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A所在的杂志社日子过得正是好时候,杂志因由A出任新主编后,两年之内销量大幅提高,A又进行了面向全市的广泛招聘,编辑力量完全换血,一批刚刚大学毕业的有才华青年成为主力编辑,而之前的老编辑,也乐得A带着一伙年轻人拚命干,他们是在编的,A们是临时编的。
那年夏天,将A请进杂志社的社长兼总编辑B,在几次开会时突然常常念叨起要进行再一次改革,还说这次改革要更彻底,打破原来的责任制,实行新的责任制,给新编辑以更大的创作空间。
这实际很合A的心思,虽来杂志社两年多,为杂志社的复兴立下汗马功劳,但陈旧的原有机制让他的人事关系至今都不能落在杂志社,而他后来招的几员得力干将,更是实质上的临时工,眼看着杂志一天比一天赚大钱,谁不想长久在这儿干呢?
B的所谓彻底改革动员,若有若无地做了一个夏天,只有口号,没有动静,A们期望的那些改革也一项没有落实,且B每一次都有理由,不是上级还没放权,就是人事部门需要申报,再就是职称问题要慢慢解决,等等等等。
说多了,A也疲劳,不当回事。
秋天第一场小雪之后,忽一日,B,招集A,以及由A直接提拔不到1年的编辑部中层开会,讨论的主题开始很散,大家嘻嘻哈哈着,不久,不知怎么回事,B就把主题引到编辑部的管理改革,让大家提意见,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对他也行,对A也行,对此A当然不在意了,一来杂志社社长都主动要求给自己提意见,自己只是个主编有什么不可以的?
结果,想不到,这些由他一手提拨起来的新编辑,七八个人中的三四个吧,居然一起把炮口对准A,有人说他太武断,选题完全自己说了算,A说做选题就是主编负责制,没有选题的精准,就没有杂志的现在;又有人说他现在有点儿骄傲,经常表现出对其它杂志社的不屑,谁都看不上,A对这点不服,因为他根本很少与其它杂志社交流,工作忙没时间;又有人说他工资高,主编工资是普通编辑的两倍还多,A也是急脾气,很霸道地把自己的工资卡摔在桌上,说我赚的每分钱都凭良心;好像还有人说了别的,当然也有人说A的好话,不过,这毕竟是自从他当主编以来头一次听这么多人讲自己坏话,而且是在杂志在自己的手里每月发行量都在上升的时候。
发行量才是硬道理不是?
会,开了好几小时,A是个过脑就忘的人,会没开完,他就信了B说的,这只是交流一下心得,所以临了还表示,既然大家对自己有意见,自己一定要改,云云,很诚恳。
会散了没见天,B找A,说你看前几天的会,你也参加了,我觉得主要是你太累,事无具细,管得多就失误多、得罪人多,不如咱们改革一下,A说如何改呢?B说,把编辑部分成几个小部,每个部设一个执行主编,你还是大主编,让他们对你负责,你自己挑一间独立办公室,A觉得这主意还不错,还跟B一起挑了几个小部的主编人选,过不了几天,杂志社大会宣布,A是主编,C、D、E、F做部门的执行主编,原有编辑也重新划区。
事后A想起来,那会上宣布的决定里根本没有执行主编对主编负责的说法。
之后,A就被架空了。
这就是由社会老油条B操纵的一次所谓改革,结果是架空了杂志中兴的最大功臣兼杂志实权人物A。
不久之后,郁闷的A从杂志社离了职,开始自己创业,不伺候了。
所以,A从此就落了病根,凡听到改革两个字,都会想到那又不过又是借机整人和夺权。
至少在1999年,中国社会对改革两字的这种妙处均已深谙。
直到现在,十多年后,无论是在任何场合、任何级别中再听到管理改革、体制改革之类的领导讲话,A都不屑一顾,且这十多年的事实也证明,改革,多是借机整人和夺权。
事儿还没完。
让A这十多年一直以为乐事的是,杂志社虽然在他走后坚持繁荣了1年多,大赚了不少钱,但赚的都落到了B的口袋里,那些曾经被他幕后谈话并会上向A发炮后来还当了主编的兄弟们,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B以改革名义削了A的权,老编辑又都靠边了,B终于可以每天把股票机一架,大摇大摆在拿着杂志社的钱买股票,赔了算杂志社投资失败,赚了,全进自己腰包。
最后,就是A离开杂志社两年整时,B被搂进去了,罪名是贪污和非法挪用,一判就是11年。
再后来,好好的一本算得上中国发行量最大的专业杂志,一落千丈,终于只能靠卖刊号过活,而当时在会上给A提意见,又当了执行主编的兄弟们亦只能鸟兽散。
一段东北期刊界的一段小故事就此中止了。
现在,A偶尔也会想到这段年轻时代的往事,忽然觉得自己被B的改革挤走是挺开心的事,做人若总跟王八蛋当同事,不更证明自己也是王八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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