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 福
前坪的桂花树脚下,一条黄狗和一条白狗摆开了架势,正准备做做快乐的事,突然,“拉拉”冲了上去,活生生将小黄咬下来,自己骑上了小白,小黄“汪、汪、汪”地嚎叫了一阵,也不知是骂还是哭,没多久便无奈地走开了,到手的“幸福”注定不属于它的了。
自由好,这是“拉拉”说的,自由不好,这是从小黄的嚎叫中猜得到的,狗世界没有规则,没有法律,没有道德,享受自由幸福的同时,你必须时刻准备可能到来的痛苦。
小黄若是有自己独立的家,躲在家里爱小白,就不会失去那一次幸福,小黄若是先定了规则——谁先上谁主导,至少也不至于半途而废地独自痛苦,如果《狗刑法》规定“拉拉”的行为要坐牢,“拉拉”量也不敢如此猖獗。遗憾的是,狗的性权利只由体力保证,没有任何文字性的安全保障,因而幸福就只取决于你的强壮与力量。
一般说来,幸福整体上是一种意识状态,这个状态越自由、越理想化,表明幸福感越高。不过,人类又是一种活着的生命物种,始终离不开物质,且物质最终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这就导致理想的状态永远不存在,幸福的基本前提是你必须活着,如此一来,能让你安全活着的因素就是幸福的最原始基础。
人世界比狗世界进步的地方就是整体上拥有安全感,安全感就代表一种幸福。
安全感的基础重要性不但表现于平民身上,皇帝老子也不例外,在中国唐朝,贼臣安禄山起兵谋反,玄宗皇帝初不以为然,后被一路追杀,不得不躲在华颚楼中与5人挤卧一榻,等他被一驾人等保护出来以后,深深感到活着即幸福,纵有马嵬坡之辱也能吞到肚里,若在平日,那群奴才恐怕连抬头正眼看他的机会都不会有。玄宗重新归位以后,经常性感念“华萼楼中合被时”的特殊时刻。
要有安全感,就必须有约束,而约束又属于生理上产生不幸福的直接触发因素,这就必须有所取舍,换句话讲,约束也能给人以适当的幸福,执政者管着你的时候,约束了你的人身自由,你会自然地反应为不幸福,但当他们不管你的时候,你可能更不幸福,因为比你自由能力更强的人一定会侵犯你更多的自由,比你强壮的人可以直接抢你的女人,比你身体弱小但比你更富有的人,可以花钱雇人侵犯你的权益,可以直接霸占你的财富甚至是欲望,你的更多心爱的东西都会因他人的“自由”而失去,你不敢保证你是你的世界中最强者,当你被更强者压迫的时候,最能让你感到幸福的事情便是社会有约束。
强者具有足够霸占能力的时候,他是不喜欢法律的,他会认为所有约束自由的条款都是罪恶的。突然某一天,当他被别人推上批斗台时,他唯一的渴望同样是有法律能救他,他会感到所有的自由都是魔鬼。克伦威尔在砍掉查理一世头颅的时候,认为自由主义是一种上帝赐予的神器,他上台后,当宝座受到威胁的时候,深感自由成了剥夺幸福的最可怕匕首,时刻有刺向自己胸膛的危险。强者的自由渴望是用于占有弱者,弱者的自由渴望是用来推翻强者,没有谁有真实的安全感,自由主义不可能是幸福源泉,虽然每个人都渴望最无边的自由。
幸福是一种空想感。人的意识能动性不只是表现在对物质的反作用,同样在于对意识自身的回馈作用,一般情况下,人对于“实想”总怀有痛苦感,只要你想实实在在的问题(生活,科学,情感等),都会带来相应的痛苦感,即使你是以一种完全自愿快乐的心态在想,“实在”的追求一种结果,但结果不一定会出现,出现了,未必会满意,因而,“实在”的思想必带来痛苦。
虚幻的空想则轻松得多,鸟儿自由自在地飞、鱼儿闲适地在水中游都一直被人类描写为值得向往的闲适意境,其实,从来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两种感觉到底如何,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两种动物的感觉与人类步行的感觉有何区别,人类就这么喜欢空想动物行为的感觉,从而构成了自己美好的向往,其中最大的奥秘就在于动物的感觉永远也得不到验证。
僧人、道士所念经文皆为空无之物,鬼、怪、灵、神均为空想之物,千尊佛像均为臆造之物,修行者一旦入境,满脑都是空,空即是有,空即是福,不空即作孽,凡人信众若信到一定境界,也会有“无求即幸福”的状态,农家佛婆可以拿出一生的积蓄来给佛像镀金,辛劳的庄稼人黑夜还要赶到庙里打扫佛尘,一回到家,心便清静而又满足,有常人不可理解的幸福。
幸福有时是一种愚钝感。自认为自己很聪明的人总是把思想当幸福,总是把智慧当幸福。实际上,思想没有停止思想好,你一思想便有痛苦发生,因为不能保证思想随时到位。幸福是之于痛苦而言的相对概念,如果没有痛苦感,也就是处于幸福状态,所以,越愚钝的人越有幸福感,不爱动脑筋的人活得最自在,你要是能做到“没心没肺”,天塌了,也不会影响你的幸福感。
幸福对多数常人而言可能是一种满足感,物质满足,情感满足,生理满足,事业满足,虚荣心的满足,健康满足等,满足的相对性决定幸福感的多寡。
在对人体幸福刺激的众多因素中,物质满足是最大的刺激,也是最矛盾性的刺激,刚才还是正刺激,忽然之间就可以转为反刺激,一丁点物质缺陷甚至可以葬送一切,女孩子疯狂购物通常会有幸福感,10件中买了9件,这个过程很幸福,当有一件物品未能如愿后,“缺一”可以冲走前面所有的购物幸福感,甚至有可能因之产生巨大的痛苦感。
物质满足中的幸福感是一种相对优势的意念,势差大,幸福落差也大,如果没有势差,物质贫乏也有幸福,如果势差很大,物质丰富也会痛苦,不同群体、不同阶层、不同个体之间的幸福差别均来源于势差。夫妻之间通常不会出现这种明显势差,即使夫妻存在创造物质能力的真实势差,以共同占有为特征的家庭组合体,物质满足是有共通性的,从内部找快感很困难,顶多只在生日、结婚纪念日等特殊时刻表达一下浪漫的相互满足。相对于家庭之外的物质势差更易于制造不幸福的故事,人类自进入文明时代以后,几乎一切腐朽、荒诞、堕落、糜烂的生活方式都是因物质而起,并且都有跳出家庭框架寻找原始动物性的占有式幸福,最穷最苦的人永远不会有这种幸福。
当一些人处于物质势能较高的地位时就喜欢占有,占有超越自己消费能力的物质,这是一种社会欲望,该欲望本身很少能直接带来明显的幸福感,相反,很有可能使自己患上恐高症。一家人住一套房本就够了,顶多两套房也就足了,如果你占有五套至十套房,除了满足财产虚荣以外,不会带来真实的幸福感,更多的是痛苦感,财富拥有之后,你必须操心增值、保值、安全、转手等复杂事情,直到自己死亡前一刻,它都是负担,天堂和地狱都用不上。
情感满足是一个无边的追求,情感如同宇宙,永远找不到你意识中想象的满足感,但这并不意味着从情感中找不到幸福。情感符合守恒定律,每一个分感情的总量也满足这一定律,如何控制分量的分配决定幸福的多少。很多人都懂得“简单即幸福”的道理,但并不清楚简单指什么,其实主要指的就是情感,当情感总量一定时,分配越简单,麻烦就越少。当然,人生活在社会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把一种情感只用在一个情感对应点位上,要懂得用科学的方法分配好权重指数,分配错了,“薏丽娜”注定只能给你带来痛苦,合适的“泰雅娜”才是真正的幸福归宿。
生理满足属于最强烈刺激的幸福感,幸福能量最为集中有力,但持续时间往往最短暂易逝,性行为的快感超越天地间的任何感觉,但无论如何都是一种“断点式幸福”,随着剧烈行为的结束,幸福感快速消退,转而进入正常的生活状态,可能是睡眠,可能是劳动,甚至可能是无休止地争吵,性幸福极少在事成之后有较长的延时性。
事业满足和虚荣满足通常是一对相辅相成的幸福因素,虚荣的原因很多,事业成功往往是一个人较为重要的幸福心理取向,成功了,便有“出人头地”的自我满足感,当然,更多的是表现给旁人看的,处级官明知自己经常会被厅官责骂甚至羞辱,却并不影响他想当处官的热情,因为他可以从科官身上找回来,一旦失去,他连找骂的幸福机会都烟消了。事业成功决不只是体现在为官一域,所有的行业分类都有等级和层级,最底层的虚荣感越少,所谓成功的幸福感也越少。当然,这里必须反复强调的是“虚荣幸福感”不等于“幸福感”,准确地讲,“虚荣幸福感”本质上是一种痛苦感,为满足这种“幸福”而付出的痛苦时间要远远高于幸福本身,权位和名声是磨人的东西,一旦得到就害怕失去,即所谓“宠辱若惊”,保名、保位的恐惧感始终会日复一日地偷窃幸福,犹如上天的既定惩罚,地位越高,守位越痛苦,以至于皇宫从来都是最无情、最残酷的是非之地。
不管何种形式的满足感都不是幸福的最高境界,所有物、色、声、味的穷欲都是幸福的天敌,真正绝顶的幸福境界是心交自然,视己如尘埃草木,得一水便滋润,遇阵风便可飞,处低便可收集无穷的快乐。世界各个部分的“存在”都是和谐的安排,不能把所有的“存在”都放到人类按自己所设计的理想位置,都挤向了同一位置,那个理想位置肯定就是地狱,幸不幸福,只有进去的鬼才能体会。
自由很幸福,你若控制不好就是灾难;天堂很美好,你一旦去了就回不来。“摇篮幸福”与“坟墓幸福”是同一概念的两种不同诠释,掌握好中间的这条线段最为关键,长短非为至要,至要的是少让线段弯弯曲曲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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