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年前的英国,不发达,也不落后,有悠闲的农村和很条理的小城市手工业,孩子们成天和父母在一起待在家里,受的教育就是服从父母,敬畏上帝,宗法的家庭关系一直保持到孩子们结婚。他们按时到教堂去,不谈政治,不搞阴谋,不动脑筋,热衷于体育活动,带着从小养成的虔诚的心情听读圣经。
后来,给英国工人和农民带来历史转折的是珍妮蒸汽机,它让很多手工机制的农民及工人成为无产者,让他们失去了过去拥有的生产资料,农村的土地也逐步因工业化失去,没有地,也就是没有生产资料,就是农村无产者,没有纺机,没有作坊,就产生了城市无产者。
对比英国,中国因工业化导致的阶级分化要晚很多,加之经历二十多年的国有化和集体化过程,直到20世纪后期才出现几亿的农民要进城务工,农民工的加入大大扩充了工人队伍的规模。随着外资进入和私资的扩张,土地渐渐成批量的被开发商购买,一部分农民随之沦为农业雇员或商业雇员,自己名下没有一块生产用土地。如果中国农村的土地还继续大面积私有化,必定转型出一大批农村无产者。
还有一类人是下岗工人,大约有4000万左右,他们被硬性剥夺工作权,原本就没有生产资料的城市工人转瞬间就成为城市无产者。再随着现代化工业的升级转型,必然会导致很大一批小作坊式企业快速消亡,退出来的小资老板也将不可避免地沦为城市无产者。
不管是农村无产者还是城市无产者,都是社会穷人的主体部分,考察他们的生活状态与思维状态是判断社会发展趋势的重要一环,他们一方面由制度生产出来,另一方面他们也能决定制度的生死,穷人多数情况下是富人的附属品,但其中也有一部分“穷精英”偶尔会扮演颠覆富人地位的重要角色。
社会的发展会有较强的趋势感,制度走向拖着人的思想走,如果一种制度只认识金钱,那么,制度框架中的各类人群毫无疑问地围绕同一个目标转动。在一个私利为本的社会,任何群体性战争或社会性战争,其武器都是资本,这种武器既可以用于不同阶级之间,也可以用于同一阶级的竞争之间。
一个人,当他沉浸于追逐私利的状态时,会表现出可怕的冷淡,甚至是有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与孤僻,它会让亲人之间变得难堪和可恨,当整个社会都拥有同类孤僻的爱好时,目光短浅的利己主义就会成社会的普遍原则,一盘散沙的感觉会在每个人心中很强烈,铁石心肠的利己主义甚至有可能成为社会公认的“美德”。
在私权社会,资本可以造就美德的形象,比如行善,它想得到火腿前扔出的一根香肠;资本也可以侮辱道德,比如压榨,想获得最大利润的通用工具。资本因为其对利润追逐的无限性,因而在更多情形下表现为邪恶,而不是美德,缺德是资本的本性。盗贼看起来很不道德,但他对道德的侮辱总和不及大资本家,盗贼产生的原因是无产,有产者极少去做贼。资本家贪得无厌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无产,而是因为想抢夺多数人的产业。贫穷而且肮脏的人通常表现为道德容易越轨,至少在公共道德上有这种感觉。然而,穷人越轨只会表现在细节,他们并不懂得需要丰富知识作支撑的高级越轨。
二百多年前,《利渥普报》记载着英国商人曾公开地说,要是不掺假,纺纱生意根本没办法做下去,面粉里若不掺石膏粉,肯定很难赚钱,短袜子拉得长长的,可以迷惑很多人,但只要一洗就变短,瓷器上的釉薄得一到家就可能接近开裂。中国今天的商人们能否对照一下自己的行为?他们比盗贼更有道德吗?
穷人的恐惧通常是:下一顿在哪里?晚上睡哪里?生病了能躺在哪里?死了会荒尸哪里?富人的思想里通常是:明天有什么新口味?晚上该穿哪一套礼服出席酒宴?下一个旅游点将选哪里?
在城市里,富人只需要穷人做工,做完以后,希望他们瞬间消逝,沾满泥土的穷人坐上地铁会被认为丑陋而又缺少教养,但要让他们脱下衣服则更困难,光着身子会立即被警察抓进大牢,对穷人而言,脱穿衣服都不是易事。繁华的城市心脏中容不得呻吟,只藏得住金碧辉煌大厅里的淫笑,轻浮、放荡而又粗暴的笑声被认为是上等人的最高尚生活。立交桥下的死尸丝毫都不会改变奔驰车里恋人的心境,碾上去了也不会犯罪。上帝说是永远存在,但它从来都没有谴责过这种罪恶的人间差距,更不会帮穷人说一句公道话,事实上,上帝从来只帮富人。
一般情况下,穷人的灾难也不会引起富人注意,除非穷人的灾难引起了富人的灾难。比如说流行病,如果只死穷人,富人是不会在乎,如果发展到富人也无处藏身的程度,他们就会联合起来抗拒这种可怕的流行。穷人的灾难通常要足以引起富人灾难的情况下,才得已让自己免除灾难。如果没有波及到权贵整体,通常只会用虚伪的人道主义措施给予帮助,非仁道的社会,人道不过如此!
穷人之所以穷,很直接的解释是他们在竞争中败下阵来。这的确不假,在资本社会里,竞争胜利者是不会穷的,这是竞争的固有规律。有竞争,就一定有胜败,先进的挤掉落后的,聪明的打败平庸的,资本雄厚的挤掉实力较弱的,有权势背景的挤掉底层的,男的挤掉女的。种种资本竞争,其结果就是制造两极分化,没有分化,就没有下一次更惨烈的竞争,也就不会有战争。
然而,竞争表面上存在的合理性丝毫也不能掩盖其内在的不合理性,因其具有不断扩张的延续性,最后必定只产生极少数胜利者,多数人都将成为资本竞争中的失败者,也就是多数人成为少数人的工具,其中包含有大量并非因为平庸失败的那群失败者。
在精英主导的社会里,穷人通常被认定为“多余的人”,如果没有了穷人,国家便步入了富国行列,如果没有了穷人,就用不着争吵阶级斗争,如果没有了穷人,大同社会就不期自来。然而,精英最愚蠢之处在于:如果没有了穷人,他自己就成了穷人,如果穷人死光光,接着便是他自己死期到来。资本怪僻的社会,没有穷人,还可能有富人吗?
在资本处于最极端疯狂的社会里,部分穷人会被很多人解读出“假装的纯朴、浮躁与无理”,这是精英从多数穷人精选出来的一部分滑头穷人,并不代表全部内容,“假装”通常是生存的需要,能被看出来的假装都不是高明的假装,资本的假装渗透着社会的每一个角落,精英通常是不会揭露的,穷人的一点不高明的假装瞬间就被他们掀老底。穷人为了生存或者过得更进一步,必须有使出浑身解数的能力,包括假装在内。如果他拥有10个铜板,绝不会向拥有11个铜板的人假装纯朴讨那多余的一个铜板,他只会盯着拥有一千一万甚至一亿个铜板的富人。假装通常都有目的,穷人的假装最大的目的是改善生活,绝没有道德谴责的空间。道德不是数量词,却通常与数量相关联,能骗取穷人一亿个铜板的人往往把只能骗得一个铜板的人污蔑成道德失守的罪恶者。
穷人可以原谅,穷人值得同情,但决不是说穷人没有堕落的群体,穷人因为缺少足够的教育,因而具有较少的分析判断能力,也较少会掌握激励自己的精神胜利法,当面对独自无法趟过的河流时,不是被淹死,就是主动跳河自尽,不会想尽一切办法横渡过去。当穷人病倒在充满臭气的小屋里,他很难请上一流的大夫进门望闻问切,当然也不可能被送上现代化的手术台,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递上鸦片和酒精,他会万般感谢地服用,哪怕是片刻的回光返照也是一种安慰,绝望之际,所有的诱惑都不可抗拒。穷人的女儿也想做千金,然而,如果肚子都填不饱,她就可能只会到人肉场中度日,这是堕落吗?不是。富人消费她的肉体,她消费自己的肉体,不平等社会中丑恶的消费关系。
工人不仅在身体和智力方面,而且在道德方面都受到权贵的的摈弃与忽视,他们为工人阶级准备的最好东西是法律,若工人逼他们太紧,法律的威力就象对待理性的动物一样。古今中外,从来没一种法律是让穷人与富人平等的,而是让穷人与富人共同遵守完全不平等的条约。法律说“私有财产神圣”,权贵听得很乐意,而对于没有任何私产的穷人而言,神圣的意义又何在呢?保护一个铜板与保护一亿铜板是一样神圣吗?
有些人还把穷人翻身的希望寄托在宗教信仰上,以图获得精神上的安慰。事实上,毫无用处,金钱就是人间的上帝,教堂里的上帝就是穷人受罪的祸源,不然,谁出钱把教堂修得越来越好?
一个穷人,最痛苦的不是受到不公道,而是自己有能力意识到不公道而无能力改变不公道,一个富人,最可耻的不是糜烂得像牲口,而是他像牲口一样意识不到自己的糜烂。一旦某一天,穷人找到了讨回公道的办法,就会用牲口一样的野蛮对待曾经的牲口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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