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人阶级队伍十年变迁——在“中国工人网十年”座谈会上的发言汇编
汇编统筹:张耀祖
前言
为了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也为了纪念十年前的五一恰好是中国工人网创建的日子,4月23日工人网邀请了十多位从事或关注工人事业的人士,召开了一次“中国工人网十年”的小型座谈会,借此机会对十年来中国工人阶级队伍的变化做了一个初步的小结。下面便是这次发言稿的汇编(每份发言稿都以小标题独立成节,以保持发言者观点叙述上的独立性,小标题均由汇编者所加。同时为便于读者充分理解内容,对发言者的相关身份或经历做了必要的说明。参会者有陈洪涛、刘振宝、曹曙、余锋、玉岭、和平、刘杰、李大君、陈仁、李明奇、柴晓明、佣耕、时迈、江风、张耀祖等,潘毅和许准提交了书面发言稿。)
这次座谈会重点研讨了近十年来中国工人阶级的变化情况,讨论了老工人问题,新工人问题以及新老工人在未来工人运动中的角色和作用。在认识上有比较一致的地方,如在关于当前新老工人的基本状况上;也有存在较大分歧的地方,如在关于知识分子的作用以及新老工人在未来的角色和作用上各持己见。在呈现讨论者的发言稿之前,我们先说明几个概念,再笼统地讲一讲为什么要讨论工人问题。
三十多年资本在中国大陆的扩张,尤其是在获得“世界加工厂”的国际分工地位过程中,极大地改变了中国工人阶级的规模、结构和地位。阶级队伍的总规模已经超过4亿人。阶级在空间结构上出现了两大显著变化,一是在沿海地带形成了主要来源于农民的新工人集群,被称为新工人;二是尤其在内陆地区,有着毛时代烙印的城市传统工人被逐出原有的生产领域,或退休活命或被迫下岗或飘落在市场经济中艰难求生,被称为老工人。(我们曾在2009年定义过新老工人的概念,即老工人不完全是一个年龄的、个体的概念,他们是指这样一类工人:都具有在公有制经济单位中体验一定阶段工人角色的经历,并能够把个人与单位集体看作为一个共生的统一体;观念上把自己所属单位的生产资料看作为集体创造公共所有而非官僚或经理私有,一旦管理者对单位用工制度、生产制度、分配制度或所有制进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变更时能够意识到自己的被剥夺被雇用处境。新工人同样不完全是一个年龄的、个体的概念:他们是随着中国城乡资本增殖扩张、境外资本输入所建立起来的劳资关系中成长起来的雇用工人。这类工人的基本共识是:企业是企业家或资本家的企业,自己是仅靠工资为生的、别无其他出路的劳动者。)
新工人和老工人在规模上的增减和向劳动力商品趋同的过程伴随的是一场资本的盛宴,这场盛宴实际上是以新老工人的磨难为代价的:经济上,新工人被严酷榨取剩余价值,老工人被剥夺了工作岗位和福利;政治上,新工人被贴上“农民工”的标签遭受歧视,老工人被戴上“懒惰无能”的帽子丧失了尊严。
中国工人阶级的种种苦难在一些忧国忧民的进步知识分子中间引起了巨大的同情,其中一些人曾以救世主般的豪情企图拯救这个阶级,为这个阶级奔走呼号,打抱不平,甚至不惜舍弃资本统治者给予自己的种种升迁机会,或明或暗地同统治阶级进行抗争;有的人还曾幻想通过感化资本家,让他们流淌上道德的血液,以善待工人,终因势单力薄,人微言轻而无果而终,直至心灰意冷。更有甚者做了变节者,为统治者站台,公开反对起“造反有理”,又回到统治阶级那里去祈求生活去了。
经济剥削和政治压迫的根源究竟在哪里?共产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明确规定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为什么竟然与现实差距如此之大,甚至南辕北辙呢?那些生在毛时代,受教育在邓时代的知识分子,当年又有几个不憎恨政治课上的“马克思主义教条”,轻蔑毛主席的反修理论呢?然而当他们那些为苦难工人鼓与呼的小资产阶级伤感经过神圣发作而无济于事的时候,当有人重提马列毛主义理论是工人阶级斗争解放的理论的时候,一些人似乎才回想起了当年的那些“教条”,原来服务于无产阶级解放事业的精神力量早已存在,只是被现代资产阶级的理论所淹没,被现代修正主义所污染。现在污垢正被荡涤,闪闪金光再现,他们重拾革命传统,开始重视研读和传播马克思主义了。
然而,马列毛主义不是教条,它作为一种精神力量只有被其所服务的对象,即现代无产阶级所掌握和运用,才能达到创造一个新社会的目的,一般来说,革命知识分子便在这里起着桥梁的作用。准确地讲,当代马克思主义者正是连接这一精神力量和物质力量的纽带。
那么,什么样的人才算作一个合格的马克思主义者呢?列宁曾经针对老修正主义者提出过这样一个标准:“谁要是仅仅承认阶级斗争,那他还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只有承认阶级斗争、同时也承认无产阶级专政的人,才是马克思主义者。”毛泽东用另一种方式定义了马克思主义,即“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这都是从原则上讲的,无疑是极其正确和可靠的衡量标准。但是对于今日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来说,所遇到的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资本主义复辟,面临着诸多的新情况新问题。既需要正确总结上次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遗产,又要适时回答继续革命的新问题。
概括地讲,我们的总任务是反复辟,是反资复社,我们的主要理论和经验来源于毛主席的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的继续革命理论和文化大革命的实践。那么,实现这一任务的主力军是谁呢?几乎没有人怀疑,工人阶级是未来社会主义革命的领导阶级和革命的基本动力,革命的对象确定无疑是资产阶级,那么,当前工人阶级的基本组成及其状况是怎样的,资产阶级的基本组成及其状况又是怎样的,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力量对比变化趋势如何?由于复辟,在中国当前客观上形成了两类工人阶级,两类资产阶级。与由老走资派转化而来的官僚资本家相对应的是老工人,与由改开政策扶持起来的私人资本家和引进的境外资本家相对应的是新工人,他们各自的劳资对立状况又是怎样的?如果不用新老工人、新老资本家这类概念划分并做分析,直接使用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单一对立关系进行分析,又如何在现实中确定具体的工作重点和任务呢?毕竟老工人和新工人在思想意识和历史认知上有着巨大的差别,不加区分又该怎样解释某些现象,比如有两种极端的主张,一种人主张主要联系和依靠的群众是新工人,而主要斗争对象是官僚资本家,对新型资本家却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另一些人则主张主要联系和依靠的群众是老工人,斗争的主要对象是新型资本家,却为官僚资本家开脱罪行。这种对角线似的间接对立关系,显然不是依赖于生产关系或劳资对立关系所确定的,但上述主张却又为什么普遍地存在呢?
当我们正视现实的时候,我们不能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在一个历史上从来没有条件正经发展过资本主义的国度里,却在短短的二三十年间完成了资本积累,实现了资本主义专政。我们必须承认,中国资产阶级之所以能够在如此短时间里取得如此大的成绩,主要得益于一个有能力掌控中国资本主义形成和发展进程的走资集团,它来源于走资派,是当今中国的老资本家,你也可以叫它官僚资本家或官僚资产阶级。试想,没有这样一个政治运作和统治手段上乘的走资集团,单靠个体户似的缓慢资本积累,怎会在二三十年间打垮一个有着较高政治水平的老工人阶级队伍并夺取了他们的劳动积累,形成资本一统天下呢?
老工人有技术守纪律懂政治,但资本不需要建设社会主义的人,甚至存在“国有情结”的人,所以要把他们逐出生产领域。这个过程是这样进行的。走资集团首先瓦解了人民公社,使一部分农民成为所谓“农村剩余劳动力”,同时引进外资并鼓励国内私人资本生长,把这些“剩余劳动力”变成劳动力商品,从而形成发展资本主义的两个基本条件:私人资本和劳动力商品。私人资本壮大到一定程度,在走资集团拨改贷、利改税等一系列政策配合下由资本将国营经济包围蚕食,再一举通过改制,将老工人逐出工厂。在这一过程中,知识分子充当着吹鼓手的角色,成为劳动力商品的农民工被利用作了攻克老工人的主力军。打垮了最符合劳动者利益的社会主义工厂制度,代之以资本主义血汗工厂制度后,这个制度便对准了更大量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即农民自身。这就是新工人悲惨遭遇的历史根源。
即便如此,新工人的规模还是以爆发式的速度增长,长远来讲是资产阶级在培植自己的掘墓人,但面对现实却不能过于乐观,这种数量上急速扩张下的新工人是一种缺少自己历史的工人,多数量而少质量,换句话说,他们当前还处于在资本重压下求前途,政治上尚懵懂的状态。当然他们正在觉醒,这是我们所期待的。
归根结底,我们这里是在探讨社会主义问题,那么,正如我们可以问,在中国资产阶级队伍中谁在掌控着资本运动的主导权一样,在工人阶级队伍中谁是最为向往社会主义同时担当未来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动机和火车头作用?老工人?有知识分子说他们不能担当此任。那我们还是听老工人怎么说;一些知识分子说,是新工人。新工人自己尚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那我们就听知识分子怎么说。
图为部分研讨者合影留念(自右向左:余锋、李明奇、陈洪涛、时迈、
阳和平、许宏松、曹曙、刘振宝、李大君、柴晓明、尚凯、张耀祖)
陈洪涛:一个“老工人”与中国工人网的结合
陈洪涛(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下岗,长期参与工人、农民及文革造反派等各种社会群体的维权活动,是比较有代表性的没有受过邓时代高等教育、在工作和生活经历中都具有社会主义记忆的青年一代,也是工人网的资深网友。现为《红色参考》执行主编)
安排我代表工人网网友首先发言,本人倍感荣幸,这里对各位表示诚挚的感谢。
我是2006年左右开始接触网络的。作为一个经常参与各种维权活动的下岗工人,上网除了一般性的学习、了解各种信息之外,其实更多的,是想借助网络表达自己的诉求,尽可能让人们关注工人的抗争。但是今天的网友大概不知道,十年前的网络环境和现在可不一样,别说在主要的门户网站上,即便地方性的社区论坛,只要有工人陈情或者发表自己的诉求,就会立即遭到删除。包括当时的两大左派网站——乌有和旗帜网,因担心被关闭,也不得不这样处理。据我所知,中国工人网的创建,目的就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专门为工人设立一个网络交互平台,提供一个能够发声的渠道。而且选择在2005年的五一国际劳动节当天上线,想必更有其特殊含义。这注定了从它诞生之日就要接受挑战的命运。
我个人认为,中国工人网,包括后来的工人研究网,它的起起落落总是跟中国工人运动的发展状况紧密相连的。比如,2005年前后,社会上,包括网络中,几乎听不到新工人自己发出的声音,即便有一些斗争,也主要还是单打独斗,个人的抗争。但国有企业却因为普遍的改制而狼烟四起,改制产生的严重后果在社会上蔓延,上访抗争到处发生,在这种情况下,据说工人网成立不久,工人们很快就找到了这里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尤其在2006年两会前夕,网站集中发表了大量工人的诉求,也正因为这样,网站创建不到一年就被勒令关闭,理由居然是没有1000万的注册资金。为此,社会各界人士,包括魏巍老还专门发表文章驳斥了这一无耻谰言。这真是滑稽至极:共产党搞民主开两会,而作为自己的领导阶级——工人阶级却必须闭上嘴巴。这充分说明阶级斗争是客观现实存在的,老工人的抗争令统治者恐惧。
2007年,工人网的编辑们又以学术研究的名义,创办了中国工人研究网。大家知道,2008——2010年是工人维权抗争普遍爆发的一个阶段,其中尤以2009年达到高潮。而工人研究网正逢其时,不仅参与了大量老工人的斗争,而且发挥了很大作用。尤其是2009年,在爆发通钢事件(7月24日)的第二天,就作为首家网站不计后果地发布了消息;事件发生后短短20天,他们即编辑出版了港版《通钢事件与国有情结》一书;9月份实时报道了武汉锅炉厂老工人反抗被法国资本私有化的斗争。当年有影响的斗争还有保定依棉、河南林钢等,一定程度上都获得了斗争的胜利。其实,2009年完全可以看作是老工人斗争的转折年,一方面传统改制手法被迫中止;另一方面,迫于工人的斗争,统治者在经济利益上不得不开始向工人做出些许让步。老工人的反私有化斗争由被动防御转为主动防御。
2010年6月3日,中国工人研究网发起声援本田佛山新工人罢工斗争的签名活动,参加签名的有国内外各界人士100余人,著名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寒春当时还签了名,但5日后网站即被勒令关闭,其理由是“未经许可登载导向不良文章”。
这一年也可以看做是新工人由个体抗争到集体行动的一个转折年。我认为,不管2009年老工人斗争出现高潮,还是2010年新工人斗争出现转折,都是与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有一定的关联。
从中国工人网创办,到中国工人研究网被关闭,正好5年。在这五年里,前后两个网站各自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前者因为支持老工人斗争被关闭,后者因为支持新工人的斗争被关闭。从这里可以看出,工人网自它诞生那一天起,就与中国工人的斗争紧密相连,更和中国工人阶级的命运休戚与共。工人阶级的斗争是悲壮的,中国工人网参与其中并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与中国工人阶级同呼吸共命运,正是中国工人网最大的光荣!
2010年以后,新工人的斗争无论从规模上还是斗争水平上,都是一个上升的趋势。越来越多的左翼进步知识分子都对新工人投入了极大的关注,进步青年学生普遍开展了融工活动,出现了不少可喜的现象,这些大家都很熟悉,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我要跟大家交流的是,与新工人相反,似乎老工人的斗争在这些年里沉寂了下来,有人说它进入了静默期甚至是老工人的绝唱,从表面上看的确是这样的。但我认为,在看待这一现象时有这么一些因素我们应该考虑进去。
国企基本上已经被私有化完了,原国企的下岗职工基本都到了退休年龄办理了退休,有了虽然微薄但较为稳定的收入。退休金每年还能按10%的比例连续上涨。
现有国有企业或者国有控股企业,私有化起来非常困难,再想按照过去那种让大量职工下岗的改制办法基本行不通,职工抵制很大,官方不敢轻易实施。比如,河南安阳钢铁厂原计划今年转岗下岗约2万职工,方案早出来了,就是不敢实施,因为地方政府担心引起群体事件。
3、退休工资有保障以及物价相对稳定的情况如果因爆发危机发生改变,恐怕就会改变今天这种相对静默的状态。
那么,是否可以根据上述情况作出老工人已经退出了斗争领域的结论,而不再去关注他们了呢?我认为不是这样的。
1、在经历了2008到2010年工人运动的高潮阶段之后,直接的阶级斗争已经被分散转化为了大量的社会矛盾,在这些因社会矛盾所引起的群体事件中总是可以看到老工人的影子,我们应该关注和研究他们在其中担当的角色和所起的作用。比如讨要历史欠债的斗争,反污染的斗争,反拆迁的斗争,反集资诈骗的斗争,甚至新工人的罢工斗争都有他们的参与。而且据我接触了解到的,但凡能够争取到一点利益的斗争,都不乏老工人的积极参与主导。
2、不少过去改制维权的工人代表已经进入左派团体中进行活动。比如各地建立的红歌会,各地公园中的宣传辩论活动,各地纪念毛主席的活动,各地的马列毛学习小组等等。据我观察,在最近5年,工人网的相当一部分力量转做红色文化工作,恐怕也是与这种情况有关系的。
大部分老工人是社会主义建设者,承载着社会主义理念,代表着在社会主义条件下成长起来的,具有社会主义传承,向往社会主义公有制的一代人。我们搞社会主义革命,离开这个主体会不会成了缘木求鱼?
4、我们很多人都习惯于从生理年龄这个角度衡量老工人能否起到作用。但今天的阶级斗争形式不是武装革命,老工人的年龄问题不是根本的制约因素。通钢78岁的吴敬堂今天仍然是工人的领袖,带领着包括新工人在内的各类工人进行斗争。
关注工人运动发展的同志们基本上有这样一个共识,那就是未来中国工人运动一定要有,也必定会形成新老工人的结合。我认为,老工人的政治觉悟,是因前后两个三十年所受到的正反两面教育而树立起来的,他们坚定明确的社会主义革命的斗争方向,以及在长期斗争中积累总结出的丰富的斗争经验,必定会在未来工人运动中发挥其他任何政治力量都无法代替的作用!这一点,值得我们重视。
五年前网站遭到无理关闭后,工人网坚持以召开学术会议的方式存在着,迄今已经召开了三届“工人学术研讨会”。除了第一届我没参加,后面连续两届我都有幸参加。实事求是地讲,2011年参加第二届“工人学术研讨会”时,我的思想正处于一个“瓶颈”时期。作为一个从维权抗争起步,在传统左派圈子里成长、又接受了“新左派”知识分子很大影响的青年人,我那时已经初步认识到非社会主义而不能维护工人阶级的根本利益,非革命而不能争取社会主义。但在资本主义复辟条件下到底如何革命?谁才是真正继承毛主席的革命遗产带领工人阶级继续革命的“领路人”?受国内外政治经济形势急剧变化的影响,尤其是2008年全球资本主义危机发生后,当时左派里面一时涌现出众多“旗手”、“领袖”,看似都在高举马列毛主义大旗,代表工农群众的利益,但其理论上的局限与实践上的浅薄,大多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机会主义倾向。尤其是实际接触到的一些曾经令自己“高山仰止”的所谓革命者,其理论与实践的自相矛盾使我在正视之后不得不陷入一种失望和痛苦。前进,无路可走;后退,又不甘心。我甚至想以一种个人英雄主义的冲动来完成自己对革命的追求。就在这种欲进不能欲罢不忍的复杂状态下,我从第二届“工人学术研讨会”的交流中,第一次接触到了工人运动的研究与实践者严元章同志针对未来社会主义革命所提出的“三线战略”的大胆设想。尤其是工人网的研究者们,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角度对中国资本主义和世界资本主义发展所作出的,未来五到十年,现代资本主义必将因其不可克服的经济、政治、社会以及生态方面的矛盾而陷入全面危机的分析和判断,无不使我坚定了继续革命的信心。同时使我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进行无产阶级革命,必须是无产阶级自己掌握无产阶级解放的理论武器——马列毛主义理论,工人自己参与领导革命,而不能寄希望于任何“领路人”代表我们,包括那些进步的、欲以救世主姿态同情我们、“解放”我们的知识分子权威。
如果说这次交流给了我“信心”两个字,那么,2013年参加第三届“工人学术研讨会”,则使我进一步明白了工人阶级在争取社会主义革命的道路上绝对不能掉进“民主”的陷阱。尽管在我自己亲历各种维权斗争中,已经认识到资产阶级法律的虚伪,可以说,但凡工人能够争取到一点利益的斗争,都不是“依法维权”的成功,即便个别会落脚在法律形式上,但实质上无不是“依理维权”,即依社会主义的“道理”从而以各种斗争形式“造反有理”的结果。因此能够基本推断出资本主义所谓“民主权利”的虚伪本质。但我毕竟对修正主义上台后形成的“专制的、最坏的资本主义”之外的、欧美那些已经“赋予了人民自由民主权利”的所谓“相对好的”资本主义缺乏深刻了解,而第三届工人网会议是“国际工人学术研讨会”,几位来自德国的经历过前东德社会主义时期,并且至今仍然致力于一线工人斗争的资深工人领袖和工运专家给我补上了这一课。通过与他们深入交流,我发现,他们其实已经完全局限于在资产阶级民主自由权利所允许的有限范围内思考问题,并无任何思想和行为上争取社会主义的“图谋”。就像我们工人说过的,一只沿着转轮飞速狂奔的小白鼠,自认为有出路却永远跑不出既定的轨道。而他们却似乎还是抱着一种“传经送宝”的态度,不远万里要给我们没有“民主法宝”所以寸步难行的中国工人阶级教授如何争取民主自由权利,进而运用这种条件维护我们工人阶级的“合法权益”。最终我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事实证明,德国工人阶级并不能依靠资产阶级法律赋予的权利去争取社会主义,那么,有没有考虑过冲破这种法律框架找到工人阶级的出路呢?他们不假思索地反问我:没有民主权利,你还能争取什么?我不禁哑然。这就是来自马克思故乡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先进工人阶级的思想认识!按照这种逻辑,那列宁的十月革命和毛泽东的中国革命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而在我们中国老工人阶级中,谁不知道“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难道革命还需要反革命的批准?或许,是资产阶级的民主权利的软刀子早已阉割掉了那里的工人阶级革命的“欲望”?但我由此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当年中苏论战时,毛主席为何要狠批赫鲁晓夫的“和平斗争”与“议会道路”。也许至今还会有同志认为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争取资产阶级民主,而是要利用资产阶级的民主,包括利用资产阶级内同样要争取民主的那一派。但在无产阶级并未形成自己独立的阶级力量,并拿出代表自己整体阶级利益的政治主张时,这种利用的结果,何尝不会反过来被资产阶级内哪一派所利用?最终像今日埃及、泰国、乌克兰等国家的无产阶级一样,沦为资产阶级两个集团之间争夺利益的炮灰?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工人网每次会议都不只是围绕老工人的斗争,都会有新工人斗争的积极分子和研究者一起沟通交流。这就使我这个对新工人斗争观察不多、参与很少的人开阔了视野。我为近几年来新工人斗争的蓬勃发展而振奋,但不能不说,从与新工人斗争积极分子和研究者的交流中,我也隐约看到了新工人斗争客观存在的不足。比如说,在我所参加的两届工人网会议上,那些新工人代表在讲述他们的斗争和工作生活时,明显表现出对统治阶级法律的迷信,对资本家抗争的无力,以及不能理解超出工资利益之外的斗争意义。即便是对那些有上进心的新工人来说,“能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是支撑他们奋斗的信条。他们都是二三十岁顶多四五十岁的年龄,但却完全没有我们七八十岁的老工人的精气神。同时我们还应承认,从长远趋势来说新工人终将接受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但他们的斗争目前还只是反抗资本而不是要消灭资本主义的斗争,他们至今还只是处于资产阶级压迫和剥削下左突右撞、接受现实教育和锻炼的阶段,这不是仅靠所谓“当代马克思主义者”主观上努力教育灌输就能省略掉的一个过程。所以,这也是我在前面提到的,为什么不能仅仅从新老工人斗争的此长彼消表面现象上,就去轻易下结论。因为现在还没有一个舞台能够让新老工人同时去表现自己,但这个舞台资产阶级一定会给我们提供的。随着资本主义危机的加剧,资本剥削和内迁必定加速新工人的成长,而在中西部老三线地区必定能率先完成新老工人的历史性结合,这也必定能使中国工人运动由此上升到一个崭新的阶段。所以我认为,致力于中国工人运动研究和实践的同志们应该多从这个角度去思考问题并开展工作,而不能从逻辑上简单地推断出新工人是未来革命的主力军,加以抽象地肯定后,就在具体工作中忽略甚至否定老工人的作用。现在,这种形而上学,而非辩证的认识,已经被某些同志在某种程度上从老工人延伸到了对整个传统左派的忽略甚至否定,这是我所不能认同的。如果说,在对新老工人的认识存在一种分歧,乃至延伸到对进步青年力量和整个传统左派的认识都存在分歧的话,我个人倾向于承认分歧,但不能过分强调分歧。我们现在也不具备解决这种分歧的历史条件,更没到不解决这种分歧就无法开展工作的地步,所以完全可以让时间和实践去解决这个问题。而目前则应该基于现实,因势利导,在各自擅长的领域脚踏实地地开展工作,并积极交流协作配合,努力促进新老工人的结合,也就是新工人斗争的积极分子、进步的青年学生、青年知识分子和以老工人、老革命干部、老革命知识分子以及坚持继续革命的文革造反派为代表的整个传统左派的结合,即老中青三结合,将社会主义革命的火种传承并播撒到年轻一代,这才是当代马克思主义者应该起到的作用。也是毛主席的做“群众运动”工作与刘少奇的做“运动群众”工作的根本区别所在。
与中国工人网相识至今,从益友良师到革命同志,深刻影响了我的思想成长。今天借“中国工人网十年”之际略作回顾,也算抛砖引玉,欢迎同志们批评指正。我是每一次参与工人网的活动都能有不一样的收获,衷心祝愿大家在这次交流中也都能有所收获。谢谢。
图2:2009年12月26日是毛主席诞辰116周年,中国工人网在北京召开了题为“老工人怀念毛主席”的纪念活动,邀请了七位老工人为200余名与会者讲述自己对毛时代的认识和感受。其中还特意请来了当年爆发通钢事件的工人代表吴敬堂为大家做了报告,阳和平为大家讲述了自己分别在毛时代和美国当工人的不同感受,为人们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图3:2010年五一国际劳动节,中国工人研究网在北京召开了第一届工人学术会议,对新老工人基本状况进行了比较研究。受邀参会的有十多位新老工人和潘毅、卢晖临、李大君等关注劳工问题的学者,李成瑞、马青柯和全总几位研究工运史的专家以及部分大学生也到会进行了交流研讨。
图4:2010年5月27日,位于广东佛山的本田汽车零部件厂发生罢工要求提升工资,结果引起在中国的所有本田零配件厂瘫痪,进而本田整车装配停产。由于本田辞退了两名罢工者,并拒绝按工人的要求加薪,当地工会派员(戴黄帽者)前去迫使工人复工,从而引起肢体冲突。6月3日中国工人研究网发起百余名各界人士签名声援活动,6月8日网站即被以“发布导向不良文章”为由勒令关闭。7月1日党建日,中国工人研究网的四位编辑前往全总递交《呼吁中华全国总工会为工人说话办事》的呼吁书(图左上角)。7月7日,日本三个左翼社团到本田早东京的总部抗议,声援中国工人(图右上角)。其中,国际劳工团结委员会多罗-千叶分部的山本先生,也是6月3日由中国工人研究网及百名各界人士联署声援本田罢工的签署人之一。
图5:鉴于当年物价上窜对工人生活的影响,中国工人网于2011年4月30日在北京举办了主题为“通货膨胀与中国工人状况”的第二届工人学术研讨会(见本图左上角)。2013年5月25日,中国工人网召开了第三届工人学术会议,邀请了中国的部分新老工人以及关注工人事业的朋友,同六位来自德国的社会学家、劳工问题专家以及工会干部就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了为期两天的交流。
马新仁:新老工人大联合 造就一批新马克思主义者
马新仁(东北某重工业城市工二代,九十年代接受过高等教育,毕业后有过短暂的国企工作经历,后期学习和研究马列理论,目前主要从事红色文化图书的编辑出版工作)
一,关于改开后工人阶级意识演化。走资派窃取国家权力时,只有少量的工人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反抗,而大多数接受了被毛时代点名批臭的邓代表的修正主义路线,可见那时的工人政治觉悟是何等地低。为了一碗红豆汤出卖了自己的长子权。忘记了毛主席的谆谆教导。
89年政治运动时,仍然没有醒悟。工人的大多数仍处于和走资派的蜜月期,当觉悟的知识分子起来反对官僚特权,并直接剑指修正主义头子时,工人保持着刻意的中立,丧失了应有的阶级立场。
90年代开始的私有化改革,到2000年达到顶峰,2005年后处于尾期。此期间的工人稍有醒悟,在反对私有化过程中的表现不是反对私有化本身,即维护社会主义经济基础,而是反对贱卖国企,讨要基本生活保障。如应得的下岗买断工龄钱,所欠工资等。一方面是老工人爱党爱国的政治情操作怪,一方面是根深蒂固的经济主义的小农意识作怪。
那么,工人阶级成熟的标志究竟是什么呢?我认为有这么几点:1、工人阶级先锋队的形成,并掌握、运用马列毛主义对现实斗争做出客观、准确的分析,做出行之有效的政策和策略;2、工人阶级作为一个阶级组织起来,并对统治阶级和资产阶级开始阶级的斗争;3、工人阶级与先锋队之间保持经常性的联系,工人的大多数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历史使命和接受先锋队的的政策和策略。
二、关于现实的工人阶级状况。随着私营经济的发展,新工人阶级也逐渐形成了。但是,在经济关系中,彻底摆脱了农业生产关系和农村生活方式的还不多。目前是第一代与第二代农民工的交接量变中。80后农民工处于过渡期。例如,虽然不向往大城市的生活,却追求县镇小城市的生活,当然这种梦想很容易被现实击碎。所以,在整个物质经济关系方面,新工人还没有形成一个阶级,虽然在人数上比较庞大。但是,最近几年,新工人的斗争发生了质的改变,如争取选举工会、社保和公积金问题等,这说明了新工人向城市工人的角色的转换,说明了物质经济关系上的无产阶级的形成。
关于新老工人的结合。老工人虽有初步的社会主义意识和经验,但毕竟垂垂老矣,即便90年代下岗那一批,也都是至少50岁以上,实质没有受到毛时代影响。且老工人有极强的保皇思想,不具有革命性。老工人的历史经验由附着于其上的知识分子来总结,老工人作为物质力量已经筋疲力尽,其遗产由其知识分子继承。但老工人知识分子如果仅限于了解毛时代的历史并不足于说服当代青年,起到号召宣传作用,在实践面前必然会碰到诸多问题。老工人的忠党爱国意识注定不会是个革命的阶级。一个不恰当的比方是,当年伯恩斯坦、考茨基、普列汉诺夫的理论水平不可谓不高,但在历史的关键时刻都走向了反动。
新工人缺乏社会主义的经验和意识,但却是未来革命的主体物质力量。二者直接结合的机会越来越少,这就需要一个中介来完成。
造就一批新马克思主义者。老工人既缺乏彻底的革命意志,也缺乏科学的理论总结,但他的历史经验是宝贵的。这就需要既懂马列毛主义基本原理又了解毛时代历史经验并科学解释毛时代的社会现象的新马克思主义者的出现,即先锋队。马克思主义是科学,同样不会在老工人的意识中自发产生,经验主义代替不了科学,况且时代的变化,靠经验不能作为宣传社会主义的直接材料,只能作为辅助材料。如果一味高扬毛时代,在某种场合下甚至会起到负面作用。只有做出科学的解释才能信服人。这就是需要结合毛时代的经济、文化、国际条件来客观解析,否则便会陷入历史唯心主义和经验主义。导致孤芳自赏、脱离群众。
社会主义是阶级的运动,不是教义。不是从观念出发,而是从现实的群众的利益出发。共产党人不仅代表了工人的未来,而且代表工人的现实。如果仅限于前者就是空想主义者,如果仅限于后者就是工联主义者。
五,关于当前的任务。努力造就一支庞大的新马克思主义者的队伍。懂得马列毛的基本原理和斗争策略,融会贯通。标志是对左翼内部的思想言论有科学准确的认识。分清敌友,这是个难题。
对毛时代有客观的评价。对现实的阶级状况、经济状况、革命的内容有准确的把握。我们的问题在于根子不牢,唯心主义猖獗;对现实的各阶级思想动态不够了解。所以首要的还是学习革命著作,深入群众、了解群众,还要了解小资产阶级,民营资产阶级,小官等的思想意识。
参与各类形式的群众斗争,在斗争中成长自己,壮大队伍。斗争的目的不是斗争本身,而是越来越大的联合。争取群众的一切政治权利和经济权利。尤其是政治权利,这一点列宁讲得很多。没有政治权利就没有巩固的经济权利。离群众越近,离真理越近。
列宁在《两种策略》中说:如果群众还缺乏觉悟和组织性,还没有在同整个资产阶级的公开的阶级斗争中受到训练和教育,那是根本谈不上社会主义革命的。持无政府主义性质的反对意见的人说我们拖延社会主义革命,对此我们回答说:我们并不是拖延社会主义革命,而是用唯一可能的方法,沿着唯一正确的道路,即沿着民主共和制的道路,向社会主义革命迈出第一步。谁想不经过政治上的民主制度而沿着其他道路走向社会主义,谁就必然会得出一种无论在经济上或是在政治上都是荒谬的和反动的结论。
曹曙:我们正处在社会主义革命的继往开来阶段
曹曙(天津某国企下岗工程师,上世纪八十年代接受高等教育,长期思索工人阶级的解放途径,擅长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写有理论性著作。现为某红色杂志编辑)
从2008年夏天余锋到天津,我接触到他后走入了中国工人网,集中关注工人问题也有六七个年头了。总结起来,这些年工人阶级的抗争经历了两个阶段——以老工人为主的阶段和大致2010后至今以新工人为主(或说新老工人结合在一起)的阶段。这里所说的老工人,是指全民所有制(含集体)生产方式孕育出来的新无产阶级(相对于旧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形成的无产阶级而言);而新工人则是指“改开”以来形成的资本主义雇佣制生产方式中的旧无产阶级,他与十月革命前的无产阶级没有本质的区别。
全民所有制生产方式是人类迄今为止最先进的生产方式,其中生活着两个对立的阶级,一个是变相占有生产资料的剥削阶级——现代官僚阶级;另一个是变相失去生产资料的被剥削阶级——平民无产阶级。因为“平民无产阶级”这样的词目前还不被人们所接受,“新无产阶级”的概念也还只能勉强接受;所以用“老工人”的说法比较通俗易懂。这里的“老”不能仅仅看做生理年龄的概念,阶级意识是代代相传的。
“改开”以来,反动派先把农村资本主义放开,那里社会主义最薄弱,这等于抄了老工人的后路。然后转向城市,先是拨改贷,全民所有制变成了省市所有制、行业所有制;后来利改税,又进一步变成了企业所有制。加上人为地资金断流,垮台是迟早的事。垮台是以改制来兑现的。拨改贷、利改税时,仅仅是个“企业效益不好”的问题,老工人没有太大的反应。改制时,图穷匕首见了,老工人的抗争多起来,尤其以东北老工业基地和西南三线建设基地为甚;以2009年吉林通钢、河南林钢等为标志,达到了高潮。之后,私有吞国有的改制一是逐渐没得可改,二是照原样改不下去。
2008年下半年,以美国“金融危机”引发的全球性经济危机空前地爆发了,波及中国这样的实体经济大国,资本主义吃得过量,虚胖得走不动了。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转嫁危机;新工人的抗争走到了前台,规模越来越大、质量越来越高、与老工人结合越来越紧密,发展成现状。
新、老工人的结合是未来工人运动的客观存在。老工人的抗争不是下滑了而是潜入了新工人的抗争,其实是结合了。毫无疑问,新工人是运动的主体,老工人是领导阶级,结合不是“平均的”;仅仅靠新工人自发的思想,或者重复旧无产阶级的方法,解决不了问题。当代马克思主义既不可能在老工人中自发产生,更不可能在新工人中自发产生,这就像机械厂不会生产出化工产品一样,它需要经过当代先进知识分子总结人类已有的全部实践而成;它源于并高于老工人(即新无产阶级)的全部生活,为当代的人类解放服务。老工人的阶级先进性不在于它的肉体,而在于他经历的生产方式;这需要经过我们的提炼再拿给新工人,否则,就有用“老工人”毒害新工人的可能。中国走在了共运的最前沿;我们来到了没有现成道路的境地,面临着探路和走路。我们处在从实际中总结第一次社会主义经验和在书本上谈论第二次社会主义纲领的时代。总结老工人,干马克思的活儿;发动新工人,干列宁和毛主席的活儿。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手里就没有当代马克思主义,拿什么去做工作呢?做什么“工作”呢?
余锋:应当准确把握新老工人概念的内涵
余锋(九十年代接受高等教育,软件工程师,现为某红色杂志总编辑。十年前正是他同另一位软件工程师房炀与刚刚从人民出版社编辑岗位上辞职的张耀祖一起创建了中国工人网)
总结十余年来的工运,从现象上看,两条线索很明显:老工人由盛而衰,新工人渐渐兴起。
两条线之所以形成,一是因为过去工业化水平相对低下,三大差别存在,全民工人属于少数,这是客观原因,二是走资派上台后,有意突破社会主义薄弱环节,农村包围城市,用新工人打击老工人,这是阶级斗争的因素。
这就形成了新老工人长期各自为战的局面。斗争目的不同、对象不同、场所不同,长期以来,缺少交流,缺少声援,各自为战。
老工人的斗争以反私有化、反改制为主。2005年工人网成立时整体上都是悲惨的消息,2009年通钢、武锅斗争有了新情况,由被动转向主动。但是,仍属于改良性质的斗争,按工人的讲法是赶走了鬼子,仍是国统区。2010年首钢正式重组通钢,当年下半年开始,在岗职工的工资又下降了,部分工人的工资甚至比私企建龙时期还低。
新工人的斗争渐渐兴起。这个兴起不是指斗争的规模、人数,更多的是斗争的水平和阶级意识。2010年本田新工人让我们感受到的是更多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今天广州利得鞋厂的斗争则不一样,数次罢工,数次谈判,组织工人代表会,设首席谈判代表、第二、第三谈判代表,成立团结基金,设立新媒体宣传员、工人纠察队队长、副队长,达到相当的高度。
新工人的特点:以新生代工人为主体,与老一代农民工相比,基本脱离土地,对未来的生活要求、权利意识更高,无产者化程度更高。从诉求上讲,一系列以争取社保为目标的罢工斗争,表明新工人不仅为眼前利益而斗争。在斗争中,自组织意识在迅速成长,与资方争夺工会主导权。大学生进厂,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的,则为工人带来了革命性的教育因素。
与以前的新老工人各自为战不同,现在,国企工人的斗争与私企新工人斗争很大程度是趋同的。抗议的主要内容都是收入问题、社保问题。比如,去年底国有蒙东能源千名工人抗议资方单方面改变公积金政策,今年初国有山东滕州市金达煤矿工人抗议欠薪及少缴社保。
国企用工早已实行了雇佣化,只是福利待遇或稳定性、舒适性稍强一些。另有统计,国有企业劳务派遣比例为64.7%,比私企和外企都高。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国企工人绝大部分属于新工人。
因此新工人、老工人概念,更多的是在思想意识上的划分。现实的生产体系中,主张按企业类型、按行业分。
新老工人在市场的力量下渐渐统一了,这是好事。新老工人各自为战,是工运不发达的产物,是过渡阶段。统一之后的工人会达到新的高度,超越原有的新工人,也超越原有的老工人。超越不了是完不成历史任务的。
老工人的先进性,应从抽象意义来理解。诸如社会主义意识,社会化程度,斗争水平高。老工人先进,如不能与有生力量结合,先进性又何在?今天的融工行为,传递社会主义意识,可理解为新老工人结合。韩国八十年代也有融工,每年几百名大学生,但中国融工学生的水平肯定会远超之。这就是政治遗产。
当然要重视中西部工作,重视国企工人工作。国企掌握国民经济命脉,国企工人整体来讲文化素质高、社会化程度高、组织性强,一旦运动,能量非常巨大,这值得我们重视。
玉岭:老工人领导新工人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玉岭(中科院研究生毕业,软件工程师,有过在国企工作的经历,擅长马列理论及国史研究)
现在我们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是,今后社会运动的主要力量是老工人,还是新工人。有人认为今后的主要力量是老工人。理由是,老工人是毛时代留下的遗产,他们经历过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有社会主义觉悟,有斗争经验,需要他们领导新工人,将社会主义觉悟传递给新工人。
我认为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这种观点的错误之处在于狭隘理解了毛时代的遗产。
考察一下历史。从太平天国到义和团,大概是30多年。参加义和团运动的主要力量,并不是太平天国运动的积极分子,而是在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矛盾日益激化下的北方农民。从义和团到土地革命,也是30多年。土地革命的主要参与者,并不是义和团的积极分子或参与者,而是在半殖民半封建统治下陷于破产的农民。从文革结束到现在,快要40年了。同样,即将到来的社会运动的主要力量,也不会是经历过毛时代的老工人,而将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进入社会的新工人。
每一次新的社会运动,领导者一般不是前一次社会运动的遗留分子;新的社会运动的主要力量,也不是前一次社会运动的主要参与者。原因很简单,社会运动最重要的遗产,是对社会的冲刷和改造等无形遗产,而不是留下来的物质财富或参与者这些有形遗产。
观察一下社会,毛时代对社会的改造无处不在。劳动者当家作主作为一种政治正确,不管是公知还是官僚,都不会公开反对。阶级斗争天天讲,每天都要不停地宣传自己的主张,这是社会各派力量每天都在遵循的政治教条。中国是极度泛政治化的国度,社会上各色人等,非常热衷于谈论政治问题。这也是毛时代留下的遗产。
计划经济体制下的老一代工人正在逐步退出生产领域,新一代市场经济体制下的工人队伍正在逐渐扩大。旧有的老工人、新工人的划分,已经不能适应新的情况了。我认为比较客观的划分方法是,将中国的工人阶级划分为老一代脱离生产领域的工人,以及新一代正处于生产领域的工人这两种。两种工人,因为在社会中所处的位置不同,他们与社会的矛盾的性质不同,维权的内容、维权的方式也不相同。脱离生产领域的工人,斗争的主要内容是争取养老金、退休金、医疗待遇等等。他们在国企改制过程中受过极不公正的待遇,也曾奋起反击。但是他们的问题,已为社会逐步消化,抗争也已逐步平息。而正处于生产领域的工人,是与社会化大生产相联系的工人,每时每刻都在面临资产阶级的压榨。他们的抗争,每天都在进行着。他们的斗争方式是消极破坏,怠工,罢工,以及更激烈的抗争。他们未必有斗争经验,也未必有社会主义觉悟。斗争经验会在斗争过程中逐步积累,而社会主义觉悟需要马列主义者的灌输,同时,社会主义前景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乌托邦,曾经有过一场这样的实践。这正是毛时代所留下的遗产。
当然,已脱离生产领域的工人,在新的社会运动中,也不是无所作为的。他们能够将自己的斗争经验,以及社会主义体验,传授给新一代的工人,这将对社会运动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但是,由于体力、精力的原因,以及与生产领域脱节,对老一代工人,这样的作用是很有限的。
我的看法,今后社会运动的主要力量,是新一代的、与社会化大生产紧密结合的产业工人。我们一切工作的着眼点,在于怎样提高产业工人的觉悟,增进产业工人的组织化,传输马列毛主义的普遍真理等等。
阳和平:应当特别关注帝国争霸条件下的工人运动形式
阳和平(既有在中国文革时期当工人的体会,也有在美国资本家企业当雇佣工人的体验。在美国完成经济学博士后,现为北京某大学特聘教授)
我很长时间没有做具体的工人工作和实地的调查研究了,应该是没有发言权的,光吃老本不是好现象。既然大家逼着我说两句,那我就不得不冒着犯错误的危险说两句。
目前光从网上观察中国的工人运动,它主要的还是处于自发的,非组织化的阶段。但是以南方珠三角为代表的工人运动确实是规模越来越大,斗争越来越激烈。与其他国家的相比,比如菲律宾等地,在那里,一个几百人、上千人的罢工就是很大的运动了,而在中国,不上万都不算新闻!因此其他国家的工运分子认为中国工运的条件太好了。
那么目前工人斗争的障碍和问题在哪里?当前工运有众多的活动山头和圈子,有直接下厂的,有在外部工作的。至于哪种路线,哪块工作最好,大家都在探讨。我认为,工人运动是一个有机体,需要各种分工,只要大家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各个山头和圈子都有存在的原因和理由。这里不需要打派仗,需要的是默契和配合,需要的是探讨和沟通,需要的是从团结的愿望出发,通过批评与自我批评来获得共识,以便达到新的团结。这一过程中的路线斗争是必不可免的,但是路线斗争就是人民内部矛盾,甚至是马列毛主义革命者之间的内部矛盾。敌我友必须明分。路线斗争和派仗的区别在于前者是从阶级的利益出发,后者则把派别的利益至上。这是我要说的第一点。
第二,由于资本主义发展的内在逻辑,特色国资本的崛起必然要走争霸而不是反霸的道路。亚投行的成立就是这一道路的最新成果。它开辟了国际资本争霸的新纪元。在这种情况下,特色国的工人阶级就必须有自己独立自主的政治立场。处在一个正在崛起的帝国中,它既不能附和国内大小私人资本和国际垄断资本的需要,像一些小资那样片面地仅仅反对像中石油那样的国有资本的垄断性,而不去反对私人大资本和外资的垄断性,又不能附和国有资本争霸的需要,像一些狭隘民族主义者那样去捍卫国企和国有资本的垄断性。
在统治阶级内部的所谓“国进民退”(即国有化),还是“民进国退”(即私有化)的矛盾和争论中,它只有利用两个资本势力之间的矛盾才能扩大自己的生存空间。那些指望通过与任何一方建立“统一战线”来捍卫自己利益的做法都只能是一种危险的空想。这是因为特色国不再是一个发展中的国家,而是一个崛起中的帝国。
在其它发展中的第三世界国家,西方鼓吹的私有化方案,仅仅是为了捍卫帝国自身的利益和霸权的需要,为了防备在发展中国家中出现像中国的国有资本集团那样的、能与西方列强抗衡的、危害西方列强统治的资本势力。
但是,一个处在崛起中的帝国的工人阶级,它就不能简单地反对私有化,或简单地主张国有化。一方面,垄断性私企、外企或国企,一般来讲,由于它们享受着垄断利润,它们较规范化,劳动条件相对优越,工伤事故相对较少,且少有拖欠工资等现象。相反的,由于中小资本受到垄断资本的挤压,它们往往挣扎在破产的边缘,因而“不得不”通过冒险操作,拖欠工资,延长工时等等手段来维持自己的有限利润。表面上来看,它们更可恶,更凶恶。但是,恰恰是垄断资本,尤其是直接掌握国家机器的垄断资本才是工人阶级最凶恶的敌人。整个资本主义的制度恰恰是靠垄断资本来维持的。中小资本,在适当的时候,倒有与工人阶级组成反垄断统一战线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帝国统治阶级内部有争议的,无论是美国2008年经济危机后的国有化措施,还是上世纪80年代英国煤矿工业的私有化措施,从来都不是从工人阶级的利益出发来考虑的。2008年经济危机后席卷欧美的国有化浪潮是以大量消减工人阶级福利为基础的,而上世纪80年代英国通过私有化就直接打击了英国的煤矿工人,间接地打击了所有的英国工人阶级。
因此,特色国的工人阶级必须有自己的独立的政治主张,必须从自身的利益出发,利用私人资本势力去打击国有垄断资本势力,利用国有资本势力去打击私人资本势力。这是我要讲的第二点。
最后就劳资实力对比补充一点。有些人仅仅从这几年“资本主义的国民收入分配中,工资的份额在上升,利润的份额在下降”就轻率地得出以下结论:“目前阶级斗争形势的基本特点,是无产阶级在进攻,资产阶级在防御;无产阶级在收复失地,资产阶级在被迫让步;无产阶级力量在上升,资产阶级力量在下降。”这是一个用形而上学的分析方法所获得的偏离实际的结论。
首先,如果说工资的份额确实在上升,那主要的可能还不是因为工人斗争的组织性和战斗性在提高,因为目前的罢工潮好像还主要的不是为了提高工资所引起的,而是为了社保,为了迁厂补偿纠纷等等引起的占多数。就拿“新生代”课题组今年4月发表的《全总PK富士康》的调研报告所揭露的工资案例来说,富士康普工的实际最低工资在2010年增长以后,这几年来是明增暗降,实际工资几乎没有改变。
其次,官方公布的“工资的份额在上升”如果属实,可以有其它两个原因的解释。一、按照马克思主义关于工资性质的分析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随着城镇化的推进,劳动力再生产的成本必然要提高。当劳动者的大多数仍然以农村为家时,所谓“农民工”的再生产成本必然很低(成家生孩子——编注):由于耕者有其田,农村养儿育女和抚养老人的货币成本几乎为零。但是,随着城镇化的推进,迫使农民一批批地被赶“上楼”,失去土地的“农转非”打工者在城镇中养儿育女和抚养老人的货币成本必然急剧上升。年年春节后的“用工荒”就是由这些打工者观望打工收益与生活成本的权衡造成的。工资不随着生活成本的提高,他们宁愿在家里多呆几天也不忙于复工。二、相对“工资的份额在上升”,“利润的份额在下降”不一定是工资总额上升所引起的。就目前中国资本主义的危机来看,主要的还是由于严重的生产过剩造成利润总额,因而其份额的下降。面对这一事实,那些坚信:“在国家干预的条件下,传统的以生产过剩为形式的经济危机不再构成对资本主义经济的主要威胁,其破坏程度显著减轻了”的人,当然不懂得为什么工资总额不变,利润的份额会下降,因而才会得出以上形而上学的结论。
刘杰:当前劳资力量对比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刘杰(研读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和西方经济学,留美经济学博士,当前重点研究中国公有制企业职工的工资福利变迁问题)
1、关于十年来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力量对比状况。十年以来,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力量对比出现了变化,这个变化基本上是以2009年为界的。在这一年,欧美国家的经济危机进一步恶化,还看不到任何复苏的迹象。在这一年,中国的经济增长也明显下降,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私有企业都想通过在工人身上开刀来渡过难关。在这一背景下,工人运动出现了一个小高潮。在此之后,资产阶级想通过在工人身上开刀来渡过难关都会激发出新的工人运动。以这一系列事件为转折点,阶级力量的对比从有利于资产阶级转向一个势均力敌的状态。
那么,2009年这个转折点之后,势均力敌的状态是否导致了一个工人阶级占优势的情况呢?我认为还没有到占优势的程度。比如从劳动时间上来说,现在工人仍然面临超时劳动的问题,只不过在工厂开工不足的时候强迫你放假。从法定最低工资来说,最低工资增长的速度也赶不上工人正常生活开支增长的速度。有一个研究指出,中国的私营企业几十年来一直未能支付给工人一个足够维持他们正常生活的工资,所以这无疑是对工人的一笔社会欠账。这一欠账的规模在2009年以后仍然在增长,并没有出现下降。比如2013年,私营企业对每个工人的社会欠账将近2.5万元。从这一点来说,工人运动要维护工人的利益还有很大的斗争空间。
2、关于新工人和老工人问题。首先,我认为新工人和老工人的概念都有一定的弹性,两者不是非我即你的关系,而是你中有我的关系。随着国有企业老工人的子女逐渐进入到私有企业打工,随着国有企业在生产关系上与私有企业越来越一样,随着国有企业大部分工人都是来自农村的劳务派遣工,随着沿海发达地区的私有企业向中西部国有企业老工人集中的地区转移,新工人和老工人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了。在这种情况下非要给他们下个定义,那就是一定要把一锅粥定义出什么是米什么是水。
我认为现在应该因地制宜,在不同地方依靠不同的工人群众。在老工人比较多比较积极的地方就应该以老工人工作为主,带动当地的其他工人、群众,当然包括当地来自农村的新工人。在老工人比较少而新工人比较多的地方就应该以新工人为主,宣传社会主义的历史和斗争方向。因地制宜必须把新工人和老工人的工作合二为一,而不是各做各的、只分工不合作。现在没有哪个地方只有老工人,也没有哪个地方只有来自农村的新工人。现实中老工人和新工人在生产关系、社会关系、家庭关系上是结合在一起的,这意味着我们的工作也必须结合在一起。
李大君:处在十字路口的中国新工人运动
李大君(劳工工作者)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最近十年的新工人运动,那么,于我的观察是——行动的精彩难掩运动的危机,意识的上升亟待指向的明晰。
纵观中国新工人十年的运动史可以将2011年作为一个分界。2010年(含)以前是新工人运动的进攻期,新工人对自身权益的诉求与抗争随着产业的发展而呈现出进攻性色彩,这一阶段的抗争在2010年以“本田罢工”而达到高峰。但自2011年开始,随着中央政府四万亿投资对经济的拉动干预逐渐减弱,以及全球经济仍旧持续低迷,外资企业纷纷西进和外移,此后以珠三角地区为代表的工人运动则从进攻型转向了防御型。2011年最著名的“西铁城冠星厂罢工”就是由于企业转移导致在本厂工龄较长的工人离职而引发的,这一阶段的防御型罢工以2014年裕元厂六万人大罢工而达到高潮,此后即走向颓势。即便是耗时长达十个月的番禺利得鞋厂劳资斗争,虽有多方援助,工人也足够坚持,但也难掩工人在面对资本转移时的斗争困境。从对新工人运动十年的分析来看,无论进攻型还是防守型,其进步之处在于新工人的权益意识和行动力慢慢成熟起来,在罢工过程中产生工人代表甚至工人组织,促成劳资集体谈判,并最终达成较有利于工人的成果。但是随着运动的发展和大量吸纳新工人的低端制造业转移与衰退,新工人囿于经济斗争、缺乏成熟理论指导与阶级自觉的弱点越发突出,越来越呈现出类似于韩国和港台地区产业转移时工人运动的困境。
但转机也在出现,大量经过运动锤炼的新工人将跟随资本西进,到达社会主义留存较多的地区。假使有正确的理论指导与组织,他们必能将中国工运提高到一个新阶段。
陈仁:我对中国工人阶级有信心
陈仁(某校在读研究生,曾到南方工厂融工半年多时间,有一定的感性认识)
1、劳资矛盾的激烈程度超出一般人的理解和想象。目前的劳资矛盾表现在方法面面,比如,工厂不执行劳动法律、工资低廉、工厂管理方式简单粗暴、乱罚款、上班时间太长、劳动强度大等。激烈的劳资矛盾使得几乎每个工厂都具备了爆发罢工的客观基础。
2、新工人有没有觉悟?很多大学生,甚至包括一些积极的劳工人士进到工厂之后都得出了悲观的结论,他们认为:目前的中国工人是麻木的,他们甘于忍受一切压迫和剥削。工人的觉悟是需要条件的。马克思讲过把工人组织成为阶级,从而组织成为政党。列宁讲过需要有觉悟分子对工人进行灌输。所以,在具备组织条件之前,工人当然是不觉悟的。但倘若掌握一定方法,工人的觉悟可以很快提高。
3、当代中国工人阶级的形成将加速。有些人觉得中国的农民工未完成无产阶级化过程,有些人觉得中国工人阶级的形成需要经历漫长的过程,但我与这些看法刚好相反。我认为,当代中国工人阶级的形成可能加速形成。中国具备各个方面的优势条件:世界工厂的地位、快速且集中的工业化过程、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在民众当做的根深蒂固、深厚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传统、两个时代的对比等条件将促进中国工人阶级快速形成。
4、到工厂中去。如果只认识抽象工人,而不认识具体的中国工人,想做工人工作很可能只能隔山打牛。比如,中国目前还没有一本通俗读物适合工人启蒙教育、还没有一个网站适合工人浏览。不到工厂中去,不了解工人,以及不懂得如何启蒙工人,在外面的很多工作都很可能是一厢情愿。
5、老工人作为一个阶级已经消解,但仍可以发挥历史作用。很多人都强求新工人和老工人的结合。我认为,新老工人的结合将通过“历史记忆”的方式进行。而不是非得强求老工人与新工人人与人的结合方式。随着国企改制的推进,我们不得不承认老工人作为一个阶级已经消解。但同时也应认识到老工人做出的历史贡献以及他们的经历将通过文字、影像、传诵等方式促进新工人的启蒙。
李明奇:新老交替是必然 革命传承是方向
李明奇(大学毕业,曾长期在深圳富士康担任技术人员,同时积极参与当地工人服务社的维权工作,对新工人有着直接的感受和认识。现为某大型物流公司技术总监)
关于老工人,我认为是这样一类工人,他们有毛时代肇始的全民所有或集体所有等公有制企业车间生产工作经验,有真实享受公有制企业福利待遇及互帮互助社群生活的体验,并受过鲜明的集体意识和阶级意识教育及组织操练。
在郑州、洛阳、重庆、武汉、东三省工业重镇等重点城市普遍存在老工人群体及聚落,在珠长三角三资企业也有改制下岗或下海后老工人时不时发挥着组织鼓动和辅导的作用。
老工人在意识上认识上成熟度上具备优势,自己及其子弟从事的行业普遍属于国家命脉行业,是政权基石,可对无产阶级政权起支撑作用,也具备引发复辟后官资政权地动山摇的潜力。但要能够在革命中发挥积极作用,老工人面临并需要克服年老体衰,行动力减退,退出生产体系组织力消弱和影响力衰退以及领退休金享晚年安逸的障碍,老工人有多大意愿克服障碍贡献资源和力量并保持行动力冲击力,需要更多的行动去验证。
关于新工人,我认为是这样一类工人,他们源于改革开放东南沿海(珠长三角)三来一补外向型行业三资企业用工需求,大多由内地中等职业院校、初高中毕业生、农民子弟等抱着开阔视野南下赚钱发财致富的愿望外出务工者构成的。属于雇佣劳动者,受雇佣劳动合同限制,主要以工资薪酬为生活和财富来源。大的企业还给工人买5险1金,小企业几乎没有。企业按资本来源不同可分为港资,台资,外资,民营;主要集中在电子、鞋服、玩具、建筑、服务(快递,零售,环卫家政,保安)等行业。如以Apple为主的电子通讯产业供应链上富士康有100万以上员工,裕元鞋业有15万以上员工,在快递行业顺丰员工达30万以上。
根据新工人南下前的身份,可大致分为学生工、农民工和前公有制企业职工。
学生工上岗前大多是内地大中院校学生,不少还是农民子弟。他们社会生存生活阅历及社会关系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一张白纸,大多还处于天真无邪、花季雨季的年龄,出于成长期对任何社会现象都有新鲜感,对未来的上升空间和致富前途期待满满,存在着浪漫主义的期盼和幻想,可塑性强,抗争意识、经验及能力薄弱,成为珠长三角大型三资企业(5000人以上)猎取的主力目标,进而成为外向型行业生产主力,尤其是女工。如富士康直至09年用工荒之前普工招工的年龄要求都卡在16-24岁之间。
农民工因为年龄和受教育的因素,在东南沿海三资企业用工市场上找工并不占优势,但农民工社会工作生存生活阅历丰富,就业适应能力强,一般依托乡土关系扎堆在中小型企业(500人以下)就业(如作坊,环卫杂工,保安,建筑临工,服务等行业)。农民工一般有较强的赚钱致富意识,密切关注自己的经济利益。劳工荒很长一段时间内是青工荒,出现民工荒还有一个原因是,不少中小工厂还设置了河南人不要,湖南人不要,江西人不要等招工条件,有人说是因为这几个省份的工人好斗不好管。年龄段以外的男工找工作普遍比女工要困难。
改开及改制后前公有制企业职工或因为下海或因为下岗失业流落到南方,多从事技术及管理类的岗位,知识和认知水平高,在企业中普遍稳定性和待遇高于学生工和农民工,长期就业累积下丰沛的能量和影响力。如深圳日清厂维权事件中领头的是几个前国企职工,先进微电子罢工进程前国企职工也在恰当的时机发挥了中坚作用。
前国企职工伴随着年龄的增大,退休归家安享晚年的增多,逐渐退出生产领域。
2008年开始接二连三的劳工荒迫使大产业资本和大型企业逐步放松用工条件,即年龄限制性别比限制。如富士康招工年龄已经放松到45周岁以下,向农民工开启了大门,尤其2010年10连跳事件之后富士康加快内迁,农民工进厂融入工业化进程进度加快。深圳广州工业区地带已经有不少一家老小聚集在租居地附近工业区打工的现象,以四川人重庆人为多。在郑州成都等城市,也有不少附近的农民就近入厂进城工作。
关于新老工人结合的问题。老工人在老去,伴随着改开的进一步深入和最后的攻坚,老工人可依赖战斗的堡垒不断在减少,新工人将替补进入老工人的领域,成为生力军。新老交替,激励革命意识,交接革命经验,传承革命技术的效果将决定着未来工运的命运。让新老结合落地,我们究竟能做什么,我认为有以下几点需要重视:
1、文化传媒平台技术的更新,加强网络上的结合。网站后台优化,顺畅化微信和微博传播通道,合适时机启动微信公众号或APP,适应移动通讯时代的传播需求,将老工人的长期生活工作阅历以及对具体案例和形势的思考结晶,通过微信微博APP等移动传媒发布传递出去,以利新工人接收和反馈。继续利用网络等手段强化分散于不同地域的工作人员间的交流和联系,积累线索和力量。
2、加强实践,鼓励离开岗位退休的有条件有意愿的老工人,以志愿者的方式通过新工人维权、文娱、职介、工人区生活服务等界面,就近参与到新工人启蒙的实践工作中去,促进新工人意识猛醒和组织结社及抗争技能的提升。
开源节流,增强经济基础。目前经济资源已经成为限制我们实践工作意图和进度的瓶颈,经济资源筹措效率提升乃至经济工作的开展需要提上日程。
柴晓明:中国工人将是未来国际无产阶级的主力军
柴晓明(在大学毕业后有进入私企工作的经历,后至英国读工商硕士,并经常性接触欧洲左翼团体,批判资本主义的同时也长期关注劳工运动,去年回国后对中国工人的状况做了较全面的了解。现为某大学青年教师)
首先,本人柴晓明非常感谢张耀祖老师等各位同志邀请,能参与这次纪念中国工人网十年关于工人运动主题的讨论活动。根据主旨我提出一些个人不成熟的看法。
关于新工人。迄今为止,多数新一代工人抗争仍然是自发的、松散的、短暂的、合法的、防御性的和非组织的,不过一些有一定影响力的罢工事件表明新工人的斗争正在向自觉的、紧密的、持续的、合理的、主动的和日益组织化的方向发展,并且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发生质的变化。
就在我们讨论期间,广州利得鞋厂2700多名工人集体维权已持续近十个月,经历了多次罢工、集体谈判、打压和分化的考验,根据最新消息,斗争离实现诉求或赢得部分成果已经不远。而这绝非南方工业地带临时或局部的个案,是过去一系列工斗的延续和发展,这种斗争可上溯至21世纪的最初几年。
人类历史发展到今天,第一次在全球范围内从事社会化大生产的工人(工业、服务业与工业化农业)数量超过农村中从事小农生产的劳动人口。中国、印度、印尼、埃及和巴西等国都体现出了这一特征。
2011年中国共有8.17亿适龄劳动人口,农业就业人口约占2.8亿,即34.8%;全国外来流动就业人口约2.7亿,已经超过本地户籍城镇就业人口,2013年农村户籍居民收入中工资性收入首次超过农业收入。今天中国阶级对立局面日渐明确,新一代的无产阶级大军正在日益形成。但是这一群体的政治意识形态尚在形成中,因而也为各种政治流派所争取,左翼必须重视这种现实情况。
关于老工人。中国改革开放前(今天已经消失的)国营与集体企业中的从业人员(老工人)曾一度是中国工人阶级的主力军,而且他们在上世纪最后十年和本世纪初十年的反对私有化、反对新自由主义和争取群体个体权益斗争中表现的高度觉悟与无畏勇气,也体现出社会主义传统与政治觉悟对于现实斗争的作用,但近十多年来其已经日益远离现实社会生产。虽然政治化和结晶化的个别老工人群体在其他社会运动、思想文化抗争中仍然发挥影响与作用,但只是其外延和转化的表现,无法视为一个阶级群体的整体表现。
关于新老工人结合与现实。成熟的工人运动是工人阶级形成和成熟的重要指标。现实世界中不存在长久脱离生产关系的阶级群体和阶级斗争,也不存在长久脱离阶级群体的阶级结晶(即在斗争中形成的职工代表骨干——编注)。同时,工人运动要得以长久可持续发展,需要扎根当地社区,与广泛的社会运动相结合。
随着资本主义政经危机的发生和利润率下降,作为世界工厂的中国,中低端的实体经济正在战略性地内迁外移至成本更为低廉的中国中西部地区与亚非拉周边国家。因此,在中西部地区当地结晶化与政治化的部分老工人可起到新一代工人阶级与当地社区联系的纽带作用。作为前一场中共革命和建设的“活的记忆”的一部分,他们也可帮助新一代工人阶级继承二十世纪无产阶级革命和共产主义运动传统,避免历史性错误,吸取其中的经验教训。
在世界资本主义市场体系重构和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进程中,鉴于作为民族经济体的中国的政治地位、人口规模、经济权重和整体影响力,其并不是一个单方面受害和被影响的客体,也是这一体系和进程的塑造者之一,也是对众多其他客体发生影响的主体。作为未来国际无产阶级的主力军,中国工人阶级更为需要在现实中提高阶级觉悟,认清自己的历史使命与承担的国际主义义务。
佣耕:劳动密集型企业向内陆转移将为新老工人的结合创造条件
佣耕(大学毕业后在工作期间接触到中国左翼青年群体,关注青年左翼的成长。现从事文字工作。)
现在左翼同志和工人结合以及维护工人权益的模式我总结主要有三种:
NGO(非政府组织——编注)模式。这在珠三角比较突出,也取得了一些成效。但过去主要是受自由派和外国影响的NGO在发挥作用,运动方向跟我们的主张不一样。对当局来说,资本主义秩序的建立需要民间力量的配合,不可能再像毛主席时代那样全部公开地纳入党政系统,所以当局会扶植,或者至少默认一些左翼倾向的NGO组织活动,消减右翼NGO组织的部分能量。但同时,管制也会比较严格。
速成班模式。这种模式的主要对象是青年学生。通过集中学习社会主义理论、与老工人互动交流、短时间进厂锻炼,建立起对工人阶级基本的思想感情和理论认识。这些青年学生毕业后基本都会退出左翼活动,但做他们的工作也是很有意义的,因为在他们心里已经种下了红花的种子,只不过现在的环境还不合适,今后一旦有了土壤、水分条件,这些红花种子就会发芽、生根、开花、结果。
融工模式。就是高校毕业生以工人作为职业,长期扎根工厂,宣传社会主义意识,提高工友的觉悟和认识水平。这是欧洲社会民主运动的模式,在中国刚刚萌芽。但随着高校毕业生大量被抛到社会底层不得不成为工人,这个模式还是有前途的。
二、改革开放以后,劳动密集型企业多分布在东南沿海,中西部地区两代劳动力迁徙到东部,进入这些企业,但在当地并不能扎根。中西部的企业则还是以国企为主。
今后,一方面随着东部地区产业升级,“腾笼换鸟”,大量劳动密集型企业要转移出去,另一方面,中西部基础设施建设逐渐成型,部分劳动密集型企业转移到中西部是大势所趋。富士康等企业已经先走一步了。这样,很多劳动力就可以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进厂工作,也容易形成比较稳定的工人集群,斗争可能会更趋于常态、更有效。
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到中西部,也使得国企工人和私企工人到了同一个城市。但它们平时生活在两个世界里,如果自然结合,过程可能会很漫长。这就需要我们的左翼同志发挥联系纽带作用,探索把国企工人和私企工人、老工人和新工人结合起来的模式,使得工人阶级内部相互学习、相互促进,共同争取阶级的利益。
四、工人争取阶级利益的斗争是阶级斗争,是社会运动。社会运动必然有实践、理论、思想、文化等各个层面。这就需要我们将有志于工人事业的同志们团结起来。当然,这种团结暂时还不可能是严密的,只是需要有人出面把大家的工作协调起来,使得各个层面相互配合,共同促进工人斗争这场社会运动的全面进步。
时迈:要多调查研究 少空谈理论
时迈(毛泽东旗帜(大地微微)网站站长兼主编。在今年山西警察打死农民工周秀云事件发生后,积极组织撰写文章,召开座谈会,给予了有力的声援)
一、要形成统一认识,就要结合社会上十年来,特别是近几年来工人重大事件和斗争来讨论。
二、我们多数是做理论工作的,要多讲些调查和案例,然后再来谈理论。想把一系列立论立住,一定要有调查研究。不然各自印象不同,就会想法完全不同。比如新工人工作的具体模式,要通过不同方式调研,然后阐发理论。工人网已经收集了很多间接和直接的调研资料。
这些年来,耀祖和工人网做了很多工作,应该有意识地定期呈现出来。你们已经开了三次工人网会议,未来是否继续通过书籍和网络资料发出来?以事实和案例为基础,并非仅是理论和观念。
一要联系工人群众,二要向社会上其他群体宣传,起到纽带作用。同时,亲自实践。
三、未来社会主义革命的阶级基础和先锋队会怎么形成?要经过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过程。原来有社会主义觉悟,是不是未来社会主义革命时就会起先锋作用?不一定。
亲手建设过社会主义,有社会主义觉悟的不光有老工人,还有老干部、老左派。但有觉悟的老左派未来就一定会起先锋作用吗?这种人确实受过很多教育,但是能不能真正地在未来革命中起到作用,现在看来要画很大的问号。保党救国派很多也是从这儿出来的。不是说某个阶级或者阶层必然保党救国,而是哪个阶级、阶层都可能出现保党救国的。
四、未来革命的先锋队怎么产生?不是原来有社会主义觉悟的人等机会,然后带到工人阶级中来。社会主义觉悟不一定由工人阶级内部有觉悟的分子去传播,而主要是经过一部分知识分子。这些知识分子半道上可能叛变,或者落伍了,但是被传授了马克思主义的新工人成长起来了,工人中出现有理论有实践的战略家。当然不是说只有一个战略家。
江风:我们一直在不懈地战斗
江风(马克思主义学者,对老工人和新工人均有长期的接触和观察)
鲁迅1936年5月2日给徐懋庸的复信中谈到左联解散的问题:“集团要解散,我是听了的,此后即无下文,亦无通知,似乎守着秘密。这也有必要。但这是同人所决定,还是别人参加了意见呢,倘是前者,是解散,若是后者,那是溃散。”左联是一个战斗的团体,解散也要以战神的姿态发表声明。左联只有5年的历史,但工人网已战斗了10年。工人网是我们心中的丰碑,工人网的同志是一支团结顽强打不散的队伍,从影响、成绩和经验来看,是可以、也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回顾工人网十年历史,是伴随中国工人阶级成长壮大的十年。工人网做出了突出成绩:第一,扎实推进了中国工人的研究工作。十年前我们对老工人和新工人的工作如何开展,基本不清楚。现在,我们基本摸清楚了做新工人的工作方法,对老工人的现状、思想特点和存在问题也有较为深入的了解。特别是通钢事件中,工人网发挥了至关重要的支持作用,并探索了抵制私有化的成功经验。成功召开了一系列会议,推动同学进厂打工,促进新老工人彼此熟悉,汇集国内外研究成果,形成对中国工人阶级完整的分析体系。第二,完成若干理论清算工作。工人网在战斗中坚持学习,并将学习成果服务于现实战斗。从2008年编辑出版《改革开放年代的资本运动》开始,对一系列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思潮进行了清算,同英雄史观决裂;到最近的梳理前30年历史,梳理劳动群众当家做主的历史线索,探索阐释文革复杂历史进程的各种线索。理论上的成果为实践中争取群众奠定了坚实基础。第三,首次探索如何做好为工人服务的网络媒体。为工人服务的网络需要掌握工人的迫切诉求,从工人的亲身经历切入,促使工人理解长远命运同当前任务之间的关系。工人网开办时,国内尚无相关网络媒体,所有压力都集中在我们身上。经历了反复被封的痛苦过程,我们树立了中国工人阶级团结、战斗、进取的形象,鼓舞着心系社会主义命运的老工人不懈前进。
工人网十年奋斗,凝结了那一代社会主义者的基本经验。第一,坚定不移地同最广大的工人阶级相结合。不和实际的社会斗争接触,关在教室内研究问题,最容易高谈彻底的主义。遥想当年挥斥方遒,对各类思潮犀利批判,但仅限于批判,无论怎样激烈,怎样“左”,都是容易办到的;一碰到实际,便立刻撞得粉碎。我们走在一起,就是对左翼脱离工人的沙龙式社会主义痛心疾首,而举起工人网的旗帜的。我们影响了一大批心系社会主义命运的人。2007年4月26日一位青年在《革命者:从空想到现实》一文中写到:
我们的家庭死气沉沉。我们的老婆可能潜意识里充满了小资情调。除了守在电视机前为她空想的完美爱情欣喜落泪,就是要人陪看逛商场买衣服首饰,梳妆打扮得像鬼一样。整日唠叨东家长西家短,埋怨我们不升迁,没出息,比人家年纪青青当上教授的人差远了。我们在家里没有共同语言。
一个现实的革命者,他的心态是平和的,他不像空想革命者,处于交替的压力、消沉或亢奋之中,他理解现实的工人,理解他们的现实的斗争方式和思想状况,他同工人一同面对困难,工作务实而不求名利。他可能仍然从事本专业的工作,但是他也坚持地革命工作,比如调查、宣传、为上访工人写材料等等。他有同志,有支持他的人,他现实而平和地看待一生,意识到即使追求到学历房产职位薪水,旧生活仍然是贫乏与空虚的。他不做人生企划的春梦,因为他意识到退回到旧的醉生梦死、压力繁重的小资生活,不过是苟延死气沉沉的生命而已。对现实的革命者来说,生活仍然是困难的,但是他承认自己和社会的现实;他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真正的无产阶级并不只是经济上的贫困,而是现实地意识到自己的“无”。他也用不着“狠批私字一闪念”,因为在觉悟的无产阶级的头脑中,没有自我与同志的对立,我们这些没有退路的人,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这就是现实的革命者。
这正是我们这十年的写照。
第二,坚持促进大团结。我们对外有过很多合作,包括毛主席纪念活动、2009年的学习、跟其他机构的合作,基本上没有说我们闲话的。立足于整体形势,推进整体工作,对我们的作风、工作方法都是洗礼,我们经受住了考验。对内坚持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通过积极的思想斗争达成团结。基础是从大局出发,从无产阶级的整体利益出发。鲁迅曾经批判过周扬等人:“在左联结成的前后,有些所谓革命作家,其实是破落户的漂零子弟。他也有不平,有反抗,有战斗,而往往不过是将败落家族的妇姑勃谿,叔嫂斗法的手段,移到文坛上。嘁嘁嚓嚓,招是生非,搬弄口舌,决不在大处着眼。”工人网完全没有这种习气,我们斗争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是私敌。
第三,坚持学习理论和历史。工人网的同志和其他机构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理论和历史基础扎实,我们对大方向非常清晰,对未来信心十足,在战略实施上从未犹豫过。正因为我们占据着理论和历史的至高点,所以在工作中势如破竹、在合作中游刃有余。
工人网的工作是圆满的,但不是结束。现在的形势与十年前已大不相同。十年前,我们知道在北京待太久是做不了工人工作的,现在即便在北京也可以做工人的工作。昨天晚上一位工友谈起误入传销的经历,他现在20岁,14岁被表兄骗进去,他表哥现在还在里面,他对那段经历深恶痛绝,但却又找不到现在的路。我们相信,经过探索可以在身边找到跟工人结合的方式。
十年前,我们在网上是培养不出革命者的。但现在,经过不懈努力,我们已经创造出可以网上培养革命者的方式。
面对未来,资本主义总危机不可避免,社会主义运动必然崛起。新的形势给我们提出了艰巨的任务。贾岛有诗云: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如今我们迫切需要重组队伍,在新的战线上披荆斩棘。
潘毅:劳动关系的再造与出路
潘毅(香港理工大学教授,著名社会学家及劳工问题专家)
近年来,劳资矛盾的急剧增加使得社会各界对进一步深化改革的呼声越来越高。我们认为,对中国改革方向的思考不能离开对当下生产方式以及劳资关系变化的思考与探讨。
所有制的改变实际上是建立在一种经济形态向另一种经济形态的转变,一种生产方式对另一种生产方式优越性的论述之上。农村土地改革与城市国企改革奠定了新的生产方式和劳资关系的基础: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的分离,劳动者以雇佣劳动的方式再次与生产资料结合。
农民工问题的出现正是这一转变过程的产物,并引起了越来越多的关注。直面这一议题,我们首先需要厘清农民工问题的根源:一方面城市经济的发展需要大量劳动力,另一方面城市又不为其提供再生产所需的政经条件。这一未完成的无产阶级化表现为农民工在农村所拥有的那一小块土地,已经越来越难以维持其生存之需,只承载微弱的生存保障功能。随着“圈地运动”的扩展,各地方政府为了招商引资,将农民的土地征收变成厂房,农民已经失去了基本的生产资料;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农民将终身在城市生活,成为产业工人。农民工的存在助推了城市资本的低成本扩张,使中国成为“世界工厂”,然而高速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却并没有使中国的产业工人摆脱农民的身份,诚如“农民工”这一称谓所表现的,他们仍然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并因此丧失了本该拥有的权利。
许准:我们要做好精神变物质的工作
许准(留美经济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青年教师)
非常高兴能在工人网十周年的时候参加发言,向各位同志们问好。21世纪的头15年,中国工人阶级的斗争取得了相当的成就,通过在斗争中不断得到锤炼,工人阶级逐渐成型。这样的进步往往让很多所谓熟读马列毛的先生们也跟不上节奏,甚至跑到工人的反面去了。
对于我们来说,这些年的历史不断说明了两个基本的道理,这两个道理支撑着我们在最困难的时候也能保持信心,坚持斗争。一个是,中国工人阶级是世界上最有传统,最有希望的工人阶级;再一个,世界资本主义泥菩萨过江,而中国的资产阶级是特别地反动愚昧,也特别地外强中干。这两条决定了,中国的阶级斗争从长期看,工人是要占上风的。也决定了,中国的斗争会对整个世界的社会主义革命运动起到关键性的推动作用。
我们的责任是,在这一背景下,寻找具体的路线和策略,要能把有利的形势变成切实的钱,切实的人,切实的地方。资产阶级喜欢说现在是新常态,那个说的是从现在到将来,资本主义经济会逐渐衰退;对于我们,这个新常态给予了阶级斗争逐渐走向成熟,走向高潮的部分可能性。
这个可能性至少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历史欠账的问题,再一个是精神变成物质的问题。历史欠账包括老工人的待遇问题,改制当中的违法犯罪问题,也包括新工人的社保欠费,甚至还包括资产阶级对人民生存环境的长期破坏。精神变物质,说的是毛主席的思想,老工人的经验,如何传递下来,掌握工人以及一般劳动群众的问题。这都是我们做过工作的地方,而且要继续坚定地做下去。
五一劳动节万岁!工人万岁!
小 结
本次讨论,每一位发言者都拿出了自己的真知灼见和需要强调的重点,应该说是比较有水平的,但也仅仅是个初步的探讨,未来工人阶级面临的问题可能会很复杂,也更有挑战性。阳和平在发言中就强调过,中国工人阶级必须有自己的独立的政治主张。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中国工人阶级都是在迅速成长壮大之中,但是如果丢弃了政治独立性,老工人强也好,新工人有力量也罢,都将不能创造工人运动的辉煌历史,而更可能被各种资本集团所利用。
近年来我们观察到,无论是中东北非国家出现的“阿拉伯之春”,还是原苏东地区出现的“颜色革命”,几乎都是各大国之间或各资本集团之间,借用资产阶级的民主形式为争夺各自的利益推波助澜形成的。据观察,在这种所谓的“革命”中,有大量的工人阶级成员参与其中,并最终成为资本集团的牺牲品。
2013年6月28日习近平在全国组织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就提到了“颜色革命”的问题。他说:“事实一再表明,理想信念动摇是最危险的动摇。理想信念滑坡是最危险的滑坡。我一直在想,如果哪天在我们眼前发生“颜色革命”那样的复杂局面,我们的干部是不是都能毅然决然站出来捍卫党的领导、捍卫社会主义制度?我相信,绝大多数党员、干部是能够做到的。”
(http://theory.people.com.cn/n/2014/1225/c391839-26275815.html)
有人说,容留左派队伍中的“保党救国”势力,正是为了防范右派可能发动的“颜色革命”。在毕福剑调侃人民子弟兵、侮辱共产党毛主席被央视暂停节目主持人一事中,毕福剑却被民间说成是遭受小人陷害,在社会上得到的同情远远大于多于广泛于谴责说明了什么?官方官媒隔靴搔痒般的以正视听达到维护自己形象的目的没有?认真走访调查一下当今人们是怎样看待和对待“解放军”、“共产党”以及“特色社会主义”之后还会有这份自信吗?因此,怎样应对“颜色革命”是一回事,会不会出现是另一回事。对于成长中的中国工人阶级来说,首先要防范做了人家的尾巴,同时要努力形成自己独立成长的政治道路;对于参与这一成长进程中的当代马克思主义者来说,要正确认识到自己的角色,既不夸大也不缩小自己的作用,要在实践中学会正确区别运动工人和工人运动,充分认识到运动工人对工人阶级的危害,做一个从运动中来到运动中去的合格的马列毛主义者。
谨以此文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并祝愿中国工人阶级开创未来新局面!
汇编统筹:张耀祖
2015年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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