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香港电影进一步融进中国(大陆)庞大的华语电影市场,我们已很难再看到比较纯正的保留着“香港电影”这4个字骨与血的类型片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消失的凶手》却正是这样一部电影,他不但带着香港电影的骨与血,还顽强地表示着自己的这种基因仍然活着,仍然在折腾着。
《消失的凶手》的故事发生背景被设定在一个叫作“香城”的地方,香城,可能是香港的另一个代名词,也可能是姜文在《让子弹飞》里创造的那个“鹅城”的另一种称呼,这地方虽然不能是黑社会们的乌托邦,但是它却独成体系,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民国时代社会市井,在这个体系内,其实好人与坏人之间的界限,善良于丑恶之间的界限,都并不是那么清晰,电影大量地借助了资本阶级与工人阶级的生死对立,表达的故事却又全然不是阶级矛盾,而是个人与个人的恩怨,个人的理想,以及个人的野心。
江一燕在剧中饰演的傅源,代表的是具有灰色色彩的底层反抗力量,与郭晓冬饰演的高敏雄所代表的深黑色彩的高层恶霸力量,这样的社会隔绝之间,如此的阶级间的直接对立,需要一种纯粹公正和道义的审判力量来平衡,实际上刘青云饰演的神探松东路和林家栋饰演的张公义(教授)从社会属性上说,都是这样的力量,但是,电影剧情却在后半段发生了峰回路转的大反转,尤其是以林家栋为代表的社会高智阶层的急遽转黑,让观众们从刘青云、李小璐(饰常胜)艰苦而渐进的侦探过程里所获得的希望很快就变成失望和绝望,一个阴谋套着另一个阴谋,大阴谋里又有着小阴谋,每个人物都可能是被玩于鼓掌之间,就连真正的凶手也不知道自己其实也是被操弄着,实话说,这香城是一个完全没有是非的社会。
这种社会观,和这种审美取向,若用一个比较流行的词语表示应该是“暗黑”,暗黑的价值表现,不在于单纯娱乐的善恶表层故事,不在于善与恶的表层博弈,而在于强者与弱者之间必然发生的无情角逐和残暴结局,郭晓冬饰演的那个极度混蛋的大资本家,他的极度混蛋其实不只在于对工人阶级的残酷压榨和迫害,更在于对电影中的另两个女子的无情至冷血的残忍杀戮(中国电影里能出现那样的镜头,也算是一种进步),而更无情的,是他必须用同样残忍的方式亲手击毙亲生儿子——因为,如果他不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必将死在自己亲生儿子亲自的枪击之下,这,又会让人想起张艺谋的那部《满城尽带黄金甲》,电影里周润发饰演的皇帝就是用同样残忍的方式杀死了自己的小儿子,而他们必须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的理由也都一样--否则,他们则一定会死于自己的亲生儿子的亲手杀害里。
1000多年前的皇帝们这样做是为了权力。
民国时代,香城里的资本家们这样做,是为了财富。
松东路、傅源和常胜,这一男两女,带着那么一点儿三角恋色彩的核心人物,被一种深灰的情感和暗黑的利益关联在一起,很显然,创作者在本片的用意并不是谈情说爱,但离开了谈情说爱,任何丰富曲折的故事又都会让人觉得像杯白开水,于是,在他们3人中间,感情关系完全被设计成单向的,而不是互相的,富家小姐常胜对年长她接近20岁的松东路的依依不舍,与松东路对跟他价值观完全相左的傅源的迷恋,以及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根本“不来电”,都正好填充进这个其实非常血腥和非常黑暗的城市里,使其可以保持起码的一点活泛劲头;凤小岳饰演的警察陈茂津曾经在整个故事里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灵光乍现(良心发现),让整个故事甚至都跟着开始充满了人情味,但最后的他可能也是最令人失望的那一个。
忍者一样的美丽女人傅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以催眠手段,造成了香城的一桩连着一桩的工人跳楼事件,绑架起整个社会的道德良知,但她万万想不到,即使她的初衷能如此暗黑,仍然打不倒极度黑暗的高敏雄,我觉得,即使在香港商业电影拍得最放肆无度的1980到1990年代,高敏雄这个人物仍然可以击穿所有的人性底线。
这样的人物,从2000年以后,只有杜琪峰在《黑社会》里和刘伟强在《无间道》里曾经刻意表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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