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学好,我们开始上课。
上一个礼拜上课的时候,是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的日子。那一天我已经询问了大家对十九大关心的情况,隐隐约约地表达了这样一点意思:如果你不关心十九大或者连十九大都不关心,你可能不配坐在这里听课。你也许会觉得很诧异:“这有什么关系呢?”关系很重大!一个不关心人类最重大事件的人是不配做北大的学生的。
什么叫北大?北大不是各种排行榜上用数据标明出来的普通高等院校,北大是人类独一无二的地方。这里两千年以前叫“太学”,它肩负着人类所有光明的希望——只有这样认识这所学校,你才真的配做北大人。如果你这样认识这所学校,哪怕没有这所学校的校徽,你都是一个北大人。
今天十九大已经结束了,十九届一中全会召开了,新一届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核心已经选举完毕。它关系着今后若干年整个地球的状况、整个地球村的发展。当然,它会通过各种方式,影响到我们每一间教室、每一个宿舍。你不必特别关心这个事,但是你要有这个意识。
其实就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秋天的一周的时间内,我们就走进了新时代。
上次我专门在黑板上写了“新时代”这几个字。新时代的到来,往往并不像我们在历史书上所学的那样——人们的身心为之一振、生活焕然一新。比如说,很多同学为什么觉得不必关心这些事呢?因为我们生理上没有多大的感受。我们再想一想,1949年的10月2日跟10月1日、跟9月30日,人们的生活有什么区别吗——北京胡同里那些老百姓不是该喝豆汁还喝豆汁,该给谁打工还给谁打工吗?跟1948年的10月1日,跟1938年、1928年、1918年又有多少区别呢?
那怎么叫“新时代”呢?为什么到了五四新文化运动高潮都过去了的1922年,鲁迅先生还要写这篇《白光》呢?辛亥革命以后不也是一个新时代吗?可是这个新时代,它和所谓的旧时代有什么区别?
新旧是个名目。孔子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政治家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正名”。中国共产党厉害在哪?有一点就是:中国共产党在每个历史时期都及时而准确地为这个时代正名。
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的发展。马克思主义靠什么发展?为什么马克思主义在苏联不能发展?你看俄罗斯也不时地出几个很厉害的领导人,比如很多人都崇拜的普京同志。普京同志能说清楚现在的俄罗斯是在发展的哪个阶段吗?是资本主义初级阶段吗,还是社会主义高级阶段?在前苏联时代,苏联领导人几次提出“我们已经实现了共产主义”。结果呢,我们都知道。苏共领导人为什么不能给时代正名,跟中国共产党相比他们缺少了什么?
在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再一次提到十月革命。今年是十月革命一百周年。我很快要去参加一些关于纪念十月革命的活动。尽管在十月革命的故乡,那里已经背叛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十月革命的故乡都是马列主义的叛徒了;但是中国人民依然记得、依然感恩——十九大宣布我们走进新时代的时候,我们没有忘记旧时代,还在感恩十月革命。
一百年来,中国的仁人志士——不仅仅是共产党的仁人志士,也包括党外的很多人——他正名的能力是从哪来的?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把这个名给正了,有的时候会正错。可是中国人看问题又有非常辩证的一面,否则就无法纠错。我们为什么能够纠错,就在于我们很重视“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次十九大报告如果不把这“名”正了,下一步我们干什么就很茫然。
比如习总书记指出“我们现在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什么”。我昨天在一个地方跟一群艺术家聚会。我和很多艺术家有一个群,我们召开了我们群的第三届代表大会——包括中国艺术界许多数一数二的人物。我也在那里讲,我说:“对于我们这个群来说,我们的主要矛盾是什么,跟十九大讲得一样不一样?”就是“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愿望和我们的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大家不要只从高头讲章的意义上去理解这段话,要落实到自己的生活中。比如,我们北大的美好愿望是什么,牵制我们这些美好愿望不能顺利实现的那个力量是什么?这是落实主要矛盾。
在1949年之前的那三十八年中,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他们是不是没有很好地为这个国家这个社会正名啊?他们没有很正确地正名。所以,由名不正发展到言不顺,言不顺就民心不顺、整个社会不顺。“不顺”——“顺”的反义词,就是“逆”,就是“叛”,就是“乱”。中国共产党怎么能得天下呢,是共产党在草根状态下就为当时的社会正了名。当然这是经过一个争议的阶段的,争来争去最后就是真理越辩越明了。最后是毛泽东领导的那个共产党指出:中国现在是什么社会啊——不是什么民主社会、共和社会,都是胡扯——中国现在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这叫正名。只有正名准确了,才能抓住主要矛盾、解决主要矛盾。
当时,中国的统治阶层不能为中国正名;从当时到现在,我们周边的许多国家都不能为自己正名。他们都看不清、说不清,或者能看得清、不愿意说清——自己是什么国、自己是什么社会。比如我们周边有若干个国家,明明是美国的殖民地,它非说自己是独立国家。它怎么是独立国家呢?它的国民一个个哪有独立国民的气象——看着都是奴才。我是从当今才看到了当年鲁迅笔下所写的那些奴才相。很多次我都表达过:我小的时候很不理解鲁迅的话,因为我周边的生活中没有那样的人;我得想象“什么是奴才、什么是西崽”。现在不用想象了,都活跃在我们的身边。
鲁迅写《白光》的时候,辛亥革命都过去十多年了。其实在辛亥革命之前几十年的时间里,知识界就都在批判封建社会的种种弊端;可是到了20年代,鲁迅还要用很大的力量来批判。这就说明,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并不意味着社会成员全体进入新时代。这就是毛泽东一直到六十年代仍在强调的:不要看我们现在是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许多人都活在旧中国。他说的,还不仅仅是老百姓,许多我们党的干部——高级干部,思想都停留在旧社会;还不仅仅是中国,恐怕是人类的普遍性。
外部世界的改变是很快的,人的身体改变得很慢,人的心理改变得更慢。我们现在穿着这样的衣服、活在这样的时代,就以为自己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其实我们的精神世界,往少了说是活在一百年前。其实我们内心很多隐秘的地方,都活在几十万年前——因为我们主要的精神结构是漫长的原始社会所奠定的。我们要想象,自己还是活在丛林的那个时代。人类进入“科学时代”,只是非常非常短的一瞬。如果把地球上从开始有人类截止到现在假定是一昼夜二十四小时的话,那么从现代化开始到今天的这段时间——我们觉得很长很长了,其实是从23点59分40秒开始的。我们主要的精神结构都奠定在23点以前、23点58分以前……
关于这个道理的阐释,讲起来很麻烦。对于鲁迅这些人来说,不需要讲,他就悟到了。所以鲁迅坚持写旧时代。
——根据2017年10月25日
孔庆东老师北京大学“鲁迅小说研究”课堂录音整理
孔 和 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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