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是马克思诞辰200周年。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马克思给我们留下的最有价值、最具影响力的精神财富,就是以他名字命名的科学理论——马克思主义。这一理论犹如壮丽的日出,照亮了人类探索历史规律和寻求自身解放的道路”。在中国,马克思主义既是科学理论又是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形成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成果,指引中国取得了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伟大胜利,使中国走上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人间正道。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在伟大实践中推进理论创新,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不断书写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新篇章,是每一位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的责任和使命。
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的商逾教授,是众多以马克思主义为职业、为事业、为志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中的一位。她青年立志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孜孜以求,刻苦钻研;她扎根马克思主义教学岗位,为传播普及马克思主义牺牲奉献一生;她将马克思主义融入学问、融入生活,躬身践行,以无疆大爱彰显了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商逾教授的一生默默无闻、平凡无奇,然而正是在这平凡中我们看到了伟大,也正是这平凡成就了伟大。
青年立志,孜孜以求。商逾教授生于1962年12月26日。1981年,她以优异成绩考入山东大学哲学系。这个从关中平原走出的女娃子,骨子里带着能吃苦、不服输的劲头。上大学期间,商逾就是班上最用功的学生,白天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固定生活,晚上宿舍熄灯后她还要挂起幔帐、点上蜡烛苦学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尽管商逾酷爱读书、痴迷马列,她却不能继续留在学校读书深造。父亲在她大学毕业那年冬天病故,家中还有尚未成年的弟弟和妹妹,作为长女,为母分忧是其一生之责。大学毕业后她毅然回到老家,在陕西教育学院做起了教员,以便自己在工作之余更好地照顾亲人。日子不知不觉中度过了三年,商逾胸中那团求知上进的火苗愈燃愈烈,激励她再次回到山东大学攻读马克思主义哲学硕士学位。
1991年硕士毕业后,她被留在山东大学哲学系任教。对于这个毕业分配结果,商逾非常满意,也很珍惜这个岗位。她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全身心投入了马克思主义科研教学工作中。这一干又是十年。但凡从事学术研究工作或者对学术研究抱有同情式了解的人都知道,学术研究是一项极其艰苦的工作,尤其是哲学研究,既需要通过学习哲学史锻炼强大的理性思维能力,又需要结合实践、关照现实培养发现分析解决现实问题的能力,还需要洞明世事、人情练达的人生智慧。为了进一步提高自己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造诣,商逾在孩子刚上小学最需要妈妈陪伴的时候,满怀不舍和牵挂,又一次踏上了求学征程。
2001年她考取了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博士,师从我国著名马克思主义哲学家陈先达先生。同年,由于政治立场坚定、业务能力突出、工作成绩显著,她晋升为教授。39岁能评上教授在山东大学这个英才汇聚的学校已经足够证明商逾的出类拔萃。商逾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和哲学史等领域都取得了重要建树,得到了学术界的赞赏和肯定。她出版了专著《决定论的历史形态——西方决定论史研究》,主持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马克思历史决定论及其历史命运》,主编和参编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史教程》《当代哲学主流研究》等教材和论著,在《马克思主义研究》《文史哲》等重要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50余篇。即使大家看到的商逾已经足够努力、足够优秀,取得的成果已经足够丰硕,她依然没有停止前行的脚步。
为了拓展学术研究视野,了解西方马克思主义,她于2005年至2006年在北京语言大学进修德语,并申请到了2006年至2007年到德国法兰克福大学为期一年的访学机会,专修法兰克福学派。在北京语言大学学习和在德国访学的前后两年时间里,商逾克服种种困难,以异乎常人的毅力刻苦攻读,为回国深入研究积累了丰富文献。进修外语和出国访学的两年间,对幼子的牵念是她最大的心事。客观来讲,母亲为事业奋斗的这两年使得幼子的学习一度受到了影响,但如今长大成人的儿子已经能够理解母亲对学问的追求,能够体会母亲对他深深的爱。母亲对学问的执着和热爱无形中塑造了孩子的品格。现在商逾教授的儿子正在美国以全额奖学金攻读博士学位,儿子的优秀和上进足以告慰他的母亲。教授职称、国外访学经历、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似乎高校老师最想得到的东西商逾都一一得到,但是商逾还在持续不断地努力前行,争取拿下博导资格是她近期想要达到的目标。就在商逾满怀信心,朝着目标努力时,她发觉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后来经医院检查被告知,如果再用眼过度,会有视网膜脱落导致失明的危险。不能再长时间、持续地读书、看电脑,对一个视科研如生命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不能过度用眼,她就用听书的方式学习,她想看的专业书以及其他文字,都是由她的律师丈夫为她朗读,一些需要操作电脑完成的工作,也由其丈夫代劳。
传播马列,燃尽生命。在高校,教学、科研并重。商逾教授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学生,不少已经在学术界和其他领域崭露头角、独当一面。商逾热爱自己的教师岗位,她几十年如一日认真备课、上课。作为一名从教多年的老教授,每次上课商老师都会重新温习教案,熟悉旧知识,增添新知识。几十年的教学工作,对于教学内容她早已烂熟于胸,但是她认为要讲好课,还需要一定的精神状态。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自我要求,所以学生看到的讲台上的商老师总是充满激情,这与她平时温和低调的形象截然不同。她的讲课言之有理,还言之有情。由于教学极其认真,商逾被学校委派为教学督导,定时去听学校老师授课。据在校学生说,经常能看到商老师夹着厚厚一大摞听课材料脚步匆匆地赶往课堂。被听过课的老师几乎都对商老师的认真负责印象深刻。商逾的敬业远不止是满足岗位职责的要求,而是超出这一要求的牺牲和奉献。
2018年3月初,据商逾与朋友之间的短信内容,当时她身体已经感觉很不舒服,没有食欲,肚胀、肚疼,进食后肚子是硬的,浑身无力,她说这些症状很折磨人。本想早日住院治疗,可是周一有研究生的课,第一周无法请假,需要到课堂上给学生开个头,交待一下,然后再请假治疗。上完课后,朋友关心地询问她的状况,商逾说,给研究生上课,坐着并捂着肚子,本打算讲2节课算了,坚持了一下,讲完了三节课,课后感觉很累。腹胀的商逾已经无法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学生们不忍心见老师带病上课,劝她抓紧去治疗,但是商逾却说:“对不住大家了,给大家耽误了课时,心里很愧疚。因为身体不舒服,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逻辑和思路也不如以前了,大家谅解。”商逾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胃肠功能紊乱,而且此前两所医院门诊的初步诊断也是这个病因,诊断结果为肠梗阻。即使肚胀、腹痛到无法弯腰捡拾地上的粉笔,商逾依然没把自己的病情放在心上,硕士生一学期的课程安排始终是她心头最挂记的事。她满怀信心地认为经过简单治疗她能够很快重返讲台,认为她的学生会一如既往地擦好黑板、摆好桌椅等她上课。而当她再也无法忍受病痛的折磨,到济南最好的齐鲁医院检查时,一项标识癌变的指标早已经超出正常阈值很多倍。对于这个检查结果,她的家人选择了善意隐瞒,以劝说的方式让她住院治疗。商逾住院后不久医生就对其进行了手术,打开腹腔后的结果令人惊愕,因宫颈癌、卵巢癌引发的癌细胞已经布满了整个腹腔,尽管医生将其子宫、卵巢全部割除,癌细胞的扩散却已经无法控制。加上之前为治疗肠梗阻而实施的灌肠治疗,手术后的商老师已经极度虚弱,无法进食,仅靠营养液点滴维持生命机能,病痛已经将这位意志坚强的人折磨得丧失了清醒意识,无法言语、不能交谈,躺在病床上痛苦呻吟,令人心碎。可以说,商逾一直带病坚持上课到生命最后一刻,她就是病倒在讲台上的。战士倒在沙场,教师倒在讲台。对于一位教师来说,还有什么比这种燃尽生命的方式更令人敬畏的呢?
躬身践行,至真至善。学问与人生达成一体是做学问的最高境界。这意味着追求学问超越了功利性价值,与自身的生命结合在一起,成就了精神自我和精神生命;另一方面,自己所追求的学问融入生命、渗透生活,指引自己的人生方向。商逾教授终生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她是马克思主义的忠实信仰者,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早已经渗透进她的血液,融进她的生命。
商逾教授一生真诚待人,从不设防,从不做作、不伪饰,这在信任匮乏、崇尚“社交”的社会尤显可贵。商逾教授的真诚来自她的质朴的品质。她从外貌到内心都是本色的、纯朴的。自参加工作起,商逾就从未停止给自己的继父、母亲、兄弟姐妹及其子女的接济和帮助。商逾的弟弟常年病弱,她负担起弟弟几乎全部的医药费,直到弟弟病故,然而她这个姑母又持续不断地关照弟弟家的孩子,她把这视为她必须承担的责任!商逾婚后三个月就把15岁的妹妹接到济南与自己同住,直到把妹妹养大出嫁。之后,姑姑家14岁的大女儿也来到济南和她一起生活。为了至亲至爱的人,商逾一生勤俭节约,从未有过奢侈。她说她出生在陕西农村,小时候生活贫困,现在家里出息了她一个,如果她在城里生活富足,家里人却生活匮乏,她心里不安。
商逾为人善良厚道。她总是从善意的角度出发去理解他人,从不伤害他人,包括哪怕是冒犯过以至于伤害过自己的人。在我们的印象中,她从不患得患失,只要觉得是应该做的事情,她总是不计得失地去做。在商逾几十年的教师生涯中,可以说她实际得到的远低于她应该得到的,但我们从未听到她有过抱怨。
商逾深爱自己的家庭。她有一个优秀的儿子,和天底下所有母亲一样,提起自己的儿子她有说不完的话题,脸上洋溢着自豪。她儿子在美国留学,母子之间亦师亦友,儿子在美国提交的政治经济学论文,商逾会亲自为他修改润色。儿子和母亲的感情非常好,他会在母亲生日时送上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
商逾不仅爱家庭、爱亲人,更关爱自己的同事,关爱自己的学生,热爱自己的事业。不仅如此,她还关怀人间悲苦。这是一种真正的大爱,可谓大爱无疆。商逾从教几十年来,数不清有多少位学生曾受到商老师给予他(她)们的母爱般的温暖和呵护,对他们的学习、生活、工作,无不倾注自己的心血。商老师曾多次对周围的人说过,善良是一个人最高贵的品质。她正是用善良对待所有的人。
达到真善统一的美是人间大美。商逾教授的真和善使她成为了一个最美的人、一个大写的人!2018年5月5日一个细雨飘飞的上午,商逾教授的亲人、朋友、学生们从全国各地赶来,来看她最后一眼,送她最后一程。追悼会上哀乐低鸣,啜泣声声,每个人都感念她的善良、真诚和正直,每个人都将与商逾教授交往的点点滴滴埋藏心底。惟愿天堂里没有焦虑和忧惧,没有病痛和烦忧,愿商逾教授能安息。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硕士生导师商逾教授去世三周年。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研究员)