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审判

媒体对前南斯拉夫总统米洛舍维奇的审判已从热炒，渐渐归于平淡。设立于1993年的前南问题海牙国际法庭到2008年才能结束它的工作，在俄国记者看来，这个法庭就像一个令观众产生滑稽感或倦意的多放映厅电影院
【俄罗斯《共青团真理报》4月17日文章】题：米洛舍维奇等于新希
特勒吗？———海牙国际法庭走访记（作者加林娜·萨波日尼科娃）
审判：枯燥冗长
不知为何，许多人都认为，去国际法庭比登天还难。其实不然，这件事轻而易举。来到海牙，坐上17路有轨电车，到丘吉尔广场下车，步行几步，就看到一栋外观并不漂亮的楼房。旁边有一个小圆池塘，膘肥体胖的野鸭在池面上戏水游荡。这就是前南问题国际法庭。
任何一个有护照的人都可以得到一张玫瑰色入场券，交出手机和相机，就被放行去见证审判前南总统米洛舍维奇的历史。
判处纳粹罪犯的纽伦堡审判持续了10个月，企图给季米特洛夫定罪的莱比锡审判进行了93天，而到了海牙国际法庭这里，对前南问题的审判则需要工作15年！
进入审判大厅旁听的人显得滑稽可笑。初来乍到时毕恭毕敬，以热烈的目光透过玻璃墙看着律师和法官，过一会儿开始不耐烦起来，再过几分钟，就打起瞌睡，因为寻求真理是一个过于漫长的进程。
为了节省资金，许多证人的证词是预先录制的。一名证人在电视屏幕上讲道，“1993年，我和几个朋友在街上散步，我们遭到枪击”。接着开始问：是怎么走的，前后还是并排？谁第一个趴下？先着地的是胳膊还是腿？照片上红色的是什么、是红砖房顶还是火光？检察官的问题占去两个小时，对询问的辩护甚至都来不及开始。
关于米洛舍维奇的案件，公诉方将向法庭提供300个这样的证人，所以那些来不及观看“玻璃墙”后面审判的人不必着急，前南总统案件未必将在承诺的两年之内尘埃落定。
同我一起观看审判的有一批法国大学生、两名日本女教师和一名激动的美国公民。美国人在第3分钟时用手指着塞尔维亚将军加利奇小声说，“我觉得，这个罪犯狡猾奸诈、胆大妄为”。第8分钟时，他开始打瞌睡，第13分钟时睡着了，第22分钟时请求值勤人员放他出去，决定放弃见证历史的机会。
最初，世界各地记者蜂拥而至，警察不得不在通往法庭的道路实行交通管制，为电视和电台转播车、采访记者忙来忙去。如今，这里只剩下报纸记者，而且主要是塞尔维亚记者。在听被告的证词时，他们时不时发出阵阵善意的笑声。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只有他们明白，法庭实际上在干什么，对他们以前的国家具有何种意义。
被告：桀骜不驯
去年，米洛舍维奇刚刚被带来的时候，他精神沮丧，对法庭的所有问题都千篇一律地答道：“这是你们的问题。”他偶尔还挑衅说：“这是个伪法庭，是假审判。”法官温和地纠正道：“米洛舍维奇先生，不是这样的。”而首席检察官卡拉·德尔蓬特含意深刻地紧闭着未涂口红的嘴唇。
2月12日正式审判开始以前，米洛舍维奇头发全白了，而德尔蓬特染了头发，两人看上去似乎一个是哥哥，另一个是妹妹。当前南总统开口说话的时候，变得根本不知道，哪个是被告，哪个是公诉人。
“您为什么说科索沃与塞尔维亚交界？科索沃不同塞尔维亚交界。科索沃是塞尔维亚的一部分。而海牙也不与荷兰交界。”——前总统突然打断了法官理查德·梅的话，梅疲惫地擦着眼镜说：“休息20分钟。”“半小时。”像上级对下级那样纠正道。梅讥讽地说：“米洛舍维奇先生，这个时间是让翻译休息的。”米氏镇静地答道：“好吧，我正好想喝杯咖啡……”
最初，所有人都害怕他会自杀，首先，一个被囚禁的人已经这么做了，其次，米洛舍维奇的双亲就是这样死的。但这种担忧很快就变得多余了。米洛舍维奇对别人的担忧嘲笑道：“收起你们24小时的监控器吧！我说过，永远都不会寻短见，第一为了我的家庭和孩子，第二因为需要打垮这个法庭。”
他拒绝请辩护律师，这样可以高谈阔论，亲自询问证人。38年前接受的法律教育终于派上了用场。而检察官留下的印象是，早在科索沃、武科瓦尔、萨拉热窝事件的时候，米洛舍维奇就已准备好了对自己的指控，因为一般情况下总统不可能对指控书中提到的每个村庄全都了如指掌。
证人：对质艰难
在英国自由党前领导人、联合国现波黑官方代表帕迪·阿什当出庭作证以后，米洛舍维奇打算请所有其他有国际威望的官员都来当面对质，其中包括克林顿、奥尔布赖特、金克尔、施罗德、科尔和安南。世界对此感到震惊，因为同被捕的米洛舍维奇舌战不是一件轻松平常的事情。
阿什当非常激动，含着眼泪说：他在科索沃遇到一群阿族难民，他们住在树林里，吃的是野果。他拿着野果来到贝尔格莱德，对米洛舍维奇劝说道：“如果您不停止，国际社会将开始采取行动，而您将在海牙法庭接受审判。”阿什当胜利般地说道：“看，现在您在法庭里了！”
前南总统笑了笑，晃了晃身子，过了一分钟，他问阿什当：“您认为，每个战犯都应当承担责任吗？”
阿什当感觉这是个圈套，谨慎地说：“我相信，一切都应当调查清楚。”
米洛舍维奇温和地问：“全世界，还是只有南斯拉夫？”
阿什当顺从地重复道：“全世界。”
“那为什么法庭审判的都是南斯拉夫人？”
阿什当匆忙辩解说：“我从来没有否认，塞族人也受到过科索沃解放军的迫害。”
战犯：论罪定刑
米洛舍维奇郑重地总结道：“在这个椅子上，您第一个承认，科索沃解放军是恐怖组织。”这一轮似乎他赢了……
米洛舍维奇今后还将面临众多考验。尽管面临终身监禁的危险，但米洛舍维奇表现得非常出色。甚至控方都承认这一点。
海牙国际法庭的审理过程酷似一个多放映厅电影院，三个法庭从早到晚同时都在审理前南案件。在第一个法庭，塞族将军被指控在克罗地亚开枪杀人。在第二个法庭，前总统米洛舍维奇被传唤回答科索沃问题。在第三个法庭，向克罗地亚人质疑波黑问题。
一下子审理三场南斯拉夫战争、三个有罪的民族。罪行比例是，塞族占90%，克族占6%，穆族占4%。这是海牙法庭专家和中央情报局分析家分配的。
鲜为人知的是，前南国际法庭已无声无息地工作了近9年，在这些年中，用4·71亿美元抓获了几十名战犯。其中三人分别被关进德国、芬兰和西班牙监狱，还有三人等待押送。15名被告要求重审。战犯们多数被判处15至20年徒刑，最长的徒刑为45和46年。这些人对别人既没使过刀也没用过枪，但手下的士兵惨无人道。法庭的主旨恰恰在于，下属的罪行要追究指挥官的责任。法庭对直接枪杀难民和俘虏不感兴趣。现在，在联合国海牙监狱，囚禁着这种“指挥官”（以米洛舍维奇为首）43名，被通缉的还有35名。到2008年，也就是海牙国际法庭正式闭庭时，希望把所有战犯缉拿归案。
这是纽伦堡审判以后欧洲第一宗战争罪案。为什么将整个一个国家放在操作平台上，像给青蛙制作标本那样弄来弄去呢？因为整个人类在堕落：一战时，人们基本上是死在战场；二战时，平民和军人的死伤比例各占一半；而20世纪末在南斯拉夫，死难者主要是平民。所以，这些战犯被判罪，不是因为发动了战争，而是因为战争杀戮了百姓。
控方：针峰相对
首席检察官德尔蓬特非常诚实、原则性强、从不妥协，是一位令人喜欢的女性。只是她经常需要“吃掉”什么人，那时她才能将无穷无尽的精力投入到战斗中。
她特别喜欢向世人证明，她不比男人逊色。据说，她在家中排行最小，但经常同三个兄长比高低。他父亲说：“你们男孩将来都去做官，而你卡拉，我们希望你在艺术上有所作为。”而她表示，“我要成为出色的检察官。”她的确工作出色，打击过俄罗斯、哥伦比亚和西西里黑手党。
人们在评价德尔蓬特时说，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职业人”。这句话包含着讥讽，也有尊重和恐惧。
米洛舍维奇说：“听着，请更换检察官，因为她的所有指控都涉及北约侵略时期。如果法庭不考虑在此期间，南斯拉夫遭到2·2万吨炸弹的轰炸，那就是说，这不是法庭，而是对我们国家和人民犯罪的机器！”
德尔蓬特反唇相讥：“我们认为，前总统对克罗地亚、波斯尼亚和科索沃1991至2001年发生的事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要替死难者说话。这样做，是为了国际社会的利益，代表联合国所有会员国，包括前南斯拉夫国家！”
实际上，他们两人非常相像，两人都唱自己的咏叹调，对乐队节拍置之不理。
敌人：握手言和
清晨，几乎所有牢门都打开了，囚徒们来到走廊。昨天的敌人——塞族人、克族人、穆族人很快交上了朋友。他们在一起煮咖啡，做饭，最有意思的是，争先恐后地邀请米洛舍维奇去做客。这位前塞尔维亚社会党领袖也没有敌意和界限地回到他们中间。那么，国际海牙法庭连续9年是在为什么人操劳呢？
出差回国后，我这个不问政治的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审判前南总统米洛舍维奇，那么为什么不审判伊泽特贝戈维奇及其波黑同伴呢？”“还有北约将军，他们的军人不也炸死过难民吗？”“那些执行囚禁在海牙监狱的将军们的命令，开枪、施暴、抢掠的人呢？”“最后，还有手上沾着平民鲜血的其他高官呢？如叶利钦、戈尔巴乔夫、阿拉法特、沙龙、大小布什、布莱尔、克林顿……”

紧闭嘴唇的卡拉·德尔蓬特

海牙国际法庭

审讯中的米洛舍维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