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位置。马克思将劳动视为人的本质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人既通过劳动获得维持生命的物质资料,也通过劳动改造客观世界,正是在人的生产劳动中,“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可以更直白地理解为,劳动将人和动物区分开来,人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产所需的产品,而动物只能被动地消费自然的造物。
毛泽东说过,世界上的一切坏事,都是从不劳动开始的。在毛泽东思想中,劳动是划定人民这一政治主体的最重要的标准。建国前夕,毛泽东对人民的界定是,“以工人、农民(兵士主要是穿军服的农民)和其他劳动人民为主体”。
将劳动视为一种高尚的价值,尊重普通劳动者是中国革命和建设历程的典型特征。中央苏区使用的小学课本上有新编的“三字经”,开头是这样的:“天地间,人最灵。创造者,工农兵。”1944年,一位来自重庆、名叫赵超构的记者报道了在延安的见闻,在他的观察中有这样一点:“农工兵的自尊心是提高了,肉体劳动是成了风气了。”在前一个30年中,最受尊重的人不是财富英雄,而是劳动模范。
有了这样的视野,就不难理解劳动的教化功能,也才能理解“劳”字和“教”字为何能组合成一个新词。新中国把“旧人”改造为“新人”当作使命,采取的手段是“劳动改造和思想教育相结合”。
首先是改造“游民”(即通常说的流氓无产者)。按照毛泽东的看法,这个群体包括“土匪、流氓、乞丐、娼妓和许多迷信职业家”,他们来自旧社会城乡失业人群,“不得不寻找不正当的职业过活”。改造的目的一是行为矫正,二是帮助他们学会生存的技能。
改造“反动派”的政治意味更浓一些。末代皇帝溥仪也经历了劳动改造,被关押期间他一度被安排糊纸盒,从他的回忆录《我的前半生》中可以看出这段经历对他的触动。他说,“如果我没有经过那一段劳动(生活和生产方面的劳动),我到现在也不会明白封建制度造了什么孽”;在另外一处,他又说:“我忘记了是谁告诉过我,许多人都错误地把劳动看作是上帝对人类的惩罚,只有共产党人才正确地把劳动看作是人类自己的权利。”
历史的轨迹是清晰可辨认的。从改造“旧人”的历程看,劳动改造作为一种制度,在那个特定的时代不但不是什么“恶政”,反而是中国革命特有的人道主义和最大的悲悯。
改革开放以后,生产关系发生了变化。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劳动力成为经济要素之一,在市场上和资本自由结合并在生产过程中被吸纳为资本的一部分;附着在劳动之上的价值维度在事实上消失了,而且,劳动的内涵也大大拓宽,不仅包括体力劳动,也包括脑力劳动和其他非体力劳动。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体力劳动的教化功能丧失了,劳教制度的改造人的职能也就丧失了,沦为一种纯粹的惩罚机制。可是就惩罚机制来说,中国已经逐步建立起了另外一套法律体系,于是劳教不但成了多余的,而且也是“不符合法治精神”的。
劳教制度被废止了,这是改革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好好地向它说声再见,把它完整地记入历史,并公允地评论它的得与失。不要学那些缺失基本历史常识和理论视野的庸人,在谈论历史的时候耸着肩膀摊开双手,做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姿态;也不要学那些知识分子中的市侩,一味地攻击和诋毁劳教制度和它曾发挥了积极作用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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