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们终于能以笔为伴了……’

阿富汗临时政府自成立以来，一直把教育作为政府的一个工作重点，并把今年3月23日新学年第一天定为阿富汗的“教育节”。记者在开学前后走访了几所学校。
校长  看到学生有了新的课本，脸上显出自豪和欣慰
贾尔里兹村的中学校长拉巴尼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我问一句，他答一句，从不多说一句话。他穿着干净得体的民族服装，步履沉稳，同大多数村民的举止大不一样。作为瓦尔达克省一个山沟学校的校长，他保持着知识分子的体面和尊严。
他打开一间教室的门，并没有对我多说什么。记者看到，教室里的课桌上，一摞一摞地堆满了书。书都包着书皮，书皮都是布作的，布的新旧颜色也都不一样，想必是不同人包的。问校长，校长答，是学生们自己包的。
拉巴尼说，这些课本是上一学期的学生们用过的，他们不能带回家，要留给下一学期的学生。“书是学校和所有学生的财产”。
书已经不是新的了，但翻开书页，里面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涂画的痕迹，显然老师已经交代过学生要保护好书。拉巴尼说，每一册课本至少要用三年。
阿富汗从小学到大学的教育是免费的，课本也是免费的。多年的战争，使阿富汗变得更加贫困了，政府拿来办教育的钱越来越少，早已不能给每个学生人手一册课本了。
拉巴尼有意地碰了一下记者的手。记者于是跟着他来到一个锁着的房门前。一大群人跟在后面，乱哄哄的。拉巴尼回过头，嘴一努，发出“嘘……”的一声，眼睛里显然对嘈杂流露出不满。记者意识到，这屋里必然有十分珍贵的东西。他摸出钥匙，打开锁，轻轻地推开门，只把记者和两三个人让进屋里。这里原来是一个十多平方米的储藏室。几排架子上放着教学用具和书。拉巴尼往一个架子上一指，记者看到几百册崭新的书，粉红和浅蓝两种，翻开一看是课本。书是用十分粗糙的纸印刷的，留着毛边，有点划手。
“要开学了，今年报名的学生特别多，但我们有了新的课本，够应付啦！”说这话时，拉巴尼的眼睛里闪着光，脸上显出自豪和欣慰。
为了让孩子们上学，阿富汗临时政府在国际社会资助下，花2200万美元启动了“返回学校”计划。在3月23日开学前，全国共有3000多所学校收到了各种援助。拉巴尼的学校也收到了来之不易的课本。
阿富汗领导人认为，国民缺少文化是阿富汗多年战争的因素之一。阿富汗的文盲率是65%，妇女只有5%受过教育。许多阿富汗人都说：“建设新阿富汗需要拿笔的人，而不是拿枪的人。”教育部副部长曾说，“一定要让每个孩子手中都有书”。
老师  “能站在讲台上，我就很高兴”
达里语教师纳吉芭在讲台上走来走去，讲台下30多名学生在聚精会神地听讲。纳吉芭一会儿在黑板上板书，一会儿拿着课本领着学生高声朗读。
纳吉芭的怀里，始终抱着她两岁左右的儿子。
小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一会儿看看妈妈手中的书，一会咬一下手指头。他好像很适应课堂的气氛，能保持很长时间不哭闹。个别时候会耐不住寂寞，高声哭喊几下。每到这时，纳吉芭就会停止讲课，安慰一下儿子。学生们也没有特别的反应，显然早已经习惯了。
下课的时候纳吉芭对我们说，她十分喜欢老师这一职业。在塔利班统治时期，妇女被禁止工作，她偷偷地开补习班，教授被迫辍学的女孩子们。临时政府成立后，妇女又获得了学习和工作的权利，她也重新恢复了在喀布尔著名的阿布·卡塞米·法尔多希女子高中当教师的工作。
“尽管抱着孩子上课不方便，而且很累，但是能站在讲台上，我就很高兴，”纳吉芭说。
陪同记者参观的校长亚菲扎·卡达尔丹说，她的学校5年前被迫关闭，现在终于又敞开大门了，师生们心情欢畅。
但是，由于政府刚刚恢复运转，资金缺乏，学校也是困难多多。学校的各项设施也没有完全恢复，教学楼的玻璃没有了，就用塑料布代替；教室的墙壁被导弹打穿，临时用木板隔开。老师的工资十分微薄，而且目前只有1—6年级的老师收到了靠外国的捐助发的工资，7—12年级的老师还没有领到工资。临时政府主席卡尔扎伊保证要给老师们发工资。纳吉芭和其他几位老师们说，他们盼望着这一天。
孩子  “我不喜欢枪，我喜欢笔”
阿富汗北部的山区。在中午的阳光下，山顶上残留的积雪映着耀眼的光。大山脚下的农田里，刚出土的禾苗泛着新绿。在农田之间有一处开阔地，许多人聚在一起，席地而坐。
这是一所田间露天学校。人们聚在一起是在上课。在阿富汗北部的公路旁，能不时地看到这样的学校。
沙阿·泽曼黑黑的脸膛，消瘦的脸上已经长满了络腮胡子。同面带稚嫩、个头都比他小很多的同学们坐在一起，显得十分特别。
他今年已经18岁了，在凯拉基露天小学上2年级。他说：“我很想学习，但是没有机会。”
凯拉基村的小学也是几天前全国新学年开学日的时候开学的。在此以前，学校的最后一堂课是23年前上的。当时，学校的10间教室全部被苏联飞机投下的炸弹炸毁。这些教室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堆小土丘，上面长满了草。凯拉基露天小学就设在小土丘的旁边。学校现有350名学生，7名教师。
泽曼到了上学的年龄，但村子里没有学校。战火迫使他随着家人四处逃生。他终于在村子以东30多公里的普勒胡姆里市上了一年级。但只上了一年多，炮火又打到了这个巴格兰省的省会城市。泽曼不得不回到家乡。
“我的同龄人有的喜欢枪。但我不喜欢枪，我喜欢笔，笔有用。我受了教育，就可以找工作，有饭吃，”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理想。“我今后想到大地方去，当官员，为阿富汗的人民服务。”
正说着，走来一位看起来年近6旬的老者，我一打听，才知他叫卡塞姆，实际只有38岁。他说阿富汗的战争和贫困使他显得苍老。卡塞姆说他以前曾是凯拉基小学的毕业生。现在每当看到教室变成的小土丘，心里就难受，他为村里的孩子们多年没有学上感到痛惜。
目前阿富汗有学龄儿童450万，只有32%的男孩和8%的女孩接受过初级教育。为了能让在战争中失学的儿童上学，政府把上小学一年级的入学年龄从7岁提高到13岁。
卡尔扎伊在庆祝新学年开始的讲话中谈到阿富汗儿童命运的时候百感交集。他说，在过去的23年里，阿富汗儿童都是在枪炮声和飞机轰炸中度过的，经历了移民、贫穷和失去亲人的痛苦。“阿富汗的儿童聪明、漂亮，也是最优秀的……”说到这里，他不禁热泪盈眶，哽咽失语。
“今天，他们终于能开始以笔为伴了……”

抱着孩子讲课
课本是学校的财产
年龄不同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