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神圣都意涵着荒谬
——《命运与思考》港版第二版序言
一
我的人生,是不那麽平常的人生。从青年时代起,我曾经矢志不渝地追求一种非凡的人生。
我年轻时(80—90年代),有高层领导曾多次欲安排我担任重要职务。我皆回称:我脑有病(脑残)、心脏有病(心坏)、人懒,生活自由散漫,我担任不了任何公共职务。当时只希望投闲置散,做一个能够不上班、不开会、不看文件、不介入实际事务的政治边缘人。——其实当时我的病还没有那麽严重,孰料後来戏语成谶。
於是几经波折,最後於1991年被中央领导特准,经过特殊安排而作为不上班的专职政协委员编制挂在全国政协老干部局——于兹已忽忽25年矣!
1990 年我在对北大毕业学生发表那次着名的演讲时,曾当众立言说:“我这辈子绝不当官。” 我以毕生实践而履此言也。
我平生非党非团,非官僚亦非文人。我年轻时(1988年)曾被人劝入了九三学社,後嫌每周要去开会很烦,遂退社(1990)。
90年代作协副主席贺敬之先生推荐我进作协,寄予厚望,唯我从不参加该会活动,後来也宣布了自动退会(2012)。
至於其他什麽各路学会或者会议的邀请,杂七杂八,我更是一概拒绝。
1995年後,我愈来愈倦於与杂人交往。尽管始终仍然不断有人邀请,但我基本不再接受媒体采访,也不外出进行演讲、讲课,不给电视做节目,不参与各类公开活动。
(此期接到的邀请安排仍然很多,包括一些可能很有意思的重大活动:例如2000前後李光耀访华时,央视曾欲邀请何新与李光耀一起做个名人对话节目,我婉拒。90年代台海形势敏感时期,美国有传媒邀请我与美国女议员陈香梅一起做节目共谈台湾前途问题,我拒绝。重庆宣传部曾有意邀请我主讲西南大讲坛,我拒绝。诸如此类,我皆一概回绝之。)
我自甘寂寞,坐冷板凳潜心读书、思考、写作,坚持数十年。确切说,这不是坚持,是一种爱好。
必须说明,我这种写作始终是自由的。也就是说,我从没有参与或接受过任何官方组织安排的研究课题,从没有申请使用过官方的科研经费,也从不承担官方交办的任务性写作项目。(有没有过这种安排或者有组织的邀请呢?有很多。但是我都说我干不了,不会。)
在重大问题上,我基本不说假话,但是当然,我也不可能说出心中所有的真话。
我虽然编制归在政协,但是30 年来我一天班也没有去上过。
特别是最近的20多年来,我没有从政协领过一张纸、一支笔,没有报销过一分钱的差旅费用,也没有使用过一次公车——尽管作为仍列在体制和编制内的“准官员”,我本可以有这种权利和待遇。
数十年来,我从事的都是个人有兴趣的自由研究与写作。我选择了自由自在,不受外部打扰的生活方式。
二
但是,我以着书立说,发表评论而间接地为国家谋政、谋经、谋国,提供建议及服务。
从1968年作为一介知青赴东北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参加工作而进入国家编制始,如若以在职工龄计算,那麽至今我已为国家整整服务47年矣。
到2018年本届(第12 届)政协委员任期满後,我会退休,则共计为国家服务整整50年。
这样看来,我确实是一个资深的、自备乾粮的老“五毛”,即“自干五”。
我亦凡人,但非俗物。虽非英雄,但无所畏惧。我活得乾净利索,坦坦荡荡,痛痛快快,明明白白,事无不可对人言。
我平生不害人,只乐於助人。
我有公敌、论敌,但无私敌。
多数骂我的人是由於与我存在着巨大的智商或知识差距。而我也很乐于享受这种差距。
我平生阅人甚多,但是基本上目中无人。我早初得罪学人甚多。但是现在回顾,所骂的未必不是该骂的,所以活该!
自明清以来,中国酸臭文人遍地,无知、狭隘、鄙俗、无耻(可看《儒林外史》),贱儒很多,该骂!三百年来误中国者唯文人也!
三
在许多年的时间里,我曾经奋斗过。这种奋斗在许多时候,是仅仅属於我一个人即自我的孤独言说与精神抗争。
在与多数人的认知谬误——群体谬误对抗时,特别是当面对腐败、无脑又极其肮脏的中国人文知识界,以及伪精英界对国家社会和国民的误导时——我常常不得不挺身反抗多数人。
在这样的孤军奋战中,顶着许多威胁与压力,有时是冒着个人危险,我走过了我大部分的人生。
我已经抱病经年,身体不好,还有许多事想做而没有做完——有的也许永远做不完了。所以我现在有某种紧迫感,有必要赶紧对历史和未来做一个交代。
过去我曾经出版过几部回忆录。那时我身体尚好;而事实上当时的认知力还是有限,有许多事情尚不知道。
譬如对共济会以前就不知道。希腊罗马的伪史以前也不知道。几百年来西方主流史学竟然明目张胆而有系统地伪造西方历史和世界历史,这以前也不知道。
活到老学到老。以前的有些书可能写早了。
我们这一代人是新中国60多年历史的见证者,是大跃进和大饥荒的见证人,是文革和上山下乡运动的亲历者,也是改革开放的参与者。
比诸昔日,今天中国的确已经富强许多,就工业体系和实物总量看,中国已成为世界最大之经济体;但是未来中国所面对的发展阻力和困难,正以几何级数成倍方地增加。
现实情势是,中华民族未来面临严重的生存危机,包括如不走“普世”之路则被美国及西方阻断、包围的危机,由于阶级和集团利益尖锐对立而社会分崩离析的危机。同时人类和地球环境也日益面临严峻的发展危机。
80年代以来一直主导全球的新自由主义、私有化政策和泛市场主义的经济诡论——通过那只看不见的市场之手及看得见的阴谋之手,不仅祸害着整个世界,也从根部腐蚀和败坏着中国。
我实际是在不断的反思中才看清了自己的人生和位置。对於往事我无所可悔。
佛祖厚爱我。近年我身患沉疴也还是于绝处逢生,目前尚可以苟延残喘。
我已超越生死与利害的计较,唯此,人才能有真言、真情与真笑——包括嘲笑、苦笑、淡笑与冷笑。
我们正处在世界历史一个史无前例大变动时代的前夜,许多动荡与变革正在迫近。未来究竟会变得更美好还是更糟糕?
——也许只有天知道。
四
回观这多半辈子的文字生活,我并未以舞文弄墨为敲门砖,不过就是做了几场智力游戏而已。近几年我做了四件颇为自得其乐的事情:
1、2008—2009,我洞悉老美压迫人民币汇率升值的阴谋之局究竟设在哪里,揭露而破掉一个国际货币套利的大局。使得人民币当时差点面临的一场快速升值大出血得以避免。(参看何新《汇率风暴》一书,2010出版)
2、我最早捅破了毒疫苗、转基因、加碘盐这三个可能让国人逐渐断子绝孙的局,唤起国人警觉。现在这种阴谋论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而我是始作俑者。(参看何新《统治世界:神秘共济会揭秘》一书》,2010年出版)
3、我在中国公开掀起了”共济会“的盖头,使得多数国人从来不知道的这个历史巨无霸展露出来了一点真容。
4、我晚年最得意的一个智力游戏——则是揭秘了自15世纪以来,西方史学集体伪造的荷马史诗、希腊史,亚历山大以及罗马的伪史、伪印度史等等(参看《希腊伪史考》、《希腊伪史续考》以及何新博客)。
这是石破天惊之举,尽管多数中国学人至今对此仍懵懵懂懂若在梦中!
五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善恶之匙在每个人手中。但是,选择只能决定个人人生,历史则是一种宿命——愿意走的,跟着命运走;不愿意的,命运拖着走。
呜呼!终极是万法空相。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一切神圣都意味着荒谬,意义只存在於过程,由空到空,由零(0)归零(0),这就是一切人生和历史。
历史是人民书写吗?否。历史从来由胜利者所书写,所以人类的文字历史总是被不断地改写着。
现代物理学认为,前宇宙是非光的能量世界,瞬间的大爆炸创造了宇宙。所谓宇宙的历史,无非是光能量的聚散离合,是四大皆空的宇宙之弦Cosmic
string 的振动而已。
宇宙中没有实体,只有稍纵即逝的光与影的事件与抽象的逻辑框架。
我存在,我必消亡。故可言者言说,不可言者须默。[Where of one cannot speak, there of one must be silent.]
那麽,究竟什麽是我的人生——“ veni,vidi,vici,我来,我见,我失”——如斯而已,南无阿弥陀佛。
六
80年代有人曾经捶胸顿足地去找胡绳(中国社科院院长)告状,痛骂何新是学术界的混世魔王。殊不知,这个事件与这个诨号令我好喜欢!
——可笑如今魔已老也,而且一身重病。但是老魔老魔——我的心境仍然很快活!
我特别喜欢辛弃疾晚年的一首词,《沁园春·弄溪赋》:
“有酒忘杯,有笔忘诗,弄溪奈何?
看纵横斗转,龙蛇起陆,崩腾决去,雪练倾河。
嫋嫋东风,悠悠倒影,摇动云山水又波。
还知否,欠菖蒲攒港,绿竹缘坡。
长松谁剪嵯峨?笑野老来耘山上禾。
算只因鱼鸟,天然自乐,非关风月,闲处偏多。
芳草春深,佳人日暮,濯发沧浪独浩歌。
徘徊久,问人间谁似,老子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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