认为实质上就是对制度执行者的形象认可,执行者若是一群自私自利、满肚肥肠、信仰贫嵴的组合体,却让平民个个争当圣人,阴阳两界估计都找不到这块圣地!高居其位者理当意识到:你们的言行首先必须让人能够信任,然后,才能让人仰慕,如果你们屡屡失信于民,恐怕平民也就只能仰天长笑了,何来信仰一说!
在“天上人间”洗澡按摩的权贵们没任何资格要求大街上的乞丐衣冠整洁;在别墅里踢足球的富人们没任何资格要求蜗居者节约用地;拥有46个情妇的贪官们没有任何资格指责长年在外务工的农民偶尔逛一次夜店;拿着公款周游列国的大人们没有任何资格批评大学生村官的心不在焉;让“扑克牌”和“寺庙”都能上市圈钱的金融管理者们没有任何理由还要吃享着亏本散户们的税费。自己只信仰贪婪与金钱,却让平民去信仰“高尚”,一场动物骗动物的原始游戏!
平民们!只要不害人,该说假话就说假话吧,说真话有时也是犯法的事,举错手、说错话甚至有可能让自己自动湮灭,高尚的信仰填不饱亲人们的肚子,“蚁民”就是“蚁命”,莫太看高自己!
平民们!不要老问他人为什么没有信仰,应当问你自己正生活在什么样的文明社会,孔子游历与康梁著述乃环境使然。你们没有自由信仰的权力,所以不必承担信仰缺失的责任,你们没有资格担当找回信仰的先锋,你们根本决定不了信仰的走向,你们能做的至多就是象老人一样给祖先上支清香,敲几下生锈的铜盆,结果是什么,任由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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