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逊总统：船沉了没关系，别让盟国为难

34年前，正当中东“六日战争”如火如荼之际，以色列袭击了美国的一艘间谍船，导致34人死亡、大批人员受伤。以方称其为“意外事故”，美方也随声附和。但詹姆斯·班福德在他的新书中揭露，两国政府都隐瞒了可怕的真相
（历史之迷）
【英国《卫报》8月8日文章】题：掩盖（作者　詹姆斯·班福德）
清晨：阳光和微笑
1967年6月8日，星期四，清晨的阳光撒在西奈半岛的金色沙滩上。十二三英里以外的地方，波浪起伏的地中海东部，美国“自由”号侦察船正在向东行驶。然而，这一派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下面暗藏着险恶杀机——等到醒悟过来为时已晚。
“自由”号驶经沙漠城市阿里什，丝毫未察觉到自己处于严密监视之下。以色列侦察机盘旋在大约4000英尺的高空。6时05分，机上观察员向以色列海军总部汇报：“我们看见了船上印的字母，已经报给地面控制塔。”这些字母是GTR—5（“自由”号的代码）。GTR代表“一般技术研究”，暗指国家安全局的间谍船。
“自由”号在险象环生的时刻驶入险象环生的水域。以色列空中和地面部队向埃及、叙利亚和约旦发起大规模进攻，战事正酣。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担心卷入中东战争，因而亟须了解埃及的地面形势。经反复考虑，舰船被选定为收集情报的最佳工具。“自由”号船体大，速度快，且本来就停靠在科特迪瓦附近，于是它奉命出征。
整个早上，“自由”号缓缓行进，每隔30分钟左右侦察一次。以色列空军的一架“诺拉特拉斯—北方2501”飞机绕船盘旋一周后返回西奈半岛。“飞机上的‘大卫之盾’（以色列的标志）非常显眼，它紧贴着我们的桅杆掠过，”船员拉里·韦弗回忆说。“我向其中一名飞行员挥了挥手，他也向我挥了挥手，实际上还面带微笑——我看得一清二楚。绝对没错。他们看见了船上的标志和美国国旗，也许连我的军衔都能看出来。信号旗肯定是挂了的，尤其是在离战区那么近的地方。”
午间：屠杀和谎言
上午9时50分，阿里什的尖塔已清晰可鉴，肉眼就能看到。船上的美国人哪里知道，他们无意间闯入了是非之地。当时在尖塔附近，以色列军队正进行着一场不可告人的大屠杀。
为期6天的战争过去了3天，西奈的埃及俘虏成为累赘：没有房子给他们住，没有足够的看守，没有汽车把他们运往战俘营。但还有另外一种办法处置他们。
当“自由”号在阿里什眼皮底下停下来窃听周围通信情况时，以色列军人把这座城市变成了屠宰场，有计划有步骤地残杀俘虏。据一名目击者事后描述，在阿里什清真寺旁，他们把大约60名埃及俘虏反绑着胳膊排成一列，然后用机关枪疯狂扫射，白色的沙土霎时一片血红。
中午时分，“自由”号再次进入阿里什的视野。屠杀活动仍在继续，一名以色列陆军指挥官报告说，有一艘船在向他们炮击。但那纯属子虚乌有。附近只有“自由”号，而它是在窃听，没有开炮。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艘布满了天线的二战旧船，对任何人都不会构成威胁——除非他们想要保护的是秘密而非性命。
此时，以色列海军和空军已经对“自由”号仔细研究了6个多小时，想必早已认出它是美国的电子侦察船。尽管如此，上级还是下达了干掉它的命令。12时05分，三艘机动鱼雷快艇从大约50英里以外的阿什杜德港出发了。装有50毫米口径机炮、火箭和凝固汽油弹的以色列空军战斗机也随即起飞。
午后：轰炸和死亡
“幻影”轰炸机突然袭击。“自由”号上的佩因特中尉发现飞机上“没有标识”，因而无法确认其身份。他试图找到炮手，但为时已晚。“我想跟这两个孩子取得联系，”他回忆道。“我看见他们了；唉，也不能说看见了，他们被炸得血肉模糊。炮台浓烟滚滚，到处是碎片。这时候，飞机开始轰炸驾驶台。掌舵的海军下士波拉德就站在我右边。他倒下了。”
一枚炮弹在驾驶台救生艇附近爆炸，操舵室和驾驶台的人全被掀翻。指挥官威廉·L．　麦戈纳格尔抓起机舱命令信号器，下令向侧方全速前进。
在通信区，报务员詹姆斯·哈尔曼和约瑟夫·沃德把设备勉强拼凑起来，突破以色列的重重干扰向第六舰队呼救：“各站注意，我是‘摇滚明星’，我们受到身份不明飞机的袭击，请立即支援。”“摇滚明星”是“自由”号的话音呼号。
下午2时09分，在克里特附近执行任务的美军“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收到了“自由”号的求救信号，它回话：“我等着指令。”
从船头到船尾，“自由”号体无完肤，它聋了、瞎了、哑了。下一步，以军飞行员准备除掉它。他们的炮弹可以把坦克打得千疮百孔，穿透“自由”号的船壳钢板当然不费吹灰之力。顷刻间，弹片横飞，生活区的人无一幸免。
高空：侦听和汇报
无论是以色列战斗机还是“自由”号上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料到，有人在高空目睹了这一幕惨剧。从各种消息、访谈和历史资料来看，近35年以来，美国国家安全局始终隐瞒了一个事实：当时，美国海军的一架EC—121电子探测飞机就在空中窥探下面所发生的一切。该飞机窃取的情报解答了关于这次袭击的某些关键问题，属于国家安全局的最高机密。
EC—121从雅典起飞，前往地中海东岸例行巡逻。“自由”号遭到袭击时，海军军士长马文·诺维茨基听到飞机上另外一名懂希伯来语的士兵叫道：“头儿，我在超高频截获了重要东西。他们提到美国国旗，不知是怎么回事。”诺维茨基说，他调到那个频率听了听，“千真万确，以色列飞机正在袭击某个目标。我向情报鉴定员作了简单汇报。”
海面上，“幻影”轰炸机飞走了，“超级神秘”战斗机接着摧残“自由”号。据后来分析，船体和上层结构共有821处中弹。除了火箭、火炮和机关枪之外，“神秘”战斗机还使用了1000磅的炸弹和凝固汽油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驾驶台化作一团火球。指挥官麦戈纳格尔被弹片划伤，倒在血泊之中。
战斗机投完了弹药，终于调头离去。“自由”号的船体已烧成黑炭，水手们把缺胳膊少腿的同船船员搬上临时担架。抢救人员连奔带跑地穿过热气逼人的走廊，军士长的休息室里躺满了受伤人员，景象触目惊心。
白宫：冷漠和隐瞒
回到雅典机场后，诺维茨基和那名侦听人员立即被召至情报处理中心。“我们抵达USA—512J大院时，”他说。“站里已经接到各方面关于美军‘自由’号遭袭的报告。国家安全局文职官员接过我们的录音带，开始作文字记录。”
“自由”号时间下午2时50分，游弋在克里特的美军“美利坚”号航空母舰受命派出4架A—4“天鹰”攻击机。与此同时，“萨拉托加”号也接到命令，要求它派出4架A—1攻击机前往保卫“自由”号。3时05分（华盛顿时间上午9时05分），第六舰队通知“自由”号：“派机接应。海面部队已上路。”
此时在华盛顿，约翰逊总统正坐在办公桌前，国家安全顾问沃尔特·罗斯托惊慌失措地打电话给他：“‘自由’号在地中海受到鱼雷袭击。”
国家安全局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副局长托德拉说：“除了船员的人身安全之外，我首先必须考虑的是船上的机密文件。”托德拉拨通了联合侦察中心，接电话的是副主任瓦因亚德中尉。他说：“我告诉他，假如可能的话应当烧毁书面材料，还应当保住电子设备。”
从国家安全局的绝密文件来看，托德拉万万没有想到，华盛顿某些高级官员最关心的是不要让以色列难堪。他写道：“瓦因亚德在这次谈话中提到，华盛顿某些人正考虑让‘自由’号沉海，那样一来，记者们就无法拍到它的照片，也就无法煽动舆论反对以色列。”
阴谋：庇护和笼络
关于“自由”号的虚构故事很快就出笼了，据说“它是一艘通信研究船，但在当前形势下被用作整个地中海地区各美国大使馆的通信中继站”。
“自由”号余烟未尽，掩盖真相的工作已经拉开序幕。呈送国务院的一份内部通报说：“特拉维夫大使馆力主淡化处理，因为舰船靠近冲突现场的举动会让阿拉伯人怀疑美国援助以色列。”不久，五角大楼指示彻底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再提及此事。
当天上午晚些时候，孤立无援的“自由”号仍在燃烧并逐渐下沉，甲板上死伤无数，而且随时有可能再次受到袭击。然而，约翰逊总统出人意料地命令联合侦察中心召回战斗机。在第六舰队的旗舰上，负责指挥地中海航空母舰编队的海军少将劳伦斯·盖斯大惑不解，愤怒地向国防部长罗伯特·麦克纳马拉提出质问。
盖斯听到的回答令人瞠目结舌：“林登·约翰逊总统说了，船沉了没关系，他不能让盟国为难。”盖斯把这番话告诉了“自由”号上的国家安全局负责人戴维·刘易斯少校，但要求他在自己去世之前不要泄露出去。刘易斯答应了。尽管铁证如山，约翰逊政府和国会却百般庇护以色列。约翰逊正打算竞选连任，他需要笼络亲以色列的选民。
是误炸还是谋杀？国会始终没有公开回答这个问题。
图片：
1、被炸前的“自由”号
2、一名从“自由”号侦察船上被救出的伤员被送往美军“美利坚”号航空母舰上的医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