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仍需努力
卢麒元
有人说，十八大给中国左翼带来了一丝曙光。对此，笔者不以为然。相信，多数左翼的朋友也难以认同此说。中国左翼的中坚力量，是一批拥独立人格的思想家，他们是坚定的理想主义者，他们拥有深厚的理论修养，他们绝不会依附于任何政治势力。也许，中国左翼沉寂得太久了，很多朋友已经不了解真正的中国左翼了，中国左翼从不稀罕天花板上透下的那一丝光亮，中国左翼一直就在燃烧自己并放射出光芒。笔者反而认为，正是左翼的崛起，为十八大注入了崭新的生命力，为未来中国的发展照亮了前行的方向。
一、中国左翼的历史传承。
中国的左翼，是古典儒家精神现代传承的社会结果。中国左翼身上，有着发乎仁的悲悯和源于义的责任，他们是生活在当代的贤人君子。
自辛亥革命百余年来，中国左翼以仁人志士的形式出现，与本国右翼集团以及国际右翼势力进行了殊死的抗争。百余年来，中国的左翼用生命和鲜血书写着中国现代化的两大主题：第一，国家富强(独立);第二，人民幸福(民主)。历史上，中国左翼包括了大多数的共产党人、国民党中的左翼爱国人士、其它民主党派中的左翼人士、独立的左翼知识分子等等，他们用各种方式推动着中国的现代化，正是他们实现了中国的重新崛起。现在，他们仍然在努力，他们试图完成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百余年来，中国的右翼集团，一直充当着中国封建势力、中国资产阶级和国际右翼势力的马前卒和看门狗。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马前卒和看门狗的存在模式不断翻新，他们甚至堂而皇之等上历史舞台成为主角;但是，他们汉奸买办的本质却从来没有改变过，他们通过出卖国家民族的利益，奴役中国人民，来实现他们的美好生活，他们用移民证明了一切。不幸的是，中国左翼的命运十分坎坷，中国左翼屡屡自身出现失误，中国的右翼得以多次压倒左翼，并长期获得执政权。百余年来，中国左翼和右翼的斗争极为尖锐、复杂和惨烈，中国左翼曾经数次获得执政权，而又多次得而复失。甚至，在中国共产党仍然执政的前提下，中国左翼竟然能丧失了话语权和主导权，中国左翼甚至需要用文革方式去争夺珍贵的执政权。左翼的历史教训是深刻的，左翼不能抱怨任何东西，左翼必须对自己进行深刻的反思。
就世界历史发展而言，西方现代民主制度的确立，是西方左翼势力崛起的必然结果。在西方，左翼不仅仅是制约右翼势力的重要力量，左翼在很多西方国家也是重要的执政力量。历史地看，中国此次左翼的崛起将推动中国民主化的历史进程，中国也将因此而完成政治体制改革，从而真正完成现代化进程。
二、中国左翼的历史教训。
中国左翼的成长历程充满了波折。
正如毛泽东指出的那样，中国左翼在成长历程中，不断地在犯左派幼稚病。由于，多数时候，中国的左翼都是由热血青年组成的，他们往往拥有旺盛的革命激情，而缺乏成熟的理论指导和老练的策略方法，他们很容易走向两个极端。在形势乐观的时候，他们容易将斗争扩大化、极端化、残酷化，执著于理想目标而忽略了现实结果，造成过度的社会财富损失和社会阶层对立，因而失去了人民的普遍支持;在形势悲观的时候，他们容易向右翼势力妥协，常常会丧失原则立场，进而失去人民的代表性，从而失去了人民的普遍支持。左派幼稚病的病源在于目的导向(理想主义)，他们过于迷恋形式主义(也就是教条主义)，他们忘记了人民是接受结果导向(现实主义)的，人民需要看到左翼实践的切实社会效果。人民当然是现实主义者，他们无法长期在理想主义中坚守困境，他们必然会对中国左翼的极端理想主义说不。毛泽东晚年感到悲凉，人民无法理解甚至不能接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社会结果(就算你的终极目的是为人民的也很难被接受)。历史一次又一次地教育了中国左翼，即便是左翼也要学习中庸之道，必须用正确的方法实现崇高的理想，要用结果而不是口号赢得人民的衷心拥护。宏观地看，中国左翼仍然需要学习和进步，不仅仅要不断改造世界观，还要不断进化方法论。的确，中国左翼不能走封闭僵化的老路。是的，我们要用普世的语言和普世的方法重新阐释并切实落实社会主义原则。我们可以接受“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不过，我们必须赋予它我们定义的崭新内涵。
三、中国左翼的再次崛起。
历史是公正的。中国的右翼不珍惜宝贵的执政权，他们爲了利益集团的私利反覆地挑战中国人民的忍耐极限，他们已经把中国政治经济搞得极度扭曲了，中国人民在喧嚣的繁荣中渐渐失望了，中国开始出现了新的转机，历史终于开始了新的选择。经历了三十馀年的低潮之后，中国左翼终于再一次崛起了。中国左翼的崛起有国内和国际的有利因素。国内的因素毋庸赘言，中国阶级分化急剧扩大，社会矛盾堆积如山，不改变怕是不行了;国际的因素颇具历史讽刺意味，金融帝国主义在埋葬苏式社会主义之后(华约组织解体)，再一次开始了自我毁灭之路，他们开始反噬本国人民的利益了。西方的普通民众无法忍受金融寡头的残酷掠夺，他们开始走上街头，他们用自己的选票对右翼说不，从欧洲到美国，各国左翼势力再一次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中国左翼终于在中国社会的严重扭曲中崛起了，他们虽然还没有机会登上历史舞台，但是，他们已经开始推动中国政治发生向左的转变。毫无疑问，这将是历史性的转变，这意味着中国再也无法退回到半封建和半殖民地状态了。
在国内外有利的形势下，中国左翼的崛起仍然出现了波折。显然，一些带有左翼色彩的政治家，意识到中国左翼崛起的现实意义，他们率先开始了向左转的历史实践。但是，由于他们对于左翼崛起的理解过于肤浅了，他们比较热衷于左翼的一些表现形式，而不够重视左翼的思想内涵和系统方法，他们没有将左翼的思想和方法，充分运用到现实的工作当中去，真正创造出制度优势和社会成果。一句话，仍然没有创造出具有比较优势的中国左翼施政模式。结果，极为珍贵的社会实践有疾而终了。这样，中国右翼借机进行了一次残酷的反扑。尽管如此，中国左翼崛起的历史趋势是无法逆转了，反扑再残酷毕竟也只能是反扑，中国左翼的崛起已经成为历史的现实了。笔者确信，中国的管理层别无选择，他们要么向左转，要么被左翼代替，别无出路。
笔者认为，现在需要讨论的问题，不再是左翼崛起的问题，而是左翼以何种方式崛起的问题。历史的教训和现实的教训都告诉我们，正确的策略和方法具有决定性意义。
四、中国左翼的策略。
简单地说，左翼必须超越一般性的行政权力斗争，左翼必须为捍卫国家和人民的根本利益而斗争。
不要让普通民众产生中国左翼在为行政权力而战的印象。中国左翼一直存在关于对执政党认识的争论。极端左翼认为，执政党已经蜕化变质，需要革命性的改变;温和左翼认为，执政党存在自新的可能性，应该推动执政党自身变革。双方的争论各有理据，异议导致左翼出现了严重分裂。同时，激进左翼的一些言行，已经成为执政党的现实威胁，甚至演化为社会稳定的隐患，引发社会其它阶层的某种恐慌。
笔者认为，中国左翼关于对执政党认识的争论是有意义的，这是中国左翼思想锤炼和理论进化的重要过程。但是，这种聚焦于一般行政权力的争论，当然不是中国左翼的主要目的和工作方向，更不应该成为中国左翼的主要工作内容。事实上，中国左翼始终存在一个历史超越的问题，那就是中国左翼必须超越一般性的党团组织形式。通俗地说，中国左翼必须超越以直接行政权力为终极目的的陈旧思维逻辑。中国左翼必须意识到一个历史事实，左翼永远要代表大多数人民的根本利益，这就意味着左翼将是永远在野的政治力量。中国左翼当然希望，中国存在一个左翼政府;但是，中国左翼也应该不介意，去有效监管一个右翼政府。客观地说，即便是左翼政府执政，中国左翼也要履行严厉监管的职能，必须避免极端左翼的经济政策导致社会灾难。
笔者在此必须明确一个基本认识：政党可以是左翼;左翼绝不仅仅是政党。
基于上述认知，中国左翼的主要工作方向，不是过度执著于执政权的得失，而是必须有效控制非政府的社会权力。所谓非政府的社会权力，就是宗教、文化、教育、学术、传媒等影响政府决策的社会权力。在适当的历史条件下，中国左翼应当有效控制立法机构，并严厉监管司法和执法运作，从根本上进化中国的法制建设。中国左翼不再以道德的名义成为法制的破坏者，而必须成为法制的终极捍卫者。中国左翼不能坐视中国的社会权力被国内外金融寡头控制，中国左翼必须揭露各种形式的极端右翼的存在和极端右翼的祸害。中国左翼的崛起意味着，从美国常青藤上顺下来几个猴子，就能够主导中国意识形态的历史，必须结束了。很显然，如果中国左翼能够有效控制社会权力，才能够与执政的左翼力量配合，扭转扭曲的政治经济结构，实现中国社会的发展进步。
五、中国左翼的工作方式。
中国左翼的工作方式非常简单：到人民群众中去。在当今人民群众严重沙化的中国社会，建立和完善基层社会的组织和自治变得极其重要。
首先，做人民群众明亮的眼睛。右翼为什麽能够在社会主义中国登上历史舞台?因为，左翼的极端理想主义为右翼的极端现实主义铺平了道路。很多香港朋友惊讶，中国改革的理论依据竟然可以是猫论!是的，极端理想主义之后，人民就会变的无比现实。这就是小康之说竟然可以屡屡奏效的原因。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封建主义加官僚买办资本主义竟然可以畅通无阻。人民为了回避一种恐惧，而接受了另外一种邪恶。人民竟然接受了极端右翼主导的一系列祸国殃民的经济政策，人民为此付出了丧失双重主权的惨重代价(人民财产主权和经济政策主权)。
其次，做人民议政参政的工具。
第一、要为人民而言说。要从理论上和实践上，彻底揭穿伪代表们的伪理论和伪实践。
第二、要为人民做实事。要将法律送到人民手上，要用法律的武器解决人民的切实问题。
第三、要为人民谋福利。要解决一次分配和二次分配不公平的问题，要建立适合中国国情的现代分配制度。
最后，要做民主制度的建设者。
中国左翼和中国右翼的根本区别，在于实现中国民主制度的方式选择差异。中国左翼为什么反对走改旗易帜的邪路，是因为中国左翼既是伟大的理想主义者，也是伟大的现实主义者，他们是实事求是的理论家和实践家，他们更在乎内容和效果，他们不为形式所欺骗，他们更注重结果。我们追求一种更适合中国国情和历史阶段的制度安排。所以，中国左翼认为，在资本垄断(专政)的条件下，所谓的西方民主形式(直选模式)，很容易演变成为资本专治的终极选择，极有可能使人民丧失两权而不是获得两权。因而，中国可以借鉴西方民主进化的历史进程，而不是直接抄袭西方民主进步的最终结果。
西方民主进化的方式，就是税政进步的模式。西方的历史经验证明，正是税政的进化，导致了宪政的结果。是先有了税政的脚，才有了宪政的鞋。我们绝对不能，照着西方人的鞋，去做一双西方人都不能穿的玻璃鞋，我们绝对不能套上一双童话般的玻璃鞋，去与西方人进行一场不公平的竞赛。我们不接受顶层设计、不接受制度蓝图、不接受时间表，我们要走我们中国人自己的路。笔者想说，不走老路和不走邪路，并非没有路。恰恰相反，我们的道路，是西方人所不曾走过的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只属于中国的道路。因为，这条道路是左翼坚持的道路，因而称之为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
左翼要具有宏大的历史视野。在英国大宪章运动和光荣革命的同时代，中国也曾经进行了两次现代化尝试，它们分别是王安石变法和张居正变法。令人惊叹，这两次的变法核心内容均为税政变革。如果，这两次变法成功，中国就能够建立现代税政制度，进而较早地建立现代宪政体制。很遗憾，由于宋明的两次变法均为皇权变法(自上而下)，未能获得人民群众的积极参与，在利益集团的抵制下，终告失败。此后，八百年间，皇权和民权始终无法良性互动，官僚主义(封建主义)牢固封锁了制度创新，以致於出现中国近代以来的历史悲剧。笔者相信，宋明以来的历史应该结束了。中国左翼将历史性地建立起来最高决策者(皇权)与人民群众(民权)的良性互动，进而完成最适合中国国情的税政制度建设，进而可以创造出独具中国特色的宪政制度。一套好的税政制度，必然可以彻底解决腐败问题。试想一下，一部基于财产和收入的税法，能不解决收入来源合法化问题吗?中国的千年痼疾，可以在制度进化中彻底解决了。
六、要高度警惕两种极端主义。
笔者在寒冷的岁末参观了澄海文革博物馆，笔者被文革中发生的事情深深地刺痛了。笔者也一直在思考法国大革命历史教训，中国左翼绝不希望中国进行简单的革命轮回。
笔者认为，现代化的过程中，始终存在精英主义和民粹主义的斗争。笔者认为，精英主义和民粹主义的斗争如果发展到极致，就会酿成严重的社会灾难。极端的精英主义，一定会走向资本专制的道路，必然制造出极端的民粹主义，极端的民粹主义必然走向大革命。无论是法国大革命和中国文化大革命，都必然构成永久的社会伤害。成熟的左翼，可以遏制极端精英主义，从而避免极端民粹主义滥觞。当然，成熟的左翼，有责任将民粹主义导入民主制度建设的轨道，必须阻止民粹主义发展成为极端民粹主义。大革命的结果并不必然是民主制度，而极有可能发展出更为残酷的资本专制。
笔者知道，中国左翼必须跨越文革这道门槛。我们既要从文革的理想主义中汲取养分，我们也要从文革的极端主义中吸取教训。简单地说，必须实现目的与方法的高度统一，必须将理想与现实完美地结合。笔者甚至认为，经历了文革和改革双重洗礼之后，中国的左翼将达到从未有过的历史高度。中国左翼将不会使用革命的方式消灭右翼。相反，中国左翼将会与右翼势力进行艰苦卓绝的博弈，进而寻找到最适合中国国情的制度安排。这个合乎中国国情的制度安排，将使中国的精英主义和民粹主义达成历史性的平衡。中国将在历史性的平衡中，最合理且最有效率地配置资源，实现中国人民的整体幸福的最大化。当然，我们也会为世界文明的进步，提供崭新的中国模式。
的确，中国左翼为每一次微小的进步而欢欣鼓舞。然而，中国的左翼绝对不会就此而停下脚步，左翼必须更为自主自觉地进行工作。中国发展的道路曲折而漫长，中国的右翼势力是如此强大，我们不能单纯寄望于权力的自觉。事实上，没有左翼的足够强大，一切都将是浮云。
事业远未成功，左翼仍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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