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二奶与反腐败

【美国《新闻周刊》7月30日一期文章】题：二奶俱乐部（记者　刘美远）
低质量的录像画面显示，李平缓缓走进澳门赌场，就像她是这里的老板。实际上，珠光宝气的李平（45岁）及其情夫、中国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成克杰是赌场常客，他们一晚上常常输掉上万美元。不幸的是，那些钱是从国家诈骗来的。在他俩1999年最后一次在澳门豪赌的情景被偷录下来之后，大陆当局严厉惩罚了这对来自广西的赌徒。成克杰9月因受贿被处决；他的“邪恶姘妇”李平现正在监狱服刑，她被判无期徒刑。这对非法姘居的男女已成为北京反腐败运动中最显眼的招贴画：成克杰双手被铐的大幅画像旁的注解是“贪污与堕落”。
包二奶死灰复燃
在中国上千年的封建历史中，二奶一直是财富与地位的象征。共产党谴责包二奶行为是资本家堕落的表现——为富不仁——而且共产党提倡男女平等。现在，在经过了20年尽快致富的现代化建设之后，腐败猖獗，社会流动性加剧，传统道德观念遭到破坏，这使包二奶现象死灰复燃。在商人和官僚当中，流传着这样一句中国谚语：“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才有钱。”
成克杰和李平是这一现象最有影响的例子。当李平看上广西大权在握的党的负责人成克杰时，她已经嫁到了该省另一位高级官员家。他们开始私通，正如李平后来告诉调查人员的，他们的犯罪生涯是从1992年的某一天开始的。当时，坐在豪华轿车里的成克杰告诉李平，他打算和妻子离婚，然后与她结婚。司机当时脱口而出：“什么样的恋情能在陋室里持续很久？（你们俩应该）趁成克杰有权赶快捞一把。”说到这，李平说，成克杰叫她出去“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实际上，他们两人都不需要一个司机或任何人的提醒。7年时间内，成克杰和李平通过受贿、拿回扣和非法贷款聚敛了近500万美元的不义之财。李平充当成克杰的“代理人”，将现金、钻戒、瑞士表等“政治捐款”装入私囊。
性与钱纠缠不清
上海大学已退休的社会学教授刘大林（音）说，许多中国人相信“性与钱是纠缠不清的”。他们认为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富裕的官员和商人出去寻花问柳，这是他们有钱的特权和标志。由于情妇们追求物质享受和花哨的小玩意，她们的“甜爹”拼命寻找更多挣钱的机会，包括非法的挣钱手段。刘大林说：“我们这里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有腐败就有性，有性就有腐败。’”
大款们一个月花在情妇身上的钱为700美元至1000美元，其中一半用于租房，一半用于各种各样的开销，如购物、出入高档俱乐部等。一位20多岁、文雅端庄的苏姓姑娘透露，她一个月从广东省一位富商那里领取2400多美元———这笔钱是中国年人均收入的3倍。
有些人不用花一分钱同样腐败。四川省一家国有企业的经理从建筑承包商那里收受的是金屋藏娇式的“贿赂”——一套新公寓里藏着一位一切费用业已付清的情妇。上海的一位魏姓私人侦探说：“这位经理不爱钱，但他喜欢女人。”
情妇与腐败的关系
中国媒体报道了一些触目惊心、贪婪与情欲交织的案件，它们涉及卷入一系列重大丑闻的官员及其情妇。据官方媒体报道，在广东省受到经济犯罪指控的人当中，95%至少有一位情妇。湖北省前副省长孟庆平收受1.8万美元贿赂用来养四个而非一个情妇，他在1999年被判刑10年后对自己的好色行为似乎并不感到后悔。
甚至许多负责监督别人的干部也抵挡不住诱惑。据当局说，现在已名誉扫地的前公安部副部长李纪周及其情妇从涉及金额60亿美元的厦门特大走私案中大捞了一笔。情妇与腐败之间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1995年至1999年，腐败引发的经济损失高达1530亿美元———占那段时期平均国内生产总值的17%，这是中国社科院经济学家胡鞍钢提供的数据。接近退休年龄（男性为60岁）的官员从事非法交易的现象极为普遍，以致中国人都在谈论“59岁综合征”。实际上，中国许多贪赃枉法的官僚在找情妇之前就开始积聚非法财产。中国社会学家李银河不认为不忠与腐败有任何联系。她说：“性不是引起官员腐败的原因。在他们眼中，二奶和情妇都是商品，就像奔驰车或别墅一样……腐败源于贪婪而非情欲。”
二奶人数不断增加
不管她们的影响如何，二奶人数不断增加是不争的事实。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很难估计究竟有多少二奶，但从相关数字中可以了解有关情况。到1997年，官方统计的离婚率为13%——20年前只有3%。李银河说，在许多大城市，离婚率已超过20%。魏侦探说，他自1993年以来接手的80%的案件涉及妻子寻找丈夫有情妇的证据。他还声称80%的离婚案是由“第三者”插足引起的。
这个问题还牵扯到海外华人。据信仅仅住在珠江三角洲地区的大陆情妇就至少有10万人，她们由定期来广东做生意的香港和台湾老板养着。这么多香港“甜爹”周末乘火车从香港来广东，以致这条铁路线被称作“情夫特快”。香港当局说，香港商人在广东省的非婚生子女多达50万。在上海臭名昭著的古北口（音）地区，据说台湾商人现在时兴“分享”二奶，男性朋友相互交换情妇。
在深圳和上海这些充满活力的城市里，有许多迎合高层次消费者的小区，它们就是著名的“二奶村”。这里的大部分居民都是长期情妇，或是正在寻找衣着考究的男人来包养自己的夜间兼职女子。
从技术上说，被包养的女人与在卡拉OK歌舞厅向男人提供性服务的小姐是有区别的，她们之间等级森严。前者是纯洁的自由职业者，后者是妓女。但在中国这个变化神速的社会，细微的差别很容易混淆。魏侦探说：“大多数妓女想成为二奶，许多二奶变成了妓女，尤其在她们被抛弃后。”
20年前，中国人的行为受到更为严格的社会规范限制。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教授玛丽亚·谭（音）说：“今天人们惟一在乎的是钱。”许多夜间在卡拉OK俱乐部或按摩室兼职的姑娘惟一的野心就是变成二奶。
给社会带来危害
包二奶行为确实给社会带来了危害，受害者如果不是被欺骗的市民，至少也是那些无辜的配偶。香港一宗教组织成立了旨在帮助心烦意乱的妻子们的“元配俱乐部”。该俱乐部1995年10月为烦躁不安的配偶们开设了咨询热线，它接到的求助电话数量已经超过15万。
在大陆，对欺骗行为的愤怒使有争议的中国婚姻法修改草案于4月获得通过。新婚姻法禁止重婚和婚外同居（以前的婚姻法只禁止重婚）。它规定因“二奶”或丈夫虐待而离婚的妇女可以寻求经济赔偿。对堕落配偶的惩罚是判刑两年。
但是许多中国妻子发现“婚外同居”很难证明。口红印或打给另一个女人的电话都不足为证。录音证据和私人侦探提供的证据都不被法庭接受。
仅仅依靠书面改革很难制止包二奶行为。
晚上在古北口散步，魏侦探指出了数十位浓妆艳抹的女子，他猜想她们是情妇。怪不得这么多人——二奶们和腐败的男人们——会抄近路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