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谁捉住了艾滋病毒？

在20世纪80年代，美国科学家罗伯特·加洛和法国科学家吕克·蒙塔尼耶各自带领研究小组，都在竞争中寻找艾滋病毒并相继得出结果。这一发现最终被归功于加洛，然而直到今天，有关重大学术剽窃的质疑仍尖锐如初
【英国《独立报》3月8日文章】题：艾滋病：会披露故事的真相吗？
使科学蒙羞
作为20世纪医学界最伟大的成就之一，艾滋病毒的发现已经进入了科学历史的长河。该病毒的发现带来了一种可靠的血液筛选试验，最终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成功地从最早确诊的某个艾滋病患者身上分离出这种病毒，也使得科学家们能够细致地研究其遗传结构。它为开发新的药物和疗法，为以后研制疫苗开辟了道路，疫苗被广泛认为是控制这种传染病的唯一途径。迄今全世界已有大约2500万人死于艾滋病。
但是，互相竞争的两组科学家（一组由罗伯特·加洛带领，另一组由吕克·蒙塔尼耶带领）如何完成此项历史突破的故事却从未被完整叙述过。撰写“官方历史”的各种企图经证实都有严重缺陷。实际上，第一次试图调查的结果在1987年发表于《自然》杂志。文中称：“双方希望众人了解的是，从一开始，在加洛博士和蒙塔尼耶博士的实验室之间就存在着科学合作与自由交换思想、生物材料和人员的精神。”
真实情况是，双方缺乏合作，互相封锁数据，不愿与对方分享任何能为之带来竞争优势的东西。这从一开始就破坏了针对谁首先发现某种病毒并将其与艾滋病相联系的激烈辩论的公正性。在美国出版的一本名为《科幻小说》的新书，讲述了科学家们在20年间你追我赶、寻找艾滋病病因的历史。这是一个使科学蒙羞的故事，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它提到了一宗涉嫌掩盖事实且波及美国科学机构最高层的丑闻。
是老鼠病毒？
记者约翰·克鲁森曾获普利策奖，他记录了一段详尽的历史，讲述科学家们发现艾滋病病因的前前后后——对于任何以为科学只是在追求真理的人来说，阅读这段历史会很痛苦。你看到的是一幅显露精巧骗术、夸张言论和抨击评论的图画。最重要的是，克鲁森抨击了一位科学家。他说，这位科学家受自我意识驱使，自私地追求成为发现艾滋病病因第一人而带来的各种光彩荣誉，尽管如此，克鲁森断言，此项荣誉———当然还有该病毒——最初属于加洛的对手。
罗伯特·加洛曾任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肿瘤细胞生物学实验室主任，他可能是逆转录酶病毒学领域地位最高的科学家之一。1983年，当他宣布从一位艾滋病患者身上分离出一种名为HTLV的病毒时，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后经证实，该病毒与艾滋病根本不沾边。吕克·蒙塔尼耶与他在巴黎巴斯德研究所的同事撰写的另一份科学论文，好像与前者发表于同一期的《科学》杂志，却未能引起关注，尽管他们才是真正发现艾滋病毒的人。
一年后，加洛与他人合作，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数目空前的四篇论文，“证明”导致艾滋病的是另一种病毒，他称之为HTLV—3。此时，蒙塔尼耶的研究小组（其中包括让—克洛德·埃舍曼和弗朗索瓦丝·巴尔—西努西）已经证实艾滋病是由他们一年前分离的那种病毒所致，他们称其为LAV.不幸的是，他们将证据呈交给1983年召开的一次科学大会，但是，因为遭到为《自然》杂志工作的几位科学论文审阅人的反对而从未发表。
尤其是一位审阅人不假思索地否定了法国科学家的研究。那位审阅人说，法国科学家发现的病毒甚至根本就不是人类传染性疾病病毒，而是一种老鼠病毒，它偶然污染了地处巴黎进行此项研究的实验室。那位审阅人（他的审阅人身份从未得到《自然》杂志正式承认）在报告末尾处写道：“加洛的实验室在花费近两年时间认真研究了HTLV病毒的特征之后，才敢将研究结果形成文字。如果他们的数据也同法国科学家发现的病毒数据一样不成熟，就不会有人认真对待他们的研究结果。艾滋病毒潜在的重要性如此之大，不能靠一篇论文草草地下定论。”
专利起纠纷
英国负责艾滋病研究的罗宾·韦斯也赞成这种观点，《自然》杂志曾在1984年邀请他写文章分析加洛发现HTLV—3病毒。韦斯说，蒙塔尼耶的研究小组也许是率先公布研究结果的，但是其中“数据不足”，而加洛的研究小组推迟提交研究结果，直到他们对病毒特征作了深入的分析，并重申从不同患者身上分离病毒的工作已经完成。
然而，记者克鲁森指出，加洛将提交研究结果的时间推迟了一年多，并不是为了证实他发现的是真正的艾滋病毒。他的实验室记录证实，在1983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错误地研究一种别的病毒，直到他“发现”了法国科学家提出的LAV病毒时，他才决定尽快公布他对HTLV—3的研究结果。（加洛也从未证实自己的说法：他有大约50个单独分离出来的艾滋病毒。）
克鲁森指责加洛将一项绝非自己的发现归功于自己。他的HTLV—3病毒与从巴黎艾滋病患者身上分离出的就是同一个病毒，是蒙塔尼耶仅仅出于研究目的而交给加洛的样本。加洛在许多场合撒谎说，法国科学家赠送的“礼物”未能成活，因此也没派上用场。然而，加洛就是利用该病毒，为他获得专利并带来巨额利润的血液试验奠定了基础，他因此赚了千百万美元。
巴黎巴斯德研究所和美国政府———加洛的最高雇主———之间对艾滋病毒检测专利的法律纠纷，也未能解决该病毒是谁发现的问题。问题之一是，LAV和HTLV—3的遗传相似性是否纯属偶然。这种说法经证实是错误的，科学手段证实它们是从同一患者身上提取的。
玩名利游戏？
《科学》与《自然》杂志当时都不能也不愿探明争论的究竟。只有《新科学家》这份科普杂志调查了发现艾滋病毒的环境并指出加洛的HTLV—3是实验室中的污染物。该杂志在1987年刊登了长达10页的调查结果，结论是LAV和HTLV—3就是同一病毒，而一个尚未解决的重要问题是，该污染物是人为的还是偶然进入实验室的———该结论当时遭到加洛一些朋友及同事的指责，他们向该杂志致信抗议。
克鲁森是《芝加哥论坛报》的记者，他自己的调查工作最初得到《新科学家》杂志的鼓励，他要打破那些仍然围绕加洛在艾滋病毒研究领域所起作用的神话。他说：“罗伯特·加洛把科学的游戏玩得比谁都好。他成了全世界最著名的艾滋病研究者，在三大洲得到了科学皇族的礼遇。”
然而，加洛与他人合写的一篇关键论文在1984年发表于《科学》杂志，它从此成了人们提及最多的科学文章之一。该论文包括一些偏差，但从未被纠正过。克鲁森说：“在科学上犯错几乎就是犯罪。科学家每天都在犯错，而他们的错误却在推进科学。使加洛如此突出的是，他极其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反而宁愿对错误视而不见，并坚持说没犯错。”
加洛目前是巴尔的摩人类病毒学研究所的所长，在自己的成就中，他仍列出“独立发现”艾滋病毒、证明该病毒导致艾滋病、设计出针对艾滋病毒抗体的血液试验。他的研究所上个月宣布，他与蒙塔尼耶是“朋友和合作伙伴”，他们将在寻找艾滋病疫苗的新行动中进行合作。
加洛对克鲁森的结论没有评论。但是，他的研究所在一份交给《独立报》的声明中说，美国卫生部9年前对研究真实性的调查驳斥了克鲁森“在《科幻小说》一书中重新提出的、存在偏见的、扭曲的和值得怀疑的荒谬结论……在10到15年后，重提一个早有定论的争议没有任何意义，除非怀疑作者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